今夜力战妖魔过后一众武者虽然激动,但之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之前打败妖魔的热烈气氛也很快冷却下来,城内转而被一股悲伤的氛围所笼罩。
不论战果多么辉煌,不论这一晚的死斗对于凡人来说有多重大的意义,但今晚毕竟涌入了不少妖魔,城中百姓受害者此刻依然没有计数,只知道在城中宣告妖魔被彻底驱逐或者诛杀之后,城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哭声。
燕飞、陆乘风和左无极三人并没有在之后就选择休息,而是和城中的武者官兵以及一些胆大的百姓一起清理妖魔尸骸。
一只魁梧黑熊精妖的尸骸边,一辆平板牛车已经就位,左无极和陆乘风一左一右,双手各持一根大竹杠,下方用绳索系在了妖尸上。
“一二,起!”
“嘿呦!”
粗麻绳被妖怪尸体下坠的力量绷紧,两根竹杠一下弯曲了一个可观的弧度,然后妖尸在陆乘风和左无极共同运力的情况下轻轻离地,然后再将这起码千斤的熊怪尸体抬到了牛车上。
“砰……”
整个牛车都震动了一下,赶车的老车夫愣愣地看着熊怪尸体那咧开的嘴,最长的利齿比他小臂都长。
“哎呦,这妖怪真吓人……”
摇摇头咽口气,老汉赶着牛车缓缓离去,这些尸首都要拉到庙街去,土地爷和阴司大神们施法的同时也请人再驱邪,然后会有药房的医师来“取药”,而一些皮子之类的东西,能用则用绝不浪费,如果土地爷说不详的也绝对不会用,统一拉到城外一把火烧了。
如这边这样搬运妖尸的工作,城里还有二三十处,地上的要血也会有人撒上石灰粉冲干净,导致很多地方显得有些烟雾缭绕。
忙活了好一会,燕飞、陆乘风和左无极三人才再次聚拢到一起,城里最好的客栈特意给他们腾出三间上房,不用再回到城外破庙里去了。
“哎,只此一役,城里死伤百姓不知凡几啊。”
燕飞这么叹了口气,陆乘风则拿着之前不知道哪个武者给的酒壶抿酒,左无极也皱着眉头看着街边,一些住宅围墙塌了,里头有人新死,家人就或跪或瘫坐在尸首身边哭泣。
除了在家中哭泣的,还有人就站在路口撕心裂肺地哭。
“当家的,当家的,你记得回来,要回来啊……呜呜呜……别迷路,别迷路……”
“爹……”“娘您哭了半夜了,娘您别哭了……”
“李婶节哀啊……”
那一群人还在哭泣,并不是有人要出门远行,而是这户人家的一家之主命丧妖口,连尸首都没了,只能在路口叫魂。
左无极随着两位师父一起经过这一处路口,所见所闻让他死死握住了自己的那根扁杖,而见到这三个武者,那几家人的哭泣声一下就小了很多,他们的视线也都落在了三名武者身上。
这三位武者步伐稳健且身上浴血,一看就知道是之前屠妖之人,几家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三人,没有大声哭泣,也没有向他们行礼的意思,只是这么看着他们远去。
这气氛让左无极有些压抑,在远离了那个路口之后,忍不住看向燕飞和陆乘风。
“大师父,四师父,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
左无极不指望人人向他们致谢,可刚刚那眼神让他有些难受。
“或许他们在想,为什么我们这些人没能挡住妖魔,没能在妖魔入城之前就做些什么吧。”
燕飞这么说了一句,一边陆乘风也摇头一叹。
“无极,来道谢的人够多了,不能指望家里出事的也都上前恭维你,人命就是这么脆弱。”
左无极微微皱眉,回头遥望那个路口,哭泣声又隐隐约约传来,他握了握拳头,关节发出一阵“咯吱”响声。
“无极!”
燕飞忽然沉声一句,左无极下意识回应。
“在!”
“练好武功,将武道发扬光大。”
“无极知道了!”
