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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后宫篇9

侍寝后的第一天早晨,君侍都要去椒凤宫请安,这是宫里规矩。

哪怕前一晚再劳累,陛下再宠爱,也不能免除。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从这一天起,这位君侍就算正式加入后宫,而君后是中宫之主,四舍五入,就相当上班第一天,到公司不和自己顶头上司报备。

君后向来在乎规矩,因为规矩是正宫嫡夫的颜面与底气,尤其我身上早就烙上“君后党”的标记。

未到鸡鸣,贴身宫人亭歌和元夕就轻声唤我起床洗漱。

“主子得了陛下宠爱是好事,也要打起精神,侍寝后的第一次请安,对主子来说尤为重要。”元夕一边给我梳头,一边语重心长。

和亭歌不同,他是宫里老人,沉稳持重,所以内务府才特意把他调到明光殿。

看我还是眼皮打架,半点精神也无,元夕沉默片刻,亲自绞了把冷水毛巾,往我太阳穴上贴了贴。不难受,甚至有点小爽。

“主子,可好些了?”元夕低声问道,生怕打扰到内室女帝休息。

是的,二十五还没走,还睡在我床上,而我昨晚在软塌上将就了一晚。

要说辛苦,女帝比我惨多了,被揍了一顿,跪了半晚,最重要的是身心受创。

神仙哥哥非但没有和她贴贴,反而变成了一个魔鬼,嘻嘻。

“陛下身边的芙蓉来问,可否入内服侍陛下起床?”长史进来轻声询问,女帝需要上早朝。

“自然。”我露出一个笑容,旷工是不好的,反正又不是我要加班。

送走恍恍惚惚的女帝,天刚蒙蒙亮,我就走到椒凤宫门口,一步步登上台阶。

作为四贵君之一,我其实有资格乘坐轿撵。然而,头次请安就如此轻狂,容易被人群嘲,再者,我好歹也是个男人,难道被风吹一吹就化了吗?侍寝过也不行,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我不想背负“肾亏”之名!

我来得虽早,但椒凤宫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除了几个投靠君后的低阶君侍,就是格外老实的宸君。

君后宝座在正中,左侧台阶下有一把黑檀木高背座椅,内殿左右各摆了两把黄花梨木座椅,再往下各三把普通凳子,总共十二个座位。

椒凤宫大宫人已候在旁边,领我坐在右边第一把黄花梨木椅上,宸君坐在我斜对面。

他对我点点头,这里是君后宫中。所以,其他君侍不必向我行大礼,高位的颔首示意,低位的稍稍欠身。

之后各宫陆续到了,都赶在太阳升起前。

四把黄梨木椅上都坐着高位君侍,左起第一是贤贵君,第二是宸君,右手第一位是我,第二是荣君,他身体病弱很少出门,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刘美人坐在左边第一把普通凳子上,万从侍在右手最末位置。

还有不少低位君侍连椅子也没有,就站在各宫主位身后。

东方太阳升起之时,宫中敲响晨钟,君后随即从内室走出,身后排开四个贴身宫人,打扮低调,气势却很足。

众人起身行礼,君后也不摆架子,温声免礼。

然后,所有人视线不可避免集中在空空如也的黑檀木高背座椅上。

哦豁,皇贵君还没来呢?

虽然皇贵君之前请安时也常常告假,但好歹都派人提前知会,直接不来……破坏宫规不说,君后也不会轻易作罢。

然而,皇贵君这些年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君侍们面面相觑,竟是没人吭声。

我身边的荣君咳嗽两声,轻轻捂住胸口,好一派病弱美人的模样,而对面贤贵君连笑容弧度都没变,宸君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要把自己衣服看出一朵花,刘美人动作洒脱放松,也不愿做这个出头之鸟。

环视整个宫殿,也只有我的位份足够高,且是君后那边的人,理当说两句。

“第一次向君后请安,竟然没能见到皇贵君,真是可惜。”

众人一脸:果然如此。

我看向君后,话题却突然一转,道:“君后一日不见,看着越发高贵不凡。”

众人:???你的话题是不是转得太过生硬?马屁是不是太过直接?

君后只是笑笑,温声道:“三郎一日不见,怎么越发会哄人了?”

“君后有所不知,德贵君向来会哄人,前几天还把臣的文房四宝哄去一套,”刘美人笑着随口抱怨,“臣这些日子就在想,等德贵君正式入宫,一定要把好东西都赢回来。”

有他插科打诨,宫殿里气氛更缓和几分。

君后也没打算再计较皇贵君的事情,顺着话头道:“三郎刚入宫,你就想着他的好东西。”

“难道不是因为刘美人玩游戏输了?”我开玩笑道。

“反正满宫都知道,臣最不擅长玩游戏,你找我玩,还说不是哄我东西?”

贤贵君笑了:“那上次玩狼人杀,究竟是谁赢了?”

话题逐渐扯远,反正没人想自触霉头,碰皇贵君这个雷区。

然而,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的。

正当椒皇殿里气氛融洽时,突然听到殿外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叫:“初九求见君后!”

初九是皇贵君身边的贴身宫人,宫里谁都认得。

顿时,殿内谈笑声像被按下暂停键,寂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众人纷纷看向君后。

后者沉稳抬手:“让人把初九带进来,在外面嚎算怎么回事?”

