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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多福 第59节

景阳侯一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气,被亲家指着鼻子教训, 而且还是当着另一个女婿的面。

当下气晕了头, 也忘了之前叫江凌不许说话的吩咐, 只想找个帮手, 便道:“败坏你儿子的名声?难不成那两个妾是假的?我当初同日嫁女, 你问问人家江凌, 他可有新婚燕尔就闹着要纳妾!”

江凌一直闲坐在旁边端着个热乎乎的茶杯, 静静听他们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突然被点了名。

他手一滑,差点儿没把茶杯摔了。

正急着保护茶杯, 就听柳镇冷笑道:“他便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他还想靠着岳家飞黄腾达呢!”

江凌端稳了杯子,“磕”地一声轻轻放在桌上,玉脸上慢慢泛起一层粉红,淡声道:“小公爷有所不知,前日我们夫妻已经狠狠得罪了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说了,日后不许我们两个再踏入景阳侯府半步。今日我来,也是听岳父教训的。”

景阳侯一怔,还当江凌忘了他当日说的气话呢,原来人家没忘。

他之前没细想,这时反倒看得分明。

江凌若是真想靠他飞黄腾达,怎么可能为了锦鱼秦姨娘得罪他?

江凌敬重他,不是因为他是景阳侯,而是因为真心喜欢锦鱼,敬他是锦鱼的爹。

而柳镇……却正好相反。

柳镇根本不在乎锦心,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岳父应有的尊重。

锦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结果嫁错了人。

他再看柳镇,见他一脸错愕,心里不由有几分得意。看来他刚才找江凌帮手,这步棋下对了。

柳镇这个女婿,他只能当作没有了。

敬国公府这门亲家……也随他去吧。再叫他低头,是不可能的。

当下硬气地看向敬国公,却见敬国公正觑着一双精明的眸子扫向江凌。

江凌却晃若未觉般对柳镇笑道:“我不纳妾,倒不是因为我胆小。毕竟我胆子再小,倒还敢独自来见岳父,不必要亲爹陪着。”

景阳侯心头大快。

江凌这话刺得实在太狠太准了。

柳镇带着敬国公来,看着是有个靠山,其实就是个怂包,居然也单独来见他都不敢!

他正痛快着,就听一声怒吼。转头看时,就见柳镇脸上浮起一大片明红,腾地站起身来,一扭身,双手揪住了江凌的衣领,怒目横眉,就要发作。

江凌却是顺势站起。

他这一站起,倒比柳镇还高了一丢丢。

柳镇的气势顿时被压下去了一半。

江凌偏过脸,头微微往后仰,避开他的鼻息,一双迤逦的眸子却冷如寒冰,盯着柳镇,问道:“怎么?你纳妾被岳父大人数落也怪我?又想打我一顿不成?”

柳镇直气得脸色发紫。

他当初误会锦心是锦鱼,才莽撞地订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虽然发现真相,可亲事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当时想锦心贤名满京,定然不是故意冒领的,这事不能怪她。又知锦心对自己一往情深,因而一时心软,才认了账,也没跟他娘提,就怕节外生枝。

万没想到,娶回家来才知道,什么狗屁贤名,全是假的,连个通房丫头都容不下,还偏要立牌坊,没得叫他恶心。

锦心越是叫他失望,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就越觉得锦鱼好。

每次锦心跟他巧言令色辩解时,他心里就会想起当初锦鱼说的话。

那时他质问锦鱼,为什么不肯承认对他有救命之恩。

锦鱼回他说:“《因果经》上说:富贵贫穷各有由,夙缘分是莫强求。古人亦云: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救你的人无论是谁,若是指望着得你报答,那这福田也就白种了。”

这样的气度,也难怪当时救起他来,便立刻开走了船,完全没把对他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儿,也难怪连老太太跟锦心的亲姐姐锦熙都要向着她。

他当初上门求亲,求的是会种牡丹花儿,救了他性命却连名字都不肯留下的景阳侯府女儿。本没有错。错在景阳侯府,错在江凌,他们一起欺骗了他,才害他娶了个骗子回家。

他怎么能不恨?

如果今日他娶的人是锦鱼,他敬着爱着都来不及,哪里会去纳妾!

江凌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落井下石,可恨之极。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推江凌,扬起右掌,“呼”地一声,朝他脸上,就劈了下来。

不想一掌落了空。

江凌并没跟从前般干站着挨打,而是矮过身子,躲过了这一击,还几步跑到了敬国公身后,高声道:“敬国公,您就这么看着儿子撒野不管么?”

敬国公见儿子三两下就叫人刺得失了分寸,动了粗,不由老脸通红,只得骂道:“孽子,还不赶紧坐下!”

柳镇却气冲脑门,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嘴里怒吼一声:“小人!”纵身朝江凌扑去,不想手还没碰到江凌,“啪”地一声,脸上热辣挨了一掌。

他捂着左脸难以置信,一时不知道敢打他的人是谁。

却见他爹敬国公已经站起,脸上难得地一片红胀,怒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坐下。”

说完转身怒瞪江凌:“我们敬国公府与景阳侯府的事,与你无关,还不赶紧滚。”

景阳侯没想到江凌出手,不过三言两语,就大胜敬国公父子,既意外,又痛快,听到这话,也“腾”地站起来道:“我叫他来,皆因他是个明白人。你我之间说话,也有个见证,省得出了这个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江凌听到这话,又两步跑到了景阳侯身后,道:“敬国公,实在对不住,去留之间,我自然是要听我岳父大人的吩咐。”

敬国公气了个半死,捏着拳头想打人,却又舍不得再打儿子一下。

哪里还有吃饭喝酒的心思,当下道:“看来你我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卫兄,我只有一句话,若你夫人敢再在外头乱说我们敬国公府的闲话,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敬国公府不顾亲家的脸面。”

说着,一甩大袖,转身而去。

柳镇捂着左脸,愤恨不已,瞪了瞪景阳侯,又狠狠挖了几眼江凌,叫侍卫一扯,只得跺跺脚,也转身跟了出去。

等两人走了,景阳侯半张着嘴,呼哧呼哧,喘着气,半天回不过神来。

江凌倒是从容,吩咐叫人上了酒菜,又给他斟了酒,劝着他吃了几口,劝慰了他几句。

景阳侯一连喝了好几盅酒,酒气慢慢涌上来,便拉着江凌道:“你说……你说……这事,是许氏的不是,还是敬国公府的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好说!这是完全没把我们景阳侯府放在眼里!”

