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张绵绵很沉默。
她很心虚。
第一件事是因为昨天两个人都喝了酒,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非池;这第二件事,则是因为,她直接给楚非池接了个剧本,扮演亚度尼斯。
她想着楚非池也缺钱,这么五百万一次的剧本,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可她觉得难以启齿的地方在于,怎么跟楚非池说这件事?说了之后,楚非池又会怎么看待她。
不会真的觉得她心里真的想要高攀亚度尼斯,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误会吧?
第三,按照苏盈布置的剧本,这个亚度尼斯,要跟她扮演情侣关系。
搞不好,那边甲方还要加个什么未婚先孕情节。
她挺害怕的。自从吻过他之后更害怕了。
她害怕楚非池。与其说害怕楚非池,不如说害怕楚非池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太害怕了。
她没想明白。可是又有点明白。
像是楚非池在她家里,她突然变得很安心。
不止如此,还会隐约期待着早起见他。
这种感觉,可能之前也有过。太之前了。她想要看到楚非池。
那个人始终是高傲冷淡的。
他不会正眼看人。他的目光总是落在很远处,像是追索着什么缥缈的光点。
她很早就想明白,跟他做朋友,一直陪伴着,已经是最好的关系。
就算一早就知道,当年那瓶水果饮料是楚非池送的,她也不会喜欢他的。
很简单的。她不敢。也觉得自己不配。
她觉得自己配得上家境更好的李经一,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配得上楚非池过。他像是集合了所有幻想内外的美好品质,完美得不太像是□□凡胎的哺乳类动物。
即便如今他如此落魄,她这份念头也没有丝毫削弱消减。
楚非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和他妈妈都那么温柔温暖,是她那段漫长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很多事情,她学生时代就想过了。
刚刚情窦初开时,看了偶像剧,看到男主角和女主角举办婚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时,她就想过了。
楚非池呢,就应该和偶像剧女主角那样的阳光开朗灿烂的女孩子在一起。
她呢,她自己,她看着就好了。
她这个人啊,就是一团黑暗,是黑暗中的混乱无序。
她……没理由也不应该对别人恩将仇报。
当年,能够喜欢李经一,也是因为欣赏羡艳之余,李经一真实到连缺点都可以一览无余。
他骄傲张扬,像是一只发情期到处开屏的公孔雀。
她想到这里觉得很可笑。
她想到她有时候浏览到,网上,有的女孩子坚持选择和很烂的人在一起,评论区充满“尊重祝福”时的感觉。
她会微微叹气。
羡慕这些女孩子的好生活,好到让她们看不见,有些女孩子——就像她这样的。她们觉得自己只能配得上那样有明显瑕疵的男人。
只不过很多人想不明白、说不出来。
张绵绵不一样,她痛苦的时候就会反复想。
于是楚非池变成了她的难以接受。
但是……也没必要想那么多。像他这样好的男孩子,也绝对不会喜欢她这样满身污泥的女孩子的。
很奇怪,他从没有觉得楚非池配不上谁过。就连那一天——在餐厅和闵申乌龙相亲的时候,闵申说坐在楚非池对面的是有名的网络平台千金,张绵绵都觉得那两人可真相配。
静下心来想,世俗的念头里,楚非池是配不上的。
可是她就是那样觉得,觉得楚非池配得上。
也许楚非池,就是应该跟那样生活在阳光下的女孩子手牵手共度一生。
抱着这样纠结的念头,几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早早就起床,想要起床之后先给大家做个早饭缓解一下焦虑,进了厨房发现楚非池和闵申已经站在那里了。闵申在煎蛋,楚非池在磨咖啡豆。
闵申看见了她,拍了拍楚非池:“欸!张小姐!起得好早呀!b…非池还说你要再睡一会,让我先别做你的份。”
楚非池回头,坦坦荡荡的目光,看得她难以自持地脸红心跳。
那双眼睛本就生得温柔多情,看见了心上人,更是隐隐焕发着光彩。
她想起昨天晚上。
他的眼睛明亮得吓人。他跪在她面前。他说他没有喝醉。
张绵绵闭上眼睛。
楚非池的目光,其实根本没有张绵绵看见的那么坦荡。
她今天起床穿着吊带裙,头发散落在脑后,裸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皮肤。在清晨清澈的光芒里熠熠生辉,倒像是森林里戴着花冠的小鹿。
他脑海中闪回着昨天她喝了酒懵懵被亲时低头娇羞的模样。
他的念头从来没有如此僭越过。
他第一次找到这么美妙的事情。美妙到让人想要说“再来一次”。
但他又不敢。他怕张绵绵生气。
他昨天跟她说自己没有醉,做了那样过分的事。
他很想把这种失误赖给脑中的恶魔,说那个瞬间恶魔在他的耳边低语,诱惑他大逆不道、目无法纪。
可是没有。
那一瞬间脑子里白花花一片,什么念头也没有。
那之后也没有。
只有夙愿得偿的狂喜,狂喜之后是苍白。
可能晚上躺在床上时还有林远的声音。
林远的声音说:“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式强制猥亵他人或侮辱妇女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真煞风景的林远。他这样走火入魔,居然法考还是通过不了吗?
他辗转反侧一夜,想着今天早上一定要跟张绵绵郑重道歉。
可是真看见了她,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脑海中道德和法律的意识又变得淡漠,身体里法外狂徒的张三又蓄势勃发。
是张绵绵先开口的,她说:“昨晚……”
楚非池立刻接口:“对不起,昨晚吓到你了——我今天就搬出去。”
闵申转过头来一脸八卦:“啊?昨晚你干啥了?”
他这样把话说开,张绵绵反而如释重负:“没事没事,昨晚是我喝醉了。你不用搬出去,我……我有事求你。”
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一瞬间疏远了十年,彬彬有礼客气非凡的气氛让闵申狐疑无比。
“你们昨晚……干啥了?”
没人回答,就给了想象力非凡的土壤。
闵申的表情逐渐复杂。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楚非池低垂下眼。
不是?你咋知道我想了哪样啊?
闵申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
在楚非池这里吃了瘪,他又看向张绵绵,微笑着问:“那你有什么事求他啊?”
那微笑中透露着浓浓的八卦。
“说来话长……”张绵绵开始头痛。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的时候,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