一边的陆乘风将酒壶递给左无极,看着对方喝了一口才笑道。
“走吧,去那客栈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练功。”
城内一处高楼上,阴司一名夜巡游站在屋顶看着燕飞三人走向客栈,这三名武者哪怕在鬼神眼中也足以当得起“强大”二字,城中鬼神但有路过者都会下意识多看两眼。
随后夜巡游的视线转向庙司坊,那里正有一具具妖魔尸骸被运送过来,其实在凡人肉眼之外,阴司的阴差和鬼神也正用勾魂索从一些魂魄尚在妖魔尸骸上勾出妖魂,然后押解入阴司。
夜巡游看了一阵之后,还是在屋顶跳跃几下,落到城墙边巡视,今夜只有他独自巡查了,同僚已经魂飞魄散。
……
而此时此刻,远在南荒洲那间泥尘寺寺院中的计缘,也有所感应,他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了武曲星,睁开眼拉开僧舍的门,走到廊道上看向夜空,可惜今夜这里有一层浅浅的云遮挡,看不到什么星星。
但计缘也并没有施法驱散云层,只是看了一会天就走回了屋内,仿佛心中已经有了明悟,躺回屋内的时刻已经内观意境山河。
意境之中,计缘法天象地独立世间,看向天空那璀璨又朦胧的星光,能感受到那一枚枚或实或虚的棋子,但不论虚实,此刻最耀眼的星辰处于何处还是很明显的。
意境之中的计缘一步踏出,已经来到了这世间最高的山旁,法相之躯堪比这顶天立地的山峦,而山巅之上有一座宏伟的丹炉,炉眼之内是滚滚燃烧的三昧真火。
法相将手伸向丹炉,随手一抹然后朝天一引,下一刻,无穷白气从丹炉的炉眼之中溢出,化为成片成片的烟云缠绕在法相之臂的周围,飞舞几周之后,随着法相一指,烟云立刻飘荡向天空,融向天际那几颗星辰。
计缘丹炉的丹气偶尔才会泄出一些被诸多“星辰”吸收,如这次这样引动大量丹气的次数可不多。
这些丹气到达天星位置,迅速融入这几颗星辰,只是其中几颗吸收了一部分丹气就无法再接纳更多,剩下的丹气则全都被中心最亮的一颗全数吸收,这情况,只能说在计缘的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而在同一时刻,遥远的大贞并州云山之上,云山观新的星殿之内,两面星幡都在散发着光芒,实际上自从好几个时辰之前,这光就已经出现了,而青松道人也守在这两面星幡之下大半夜了。
星幡的一切变化是计缘特意叮嘱过需要留意的,所以青松道人不敢有丝毫怠慢,也一直在星幡下方守了大半夜,同时手中偶尔也会掐算一下。
直到此刻,星殿大顶似乎也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青松道人本来正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测算状态,却忽然间在此刻惊醒,他抬头看向殿堂大顶,然后直接从蒲团上起身,纵身一跃就到了大殿外,然后再抬头看向天空,手中掐算连连时刻不停。
某一刻,青松道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神方位锁定天空某一处,心中升起一种明悟,一言不发地慢慢走回了大殿内,再次抬头看向星幡。
隐约间,好似见到其中一面幡上的某个星位有光芒闪过。
‘武曲?’
心中存思的时刻,青松道人也看向星殿里侧墙上悬挂的两张画像,一张是道门界游神君秦子舟,一张是道门大老爷计缘,两张画像一张笑容慈祥,一张恬静若思。
看到这两张画像一副淡然的样子,青松道人心头也安定下来,恭恭敬敬对着两张画像行了一个揖手,然后走到在星幡正下方。
那里有一个小鼎,青松道人从一边小桌上抽出一根香,双指一拈就点燃了檀香。将香插到香炉上之后,青松道人才再次坐回了星幡下方的蒲团,闭上双目开始打坐。
香炉山这一支檀香烟柱笔直向上,到达平行于星幡的位置却又没有继续上升,而是歪歪扭扭拐弯,全都绕向其中一幡,汇于北斗武曲之位。
某一刻,香炉上的檀香烧完,青松道人也在此刻睁眼,抬头看向顶上的星幡,武曲微亮,而不远处文曲亦是有光。
青松看着星幡刚刚低下头就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然站起来看向门口,然后向着门前行道门揖手。
“秦公!”
原来不知何时,秦子舟已经站在门口,视线的落点也在星幡之上,听到青松道人的问候才对着他摆摆手。
“不必多礼,青松道长,常言道文武双全,这倒是文曲武曲相呼应了……你说计先生知不知道?”
“呃,贫道不知。”
“依老夫看,他应该是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秦子舟转身迈步离去,几步间身影已经如雾般散去。
‘秦公真是越来越像神君了……’
如今青松道人的道行慢慢上来了,可面对秦子舟,早已没有当初那么放松了,不只是他,清渊也是如此,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秦子舟现身的也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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