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术法会的人。”
邬雀的声音中满是阴冷:“确切的说,应该是他们在基因所的走狗。是他们发现你了,想要将你捉回去?”
多年前基因所的一场暴动,令他们损失了一批试验体,就算其中有像他这样可有可无的,但也有一些绝对不可以流落在外的。
他们花费了大量人力、金钱和时间,不可能会放过这些人。当时一起逃出来的人中,也只有劳埃德是他比较熟悉的人。
“呵。我还没那么重要。”
劳埃德冷哼,黄金瞳在黑暗中迸发出轮状的亮光:“他们想要的一直都不过是我们这种人的基因片段。但这次,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蛰伏已久的棋子行动起来,大鱼小鱼尽入猎网,他们开始收紧这张网了。”
邬雀没有接话。
他看了看那双仿佛要烧起来的黄金瞳:“你的眼睛感觉如何?”
“还是那样,老问题了。”劳埃德闭上眼睛仰头靠在石块上,饱满的眼球在眼皮下滚动了一阵,再次睁开来后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他看向前面几人,金色暗光在眼中闪动:“琨无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邬雀沉默了一瞬。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来了。”
眼球算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与外界连接的门窗,门窗被带来了,那也与他本人过来也差不多了。
劳埃德挑眉,左右看了看,现场除了他们五个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肉眼看不见的存在,难道是……
“他死了?”他惊讶道。
记忆中那么肆意嚣张的一个人会是他们之间最先被死神带走的,倒也不是特别令人意外的事情。
“还没,但也没什么区别。”
邬雀哂然,似是想起了好笑的场景。
小五突然大声喝道:“邬雀!”
琨无是为了凌虚的大家,自愿变成了那副模样将老树的生命延续下去,他不该用这种语气来讨论这件事情。
她瞪着眼前的人,想不明白同一基因源所创造出来的两个人为什么区别这么大。
邬雀扭过头,收起了蛇信。
因逃离基因所留下的灼烧痕迹隐藏在面具后面,只留下与另一人相同的一张侧脸面对着她。
看着这张和琨无同样的脸,小五顿了顿,忍住了火气。
“你们聊吧,我去外面守着。”
她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红衣随着转身甩出一道弧度。
“时候不早了,要去要留快做决定。”
邬雀看向劳埃德:“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改造过的基因令身体很快恢复过来,因受伤疼痛而绷紧的肌肉满满放松。
劳埃德摇摇头,屈起一条腿靠坐着。
“那你呢?考不考虑跟我一起去干些大事?”
“什么算是大事?”
邬雀反问道,余光阴冷地瞥了眼旁边杵着的c0914两人。
“时日无常,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从今以后我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任何人都别想再左右我。”
“……是吗?”
劳埃德看了一下小五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
邬雀擦了擦手掌上被绳索勒出来的血痕,阴恻恻地看着他:“你休息好了吗?我们要走了,赶时间。”
“真没意思,这就开始赶人了。”劳埃德五指插/入发隙,把汗湿的刘海撩了起来,“行了,不跟你们纠缠了。”
他理了理衣服,重新戴上了防护头盔。
“走了。”路过邬雀时拍拍他的肩膀。
“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见面,自己保重。”
见他手掌捂在腹部真的要离开,c0914还是忍不住上前询问状况。
“我们离开后发生什么事了?利奥怎么了?浮空城真的又要坠落了?”她拦住了他的去路,一个个问题砸了出来,“你明明知道的,我们不是秘术法会的人,跟你一样站在它的对立面。”
头盔后面的暗金流光忽明忽暗,劳埃德沉默不语。
不管城邦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浮空城的上层人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据新闻要讯的报道,灵谷科技已经因为涉嫌进行人体试验而出现资金问题,被决策者手底的老牌财团收购。
至于浮空城再次坠落的原因……对外,他们全部推给了法阵本身,和离开浮空城负责维系阵法的修道者。在下城区民众的心里,现在修道者可是越过机械仿生人成为了惶恐之下人人怨怼的靶子。