江凌嘴角微微一勾,并不正面回他,反问道:“岳父大人今日叫柳镇过来,原是想说些什么话?”

景阳侯:……

因敬国公突然出现,他有些乱了阵脚,倒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他也不想只听锦心许氏一面之词就去找人理论。

原来的打算是想跟柳镇了解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再作打算。

在他看来,纳妾这事,早纳晚纳,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像他不也有好几个妾室,只要不宠妾灭妻就成了。

他想跟柳镇说的也是这个。本来也算是一番好意,不想正话没说,两家反闹得更僵了。

可现在再跟江凌说实话,却太丢人了,便道:“自然是叫他来痛骂一顿,让他撵人。锦心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岂容他们家这般作践。”

江凌听到这话,脸色一暗,半低了头,不再说话,只一个劲给他倒酒。

景阳侯喝得兴起,把敬国公与柳镇又痛骂一场,心道今日亏得有江凌在,不然景阳侯府的脸面都叫人踩在脚下了,越看江凌越顺眼,拍着江凌的肩膀道:“还是五丫头眼光毒,当初挑了你,没挑柳镇那蠢才!有福气!你小子果然不错。”

江凌微微一笑道:“娶到锦鱼,是我有福气。”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道:“她虽不是岳父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却会是我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媳妇儿。”

景阳侯一顿,酒倒醒了几分,心里涌起一阵苦涩内疚。

虽然锦鱼出嫁,他也没亏待她,可是……从小到大,他把锦鱼母女扔在庄上不闻不问,确实多有亏欠。如今偏一个嫁了,一个又跑去庄上。

他便是有心待她们好些,也没多少机会了。

再想着老太太的一顿骂,他趁着酒意道:“那她也是我女儿。之前说不让你们回府的话,都是气话。今日便揭过了。倒是你……明日好好劝劝姨娘。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安安稳稳在府里过下半辈子,我定然不会亏待了她。”

江凌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又陪着喝了一阵,见景阳侯逐渐醉得厉害,便把他送回了府。

*

景阳侯到了晚上酒醒了,想起敬国公说的话,越想越憋气,便往古香堂来。

许夫人刚吃过药,已经散了头发,正半躺在内室床上,红红的烛光照得她脸色浮肿腊黄,平白老了十岁。

景阳侯见了心里发酸。便坐在床前仔细问了起居,才问她说了敬国公府什么话,惹恼了敬国公,亲自下场要他回来教妻。

许夫人也知道他今日去见柳镇,本还满怀期待,不想听他反来质问自己,便冷讽道:“侯爷,您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女儿受辱,夫人受辱,难道不是您受辱?您问也不问一句,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您反倒来质问我?”

景阳侯脸上自然是挂不住,不由怒道:“当初你天天让我去求这门亲事,我就瞧着不妥,是你们死活要结。如今亲也结了,不求着各退一步,好好过日子,不过纳个妾,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争个是非,难不成他们不肯出妾,你就要让锦心和离不成?”

倒不是他灭自己家威风,长他人志气,就算他不管得不得罪敬国公,肯替锦心去闹,最后两家一拍两散,锦心肯回家吗?这个女儿是魔怔了,为了讨好夫家,连自己亲娘都敢打。

许夫人本来身子也还未养好,听得这话,气得又咳又喘,伏在枕上哭道:“不过纳个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锦心才成亲几日啊!柳镇就这样王八蛋!锦心是没有娘家?没爹没娘吗?咱们不护着她,你叫她往后几十年的日子怎么过?”

景阳侯忘没想到她会如此愤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纳妾,许夫人从来没拦过,跟姨娘们都相处得极好,除了秦氏,也没听谁抱怨过许夫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心里对许夫人都十分敬重,认为她贤惠容人。

而许夫人与秦氏间的龃龉,他认为都是秦氏恃宠生娇,心比天高造成的。

后来锦鱼和秦氏回府,许夫人不但派人去接,还帮着秦氏脱籍,他心里更加认定她是一等一的贤惠人。

虽后来为了锦鱼锦心的亲事,闹了许多的不快,他仍认为不过是许夫人爱女心切。

他只要护住秦氏母女,也就是了。

万没想到,原来在许夫人眼里,男人纳妾就是王八蛋。

难不成她之前的贤惠都是惺惺作态?

他眉心直跳,心念陡转,道:“夫人说得也有理。不知夫人想要柳家怎么处置那两个小妾?”

柳夫人哭声顿止,转悲为喜,道:“那还用说么?他们家若想要脸,便该把那几个妖精全处置了。若是卖了,怕也卖不干净,谁知道柳镇会不会私下买回来,养在外头。还是得斩草除根。最好是捉个错处,一顿板子打死也就干净了。”

景阳侯越听,心里越是一片惊涛骇浪。

表面上,他却仍是不动声色,慢慢道:“随便打死奴仆,便是敬国公对外也不好交待。再说也伤锦心的名声。”

他一双眼睛半眯着,暗暗观察许夫人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