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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海鱼

放学回到家,舅舅和外婆脸色都不大好。

她知道易昭来过了。

乔汐看着书桌上的粉色手机发怔,似乎还有余温。

闪动的猫咪壁纸好像也随着她的心一起跳动。

一语成谶,那天后易昭在没有联系乔汐,他们投入到各自的生活,相交的线段又将平行。

接受不期而遇,也要接受所有的不欢而散。

成长是残酷的也是必经的,乔汐开始为自己的世界所奔赴。

日以继夜的学习,中考结束后她顺利考上了东宁一中,到后来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安排到了入学名单里面。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安排的。

当天,乔汐第一次给他发短信,通知了这个好消息。

从那时起,他们会经常通信,偶尔分享日常还有琐事,大多是问候,寥寥几句,有来有回,乔汐记性不好偶尔会忘了回复,便不了了之。

同年十月,一架开往日本东京的飞机承载着易昭的梦想远去。

涩谷,浅草寺,北海道,富士山易昭走过的每一个地点都会拍下照片分享给她,隆冬的雪景,还有春三月的盛樱。

就快要到“花见”的日子了,易昭告诉她,樱花的花期只有七天,七天后就会一日日的凋败,生命绚烂且短暂一直是日本人的执念。

乔汐就这样用着方寸的手机,仰望易昭在大洋彼岸的世界,明知很遥远但还是忍不住去靠近,这何尝不是她的执念。

日复一日,渐渐来自东京的短信变少了。

或许是学业繁忙或许是社交恋爱从每日到每月一条,然后三四个月后才会回复。

到最后乔汐也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和他联系了。

她会快快长大,就像村上春树所说的,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也不许回头看,去过自己的生活,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东宁一中的学习压力很大,不仅仅是竞争,更多的是环境是压抑的氛围,大家好像都没有时间去做其余的事情。

高一乔汐还能勉强熬过去,英语成绩也尽量让自己赶上,高二她毅然决然的选了理科,似乎数理化的奥妙才能让她感到乐趣。

当她收到高二期末考试的成绩时,602分,距离东宁大学的分数线远远不够。

高二下学期为了备战高三是没有暑假的,一个班四十多个学生坐得满满当当。

七月盛夏,37度的高温,老式电扇悬在顶上运作,生了锈,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

2012年的一中还没有配备空调,乔汐坐在窗边,天气炎热,一身的汗渍,校服紧紧黏在肌肤上,直到一滴汗珠滚到习题册上,浸湿了黑色的笔迹。

终于她忍不住打开了窗子,要知道楼下是一片杂草林,蚊虫横生,这个举动可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钢制的窗架,她用力推开了几寸,凉风袭来,清爽宜人,浑然忘掉了老师讲的内容。

讲课的地理老师是新来的,年轻漂亮分外温柔,不过在教学上就比较雷厉风行。

就比如现在,她正好看见走了神的乔汐。

“乔汐,这道题你来答,图中古牌坊与甲山峰之间的相对高度可能是多少?”她环住胸冷眼问道。

她瞅了眼黑板,又看了眼课本,踌躇不决时又向她同桌使眼色。

宋莹半倚在课桌上,偷摸伸出手给她比划“c”的手势,乔汐看不清,到底是“0”,还是“c”。

正当乔汐表示放弃的时候,突然下课铃响了,运气不错,变相躲过一劫。

“看不出来啊,平时田老师温温柔柔的,刚刚看你的眼神一本正经,好凶哦。”宋莹笑道,顺便将上节课借用的笔记本递给乔汐。

她是文理分班时半路来的同桌,与乔汐的关系只能算得上点到为止,因为他们仅限于校内交流。

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乔汐唯一的朋友。

自升高中以来,乔汐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开朗了不少,不再固步自封。

后来她发现,与人交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多笑笑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是啊,我都不敢吭声了,话说到底是‘0’还是‘c’啊。”乔汐问。

宋莹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说:“难道像你这样的学霸都不审题的吗,选择题哪来的‘0’!”