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劳埃德没有多加猜测,反正只要导致这种事情的背后力量还存续着,类似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一星半点的火光能烧毁暴露在地面的草叶,但藏身在黑泥下的根茎依旧贪婪汲取着泥土中的营养。
根源不除,再多的补救都是徒劳。
他大致说了下浮空城现在的情况,在说到老林的事情时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松口道:“放心,等我找到他会让他联系你的。”
“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
秘术法会,这个从前闻所未闻的组织,最近一段时间里它的存在感不断地刷新着。
仿生科技、基因改造工程,还有与普通人拥有天然壁垒的修道者,它就像是一只长满了触须的暗夜怪兽,将无数条肢体渗入其中,企图控制着所有人朝它所向的方向一同而去。不管在这条路上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会产生多少苦难不公。
只要它的眼前是光明的,它便不管。
随着离须臾的距离越近,浓墨般漆黑的土地渐渐被冲淡开来,仿佛是一滴滴清水注入陈墨,天际慢慢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离全境大比的开启只剩下三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须臾的边境。
一条一眼望不见对岸的长河横在前方,黑色的河水浓稠平静,看不清深浅。宽阔的河流表面上不见任何生物,前来参加全境大比的人大多数已经进了须臾境内。
小五指尖夹了一张符箓,对着河的另一边甩了出去。
符箓自带咒文的力量,如一支短箭般径直飞去,越过三分之一河面的时候骤停。然后像是气力耗尽一样落了下来,软绵绵地飘到河面。
纸张的一角刚点到水,随之冒起的火焰照亮了这一小片,符箓自燃了。
察觉到了外来物,平静的河水瞬间活了过来。它掀起了厚重的外壳,将火焰过后留下的符箓灰烬吞吃入腹。
余烬满足不了它的胃口,河浪顿时狂躁,一阵又一阵的浪/潮如暴起,像是饿急了之后又被到嘴的食物欺骗了的巨兽。水浪升到半空,重重落下,溅起的水花如暴雨般冲向岸边的人。
蛟龙翻身也不过如此。
陆眠似是早有准备,淡定地撑开了压缩折叠伞。
伞骨嘎哒几声,顺滑地延展开来,巨大的伞面将袭来的水花遮挡在外。河水击打在头顶,顺着光滑的伞面滑落,形成了透明的水瀑。
一顿无能翻涌过后,河水缓缓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这让我们怎么渡河?”
小五拍去胳膊上沾到的水珠,两道黛眉拧在了一起。
c0914看向陆眠。
黑色的伞面倾斜下来,他抖了抖上面的水:“须臾山中的其他人,平日里都是以特质的扁舟过河。这种将全境修士召集过来的大型比试举行的次数很少,照以前的几次来看,应该会有船只来往迎接。”
但是此刻,在昏暗的天光下,风平浪静的河水上空无一物。
小五身量高,又垫着脚尖眺望了一会儿,发出了灵魂拷问。
“船呢?”
陆眠看着远方:“再等等。”
“好吧。”
小五干脆拉着c0914席地坐了下来。
自从与劳埃德分开之后,非必要不主动说话的邬雀背着枪/支走到了他旁边。
“我很好奇。”他低着嗓音说道。
“如果船一直不来的话,我们应该怎么过河?”
“须臾土生土长的人,不应该只知道这种渡客的方法吧?你们平时是怎么出行的,靠飞的吗?还是……”
“有什么不可与外人说道的秘密通道?”
邬雀斜睨了他一眼,望着河面,眼里的神色比河水更加隐晦几分。
“我确实是飞行过河的。”现在不比从前,修士已经不能利用灵力御剑飞行,也只有风灵根的修士能够凭借天生的能力操纵风势,进行御空腾飞。
陆眠大方承认,并不打算在这方面隐瞒队友。
“……当然是在我灵根完好的时候。放心,如果渡舟一直不来,我会带你们去那条‘秘密通道’,不会让我们错过大比的。”
除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进入那条通道,包括所有不相干的人,他都不愿带着进去。毕竟那个地方,说不定还比不上徒手游过这条黑河安全。
邬雀没有再作声。
他不相信他们,但他相信琨无。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接近日落,稀落的天光即将再次被黑云遮盖住的时候,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行驶在沼泽般浓厚的河上,愈来愈近,荡起的涟漪一环紧接着一环,犹如皱起的黑色绸布。
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