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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暴侵袭(下)

煎熬的午餐终于结束,赛尔特趁所有人离开餐桌,将劳瑞用过的餐巾藏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如果你们今晚要睡在这儿我就把房子烧了。”阿奇站在楼梯口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阿戈斯蒂诺说。

“我们会走的,风再小点我们就走。”

“你没必要陪着他们,去休息吧。”劳瑞听见儿子这话,端着茶具上了二楼:“我去看看你爷爷。”

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和劳瑞的哭喊声,阿奇离得最近,他立刻冲上楼去,书房里劳瑞正摇晃着昏迷在书桌上的杜鲁门。

“快!快去找医生!。”劳瑞对呆住的阿奇说,阿奇撞开了跑上楼来的阿戈斯蒂诺,拉开大门冲了出去,迪恩赫尔曼医生就住在两条街外。

外面的狂风能轻而易举把阿奇这种体型的少年吹上天,阿奇贴着墙壁用手挡着迎面刮来的各种杂物,风沙透过指缝飞进他的眼睛和嘴巴里。埃德蒙追上来挡在了他前面,埃德蒙身高将近两米,他这一挡阿奇就像被巨盾护着一样。

“少爷!你回去吧!我去找医生!”埃德蒙转过身倒退着前行。

“不!我怕医生不愿出诊!我得亲自去!”阿奇大声说着。

“那好吧!抓紧我的衣服!”埃德蒙转过身去遮挡住阿奇迎着风前进。

快走到迪恩赫尔曼家门口时,二楼窗口一排花盆被刮倒了,先是落在阿奇的脚边,敏捷的埃德蒙回身护住阿奇,用胳膊挡开了随后坠落的两个花盆。

“埃德蒙!”阿奇惊呼着,埃德蒙拽着他的胳膊快速穿过大路来到了迪恩赫尔曼的门口。

两人敲了好几下迪恩赫尔曼才开门,并且他十分果断拒绝离家。

“我不能离开,我得陪着我的家人。”迪恩赫尔曼的妻儿们全躲在床底下。

“你必须去!你得去救我爷爷!”阿奇揪住了迪恩赫尔曼的衣领,杜鲁门的心脏一向不好,但是突然昏迷还是第一次,阿奇非常着急也非常害怕。

“阿奇少爷!我不能……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我的妻子和孩子们!”迪恩赫尔曼双手合十祈求着,他当然不敢惹怒墨斯昆汀家的人。

“跟我走!或者……”阿奇腾出手从埃德蒙腰间抽出一把弯刃匕首抵在了迪恩赫尔曼的喉咙上:“你可以现在就和她们告别!”

迪恩赫尔曼的妻儿们在床底下尖叫起来,他的小儿子甚至想从床下爬出来。迪恩赫尔曼摆摆手让他别动,对阿奇点头说:“我去!我跟你去!”

阿奇把匕首还给埃德蒙,看了眼床底下那几张惊恐无助的小脸蛋,脸上毫无怜悯之意。

回去的路因为是顺风向显得轻松了很多。

迪恩赫尔曼用脉率计数器测量了杜鲁门的心率,翻看了他的眼球和舌根,一番仔细检查后说杜鲁门的心脏已经衰竭了,情绪波动引起的气血不足导致他昏迷,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杜鲁门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他已经七十五岁,在当地来说已是罕见的高龄。

杜鲁门缓缓睁开眼睛呼唤着阿奇,阿奇听见爷爷醒了赶紧趴在床边握住了杜鲁门冰凉的手。

“真希望我能再多活几年,你还没准备好……你该怎么办孩子?”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爷爷,有我在,墨斯昆汀不会陨落。”

“这就是我担心的,你要承担起那么大的责任……你会很辛苦的,抱歉孩子……”杜鲁门语气微弱,似乎连说话都在消耗他的生命。

阿戈斯蒂诺背过身去抹掉了眼泪,他错过了太多阿奇的成长,而杜鲁门始终陪在阿奇身边,弥补了他作为父亲没能陪伴儿子的那些时光。

开始几年他沉迷爱情,当他意识到儿子对自己的冷漠和疏离时,他本想多亲近阿奇,就在那时派恩出生了,把他紧紧的留在了赛尔特身边,一转眼,他又错过了阿奇的四年多。

大地和昏暗天空之间卷起了无数龙卷风,移动速度快的吓人,所到之处黄土飞沙,能把树木连根拔起,摧毁那些结构简单的木屋和牲口棚。

农夫院子里的锄头和铁耙,码头边上闲散的麻绳和船锚,酒馆后院七零八落的酒瓶和破旧桌椅,全都被卷到了龙卷风的中心。

人们拥抱着家人躲在桌底或者墙角,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恐怖的龙卷风经过,屋外咣当作响,撞击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无数条黑色巨龙般的龙卷风把拜索各城扫荡了个遍。