“不过,听说田老师还挺年轻。”宋莹撑起脑袋,“87年的吧,才大咱们8岁就当高中老师了,牛人啊。”

1987年,与易昭同岁。

为什么会下意识想起这个,乔汐晃晃脑袋想要甩开这些扰人的思绪。

事实证明她只会越陷越深。

两年了,不知道易昭过得怎么样。

乔汐躲进厕所翻看手机,上一次聊天记录停留在去年11月,那天是她的生日。

一句生日快乐之后,她没有回复。

于是她在输入框里打上了“在干嘛”三个字。

好僵硬,还是删掉吧。

想好了措辞,重新输入,“马上高三了,时间好快。”

会不会像没话找话。

接着她又加了一句——“马上高三了,时间好快,你什么时候回国呀。/笑脸”

编辑完毕,发送,已发送,她的心都好像漏了一拍。

她按灭了手机藏进口袋里,刚拐角就撞见一个陌生男生。

高瘦挺拔,长相普通还算温和,他拦在面前拽住袖子犹豫不定。

良久他终于开口:“你好乔汐,我是五班的,叫李捷。”

“哦,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有好像也没有”他答得模棱两可,然后慌乱开口:“其实我早就有注意你了,在校园歌手大赛开始就有注意,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然后他羞赧垂下头。

说起校园歌手大赛,乔汐就要倒吸口凉气,被宋莹撺掇报了名,上了台,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献唱,一首张国荣的《玻璃之情》草草结束。

但结果是好的,长相优越,声线迷人,这样的女生在哪里都会受欢迎。

突然而来的告白,乔汐不知所措。

看着男孩纯粹的目光,“吸引力”这个词恍然出现在脑中。

这些年她也接触过不少男生,也被不少男生示好,但是他们都能完美避开这个词。

不知其味索然无味,就好像是个死循环,认定了一个人,也只能是他。

乔汐礼貌一笑:“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想考虑这种事情。”

蓦然上课铃声响了,四周来往的学生慌乱散开,奔去各自的教室,乔汐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转身走开。

第一次觉得上课铃真是个好东西,接连帮了她两次。

暑期补课,下午五点就能放学了。

宋莹收拾着东西,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段时间老是急匆匆的赶着回家。

于是乔汐打趣她:“怎么了又有事,这才五点零一分,不至于这么急吧。”

“你不懂,我这是去干大事。”宋莹笑笑,然后伸出手拇指与中指食指摩擦,作出数钱的手势。

“嗯,苟富贵勿相忘。”

“放心,不会忘了你的,美女!”她勾起乔汐下巴,调笑了一会,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午后的天色暗下,但余温不减,如同火炉一般,烤着这片大地。

一中离家仅有两站路,乔汐直接每天步行回家,还能运动运动,她掏出手机看看,易昭还没有回复。

日本与中国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这个时间或许在吃饭吧。

乔汐这样想着,便没那么失落。

她的头发很长,蓄了很久,如今快到腰了,乔汐将马尾外前一撩,撩到前胸,后颈顿时清凉了许多,只不过发绳子有些松了。

找了一家附近的文具店,花了两块买了包橡皮筋,利落的重新扎好,突然一个人影撞向了她。

待乔汐看清楚,那个人正是下午告白的男生李捷。

他没有和乔汐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了后面的磁带区。

莫名其妙,乔汐不再注意他,匆匆走出了文具店,只是觉得有个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

等她走远后,李捷又回到了乔汐刚刚站着的位置,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口,捡起她替换下来的头绳,放在嘴边,是一股栀子花的香味。

猛然他又想起什么,冲了出去,追上乔汐。

“乔汐,你等一下!”

她诧异地转过身,问:“有事么?”

“我我刚刚在文具店看到张国荣的专辑了听说你挺喜欢张国荣的是吗。”李捷说完将一盒磁带递了过来。

是一盒黑色的磁带,《salute》是张国荣于1989年8月23日发行的粤语翻唱专辑。

她的确喜欢张国荣,不过这件事她从没对谁说过,包括宋莹也没有。

李捷的示好突兀又莫名,乔汐觉得很诡异,于是拒绝:“不用了谢谢你。”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他突然扬声。

“嗯,我不喜欢,以后没事能不能别来找我了,谢谢。”乔汐讪笑然后疾步走远。

怎么会呢,李捷呆在原地,明明在学校里,她冲自己笑,乔汐肯定对我是有意思的吧,肯定是的。

接着他将那个头绳套在了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