没多久,一个宫人就跪了进来。

“皇贵君那边出了什么事,你好好说。”这宫人嚎得君后头疼,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

初九就跪在我附近,也不知道皇贵君从哪里找的宫人,这嗓门都快比得上长坂坡三爷,我脑瓜子嗡嗡的。

初九止住哭嚎,断断续续交代来龙去脉。

皇贵君本来一早上就起床洗漱,准备来椒凤宫请安,临走之前,惯例看了看自己的宝贝玄鸟蛋……

“什么?玄鸟蛋碎了?!这才不到三个月,那里面的孩子?”

初九一想到那副景象,又开始嚎起来:“没了,两个小皇女都没了。”

两个?竟然是双胎?

至于他说的小皇女,倒没多少人在意,三个月不到,孩子初具人形,但要分辨性别还是有些难,应该纯粹是皇贵君宫内人的脑补。

我顿时有点牙疼,蛋碎了?淦,玄鸟蛋那么脆的吗?

考虑到陛下膝下无女的凄惨情况,哪怕看不惯皇贵君,君后也不敢怠慢和子嗣有关之事,一方面派人禀告陛下,另一方面干脆带着整个后宫,浩浩荡荡赶去皇贵君的丹桂宫。

丹桂宫以种满桂花的美景闻名,只是现在非但没有桂花,还乱糟糟的满是叫嚷声。

看着满殿宫人和无头苍蝇般乱跑,君后顿时头大,对身旁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呵斥住这些人,熟练安排起来,并询问皇贵君与玄鸟蛋情况。

其实倒也不必细找,哪个屋子哭声最大,皇贵君应该就在哪里。

内室太小,君后只带了四位高位君侍走进去,其他人都等候在庭院中。

甫一走入,就能闻到浓郁血腥味,再看向垫子中的破碎鸟蛋,众人叹息起来。

玄鸟蛋并不小,和鸵鸟蛋差不多,通体洁白,有淡淡的玄鸟羽花纹。如今,皇贵君的玄鸟蛋破了一个巴掌大口子,有血液从中流出,隐约可见里面两个初具人形的胎儿,已经没了半点动静。

向来倾国倾城的皇贵君,此刻却抱着蛋壳,眼睛通红,表情扭曲,旁边宫人哭哭啼啼,却没有一个赶上来劝慰主子。

君后犹豫片刻,让左右把皇贵君扶起来,却被他发狂扫开,还差点撞到前者。

我叹了口气,把几个君侍挡在身后。

皇贵君的视线落在我脸上,眼神迸发出强烈恨意:“是你!你恨我派人暗害你,就害了我的女儿!”

他现在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我只能再次叹气,沉声道:“且等陛下来吧。”

没多久,二十五匆匆赶来,脸上难掩疲惫,动作还有些僵硬,估计走得太急,牵扯到背上伤口。

她刚一走进来,就对上我这张魔鬼之脸,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皇贵君刚要哭诉,顿时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满是受伤。

二十五也意识到不对,立刻迎上去抱住皇贵君,接着视线落在玄鸟蛋上,眼神一痛。

丧子之痛,无论男女,都是极难承受的。

我见过伤心欲绝的母亲,也见过因此发疯的父亲,他们极度悲伤与愤怒,超越世间任何一种情感。

我后撤几步,把独处空间留给这对可怜父母。

“我们的女儿们是被人害死的!”拥抱之后,皇贵君仇恨的眼神掠过我们一群高位君侍,主要集中在君后和我身上,“是萨宁干的?还是你指使的,钱弈钧!”

“皇贵君慎言。”君后沉下脸来,更刺激到了前者。

那一瞬间本能占据上风,皇贵君决定将愤怒诉诸武力,就像大部分原始男性。

而一个发飙的男人根本不是武力值为五的弱鸡女帝拦得住的。

他直接冲到我们面前,一拳打过来。

我把君后推开,躲开这一拳,按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扭,单膝跪地,干脆利落把皇贵君摁在地上。

贤贵君忍不住道:“早就听闻德贵君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十五看着我眼神复杂,皇贵君尤自疯狂叫嚷,我暗暗叹息,手上压住穴道,让他暂时晕厥过去。

“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理?”君后面无表情问道。

二十五冷下面容:“查,一查到底,把丹桂宫封起来,从现在开始,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出!”

“查不出凶手,整个后宫就住在这里,谁也别想走。”

帝王一怒,浮尸万里,谁又能直面一个皇帝的雷霆震怒?

宫人传令下去,紧锁丹桂宫的宫门,顿时让庭院中诸位君侍不安起来。

“萨宁,你随朕来。”

二十五屏退左右,独留我们两人相对。除去愤怒威严,此刻,这位女帝眼中更多流露出痛苦与悲伤。

来到宫里不过半个月,我就见了太多勾心斗角之事,而这一切,某种程度来说,都是女帝在自作孽,因为她从未真正在乎过后宫众人,直到现在,也不过是怜惜自己的骨血。

“你……”

“可以。”

我沉静注视着她的眼眸,直截了当道:“我自然可以找出凶手,至少是直接下手的人。”

皇贵君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未出世孩子下手的人,也绝不宽恕。

二十五沉重点头,刚想说什么,我就打断道。

“但我想先告诉你,那两个孩子没有死,玄鸟蛋上花纹尚未消退,说明冥尊的庇护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