龙卷风肆虐结束在城外的野地汇聚到一起后消失了,乌云中刺眼的闪电和轰隆的雷声交替不断,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盖文打开房门,仆人们也从仆役室小心翼翼地出来开始收拾凄惨的院子;院子像被巨人的大脚踩踏过一般,满地都是折断的树木和凌乱的石块,玻璃花房被一颗粗壮的大树从屋顶捅了进去,要庆幸没把小蝠怪们留在那里。

“上帝呀!”盖文感叹道,盘算着该怎么把那颗大树从花房里拔出来。

“那是什么?”杰森走到花房旁,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看到了中心柱子上的画像,那个被盖文用灰泥封住的承重柱,因为撞击外层已经裂开脱落。

盖文看了看珍妮,他们从没想过杰森有机会看见这幅画。

“那是你的父亲以瑟和他的母亲泽尔薇妮女王。”盖文走到杰森身边说。

“他原来长这样!”杰森从未见过父亲,脑海里曾经构想过他的相貌,即使盖文跟他说过父亲的特点,他也无法拼凑出父亲的脸,可是他见过格兰姆斯家的孩子,这画像上的小孩和那个叫迈克的王子很像。

“来吧!别发呆了!帮忙收拾!看我们家都被祸害成什么样了。”盖文拍了拍杰森的肩膀不愿再让这孩子胡思乱想,杰森接过盖文塞给他的扫把,呼啦着地上的碎石和树枝,还是忍不住去看那画像。

“我得找人把这树弄出来,花房屋顶必须赶紧补好!”盖文叉着腰说。

“难以想象其他地方现在成什么样了,我有点担心朱利亚码头,你什么时候进城?”珍妮焦虑地问。

“恐怕后面还有一场大雨,我现在就应该去,不然下起雨来花房得灌进不少水。”

“去朱利亚码头看看,确保船员们没事,还有玛格丽特号和柴宁号!”珍妮说,盖文点点头。

“我能跟你一块去吗?”杰森问。

“你还是在家待着吧,菲尔比可能比我们这糟糕很多,没准会有人因为这风暴丢了性命,城里这会儿肯定非常乱。”

“让我去吧,我想去帮忙!”

盖文拿他没辙,凡事只要杰森请求第二遍,他基本都会答应。

俩人去马厩取马时,盖文差点踩到门口躺着的死鼹鼠。

“我的老天爷!这可怜的小家伙得从多高摔下来!都摔扁了!”盖文一边说一边把鼹鼠尸体踢到了远处。

“奥德里奇!别担心,你们安全了。”杰森摇了摇黑山羊的犄角,这只黑山羊是杰森从庄园门口捡到的,可能它的主人放羊时把它落下了却没发现,它自己溜达到温伯尼庄园,到今天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

俩人装上马鞍披上斗篷,打算赶紧去城里找些工匠,乌云越来越密集,闪电和雷声也未停止,他们得快点骑才行。

“如果下雨前赶不及回来,就找个旅馆休息,照顾好他。”珍妮叮嘱着,她预知了这场灾难会让很多人死去,却没能预知杰森温伯尼此次行程的遭遇。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菲尔比,还没踏入城门就听见了哭喊声。

“这听起来可不太好!”盖文说着甩了下缰绳和杰森进到城里。

他们以为庄园已经够惨了。

街道两边的建筑像被轰炸过一样,年份比较久的楼房有的歪着有的塌了,木屋基本全军覆没,屋顶全被掀飞;马车被倒塌的房屋砸扁,马匹和家养的牲畜满街跑;到处都是杂草断木,码头的铁锚居然挂在磨坊的窗户上。

可想而知这龙卷风有多凶猛,卷起来多少东西上天。

菲尔比入城街道一眼望去,满目疮痍,人们从倒塌的废墟中搜寻着遇难者,路边坐着很多头破血流满身秽土的伤患。

“居然会这么严重。”杰森被这场景惊到,跳下马来把水壶送到了路边流着血的男人手里,他看起来非常痛苦,嘴唇干裂全是泥土,男人接过水壶猛灌了一口,呛得直咳嗽,吐出来的都是泥水。

“你需要帮忙吗?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杰森问,男人指了指身后的废墟说:“帮帮我……我妻子还在下面。”

盖文也赶紧下马,三人一块抬起那些沉重的房梁和石块,杰森把一块石头扔到了路边,回身时差点撞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

那人穿着没过脚面的长袍戴着兜帽和面罩,双手揣在袖子里,全身没露一块皮肤,不知道他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身后跟着一个黄色裙子的黑发女人,那女人低着头,耳朵里淌着血。

“抱歉。”杰森赶紧为他们让路,黑袍人愣了一下,和黄裙女人飞快地走了。

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挖到伤者的妻子,她紧闭双眼满脸是血躺在碎石中。

男人伤心地抱着妻子痛哭起来,杰森懵住了,这黑发女人穿着黄色的裙子,耳朵溢出鲜血,就和刚才跟随黑袍人离开的那个女人一样。

“走吧,我们帮不上他了。”盖文拍拍杰森的后背。

两人拉着马沿着街道走着,遇见需要帮忙的就去搭把手,有些人失去了亲人,有些人受了重伤,房子没有坍塌的幸运儿们都在帮助其他人。

国王派了金狮卫兵队和银狮骑士团来,里维斯也主动来帮忙救治伤员。

“弗里曼医生!德芬格没事吧?老师们没事吧?”杰森担心地问,里维斯摇摇头,德芬格毕竟是皇室建筑,肯定比平民的房子结实很多。

“你该待在家里,暴雨就要来了,而且这儿的场面你可能会受不了。”里维斯用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灰尘留在了他脸上。

“我想帮忙,任何我能帮得上的都行。”

“你挺热心的,孩子。”里维斯笑着说完又回到了伤者身边。

“盖文,你自己去吧。”

“少爷!”

“你还要去码头呢,你不需要我,我得留下来。”杰森说着跑向了里维斯。

“小心点少爷!我很快回来!”盖文骑上马不放心地走了。

他雇了几个工匠,那些人带上工具自行去了温伯尼庄园。

然后盖文巡视了朱利亚码头,玛格丽特号的船帆被撕成了两半,柴宁号被飞起来的小船砸断了几根桅杆,所幸船员们只是一些轻微擦伤,都在忙活着清理码头和甲板上的海草和垃圾,盖文让这些船员收拾的差不多就去丽波缇酒馆,他要请大伙喝酒给他们压压惊。

杰森帮着里维斯救助伤患,帮他们清洗、上药、包扎,接过卫兵们挖出来的人扶到安全的路边,忙得团团转的杰森身上脸上很快就沾满了灰土。

“我认识你。”一位年轻的棕色短发卫兵说:“在国王大厅,伯爵说你是恶魔。”

“我不是。”杰森懵懵地否认,卫兵笑着伸出了手说:“你当然不是,恶魔可不会好心做这种事,你好,我叫巴泽尔赫德,来自金狮卫兵队。”

“我是杰森温伯尼,你好。”杰森和巴泽尔握手,沾到了巴泽尔从伤者身上蹭到的鲜血。

“你在颤抖,你害怕了。”

“我从没见过……好多人砸断了手脚……那肯定很疼。”

“但是他们还活着,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很多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杰森点着头,俩人相视一笑又各自忙活起来。

“杰森,去找些木板来,木棍也行,我们需要先固定这些人的骨头。”里维斯手里捧着一条被压变形的胳膊对杰森说。

杰森被那弯曲得有些诡异的伤臂吓到了,慌乱地点着头跑到路边,拾取着那些个头差不多大小的木棍。

他捧了满怀的木棍准备再捡一根就送到里维斯那去,木棍上头飘过一个黑袍人,悬空着没有脚,从杰森眼前经过。

杰森吓得瘫坐在地上,那个黑袍人和刚才遇见的领着黄裙女人的几乎一模一样,身后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灰色素衣的老人,老人后脑勺已被砸得血肉模糊。

“什么鬼东西?”杰森感叹着,那黑袍人并不是一个,忙的一直没空抬头的杰森纵览整片废墟,几十个黑袍人游荡在人群中。

它们有的正领着某位伤者离开,有的呆呆地漂浮着,等待着从瓦砾下爬出来的人,然而黑袍人领走的伤者,很快就会被卫兵们从废墟里挖出来,并且已经死亡。

杰森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许多黑袍人从他身边经过,他转过身,看见辽阔的长街上走来更多黑袍人,他们全都戴着兜帽和面罩,手揣在袖子里,破碎的长袍垂到地面,杰森趴下去看了一眼,他们全都没有脚。

“等等!你们是谁?要带他们去哪儿?”杰森想拦住一个黑袍人问清楚,手臂穿过黑袍人的身体,所以……这些家伙并不是活人。

“杰森,快拿木棍来!”里维斯的呼喊把他从震惊中拉回,他跑过去放下木棍,惊魂未定。

“弗里曼医生!你能看见吗?”杰森指着街上来往的黑袍人问,里维斯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什么?”

“那些人……那些穿着黑袍子的人!”

“没有。”

“那不可能,他们就在你面眼前啊,刚才走过去那个!”杰森指着刚从自己身旁路过的黑袍人问,里维斯摇摇头皱着眉:“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去歇会儿,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我不……这不可能。”杰森百口莫辩,里维斯为什么看不见那些黑袍人,他们分明满大街都是。

“巴泽尔!巴泽尔你能看见那些人吗?穿着黑袍子的人。”杰森又去问正抬着伤者过来的巴泽尔,他露出了和里维斯一样的表情:“什么黑袍子?”

“他们到处都是!你……你看不见吗?他们带走了很多受伤的人,又留下那些人的尸体……”杰森有些急了,他想阻止那些黑袍人。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杰森温伯尼,你累坏了。”巴泽尔放下伤者又回到了救援队伍中。

“不,这不可能,我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杰森自言自语着顺着那些黑袍人离开的方向跑去,看来他们都是去往同一个地方。

出了菲尔比城,他们向野外走着,在那些黑袍人止步消失的地方,是一个被汇集的龙卷风卷出的巨大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