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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疼

救生船静悄悄漂浮在河面上,像一片枯叶,摇摇晃晃。

而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被炸出个洞的货轮已经沉没了一半,船头深深陷入河水里,冒着滚滚浓烟。

有许多男人浮在河面上呼喊,不过没人去救就对了。

汉森被孩子们揍成了个猪头,鼻青脸肿地绑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上。

小小的救生筏,仿佛这片河域小小的希望,承载着六十三颗不惧的童心。

汉森他们弄来的孩子大多年纪尚小,挤在一起像鸡崽子一样互相取暖,像沈叶和几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就主动担当起了哥哥姐姐的职责,忙前忙后照顾更小的孩子,这些弱小的力量在顷刻间拧成一股绳。

段沫颜和贺南把那些扔进河里的军.火捞了起来,虽然被河水泡的时间有点久,子弹都报废了,但还是丢在箱子里等着军团来的时候作为证据。

而和汉森联络的那些拐卖团伙,就需要进行进一步的审问调查才能挖出根茎来。

段沫颜站在船头看向远方呼救的众人,贺南走过来:“我半个小时前已经把坐标发给他们了,估算距离应该已经快要到了。”

段沫颜点点头。

贺南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联络21军团的方式?”

“宁吴坨城中最大的百货大楼的广告牌上,写着几句标语,我觉得那是写给我的。”

贺南回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广告上有什么,毕竟没名没姓的,谁也没有联想到那方面去。

他不禁有些佩服,脸色泛红:“那个人,他是谁……他是你的朋友吗?”

段沫颜笑了笑,大概联想到了1区时候的生活:“嗯,是朋友。”

贺南低下头,他绞了绞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衣摆:“那你会和他一起回去吗?”

段沫颜顿了下,她看向身后的那群孩子,十三个女孩子,和沈叶一样全都是基因驳杂、纯度低下的血脉,甚至没有一点天赋,这批原本该被联邦放弃的孩子,看在她眼里却是满载的希望。

“嗯,是时候该回去了,因为我有一个急需要求证的猜想。”

贺南看着她意气风发的脸,忽然释然,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愿幸运女神始终眷顾你。”我的弟弟。

段沫颜看向他笑道:“你呢贺南,你有什么计划?宁吴坨的工厂肯定被一窝端了,你以后去哪里工作?”

“我想送小新他们回巢城上学,然后我就当一个摄影师,到处拍拍照……”打打工。

后面仨字贺南自觉给咽了回去。

段沫颜兴奋极了:“那很好,我也要有一个大摄影家朋友了!以后你遇到什么美丽特别的风景,记得也让我看看。”

贺南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好,我一定会的。”

“不过我总觉得你的力气好像更大了,也长高了?汉森那么壮一个人,你直接就给举起来了?”

“欸,有吗。”

“不然我们现在来掰手腕试试。”

“不行不行,我肯定输的……”

两人凑在船头谈天说地,温暖的阳光倾泻在二人身上。

忽然,不远处的河面上,原本自暴自弃漂浮着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惨叫。

“啊啊啊!”

一个男人疯狂扑腾,水花翻飞,他翻着白眼不断狂叫着,好像水下有动物在撕咬他的血肉,不一会,水面上就散开了一大摊红雾。

周围那些浮着的人都吓傻了,哭爹喊娘往反方向游去。

段沫颜握紧了手心的枪:“小心,水里有东西。”

贺南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下意识往前一小步,挡在段沫颜身前。

过了大概十几秒钟,原本扑腾惨叫的那个男人渐渐没了声音,他翻着白眼沉入水中,与其说是沉,不如说是拖……

段沫颜心里警铃大作,她没管水里那些四散逃逸的男人,回头朝船里的孩子们大喊:“所有人全都趴下,靠着船壁,不要抬头!”

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时,身旁的贺南突然一动,他猛地用力把她推向一旁。

下一瞬,“噗——”利刃入肉的声音。

段沫颜猛地回头,瞳孔剧烈收缩。

贺南还维持着推她的姿势,他傻傻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而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少年胸口涌出,溅在她脸上,一把细细的长刀刺在他心脏的位置,贯穿了他瘦弱单薄的胸膛。

“贺南!!!”

少年的身体犹如一块破布,软软滑落,段沫颜抱着他,让他慢慢躺在船舱里。她怒极回头,见原本平静的水面上,忽然探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搅动水面上鲜红的血雾,恍如从地狱生长出的邪恶植物,接着它慢慢浮了上来,露出浑身溃烂的皮肤、满身被水泡得发白没血色的疤痕。

段沫颜看清那东西五官的一瞬间,心里满是错愕。

皮尔科?他竟然还没死……

而他不光没死,此刻还变成了半人半怪物的模样。

男人的基因可能是某种毒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重伤入水的情况下爆发基因潜力的。皮尔科的身上已经长满了青鳞,一直蔓延到脸上,而他嘴角两颗细长的尖牙,则是毒牙。

他从水里浮起来,湿哒哒的头发像水草黏在脸上,此刻他真正像一条蛇一样摇头晃脑,单只的邪恶竖瞳紧盯段沫颜,布满鳞片的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声。

船上的孩子们全都被这一幕吓傻了,包括那些没死的工厂领班。

皮尔科变成了——堕落种!

段沫颜深呼吸一口气,她猛地站起身,抬手直直指向那个令人作呕的怪物。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准确无误击中目标,一枪爆头,一枪入胸。

子弹的巨大力道让皮尔科猛地往后栽倒,他重新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段沫颜扔掉已经没子弹的手.枪,再次蹲在贺南身边。船上的孩子们都聚拢了过来,围着他们。

有些年纪小的并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他们的祈愿简单而纯粹。

“哥哥,你别睡。”

“我帮你吹吹,吹吹就长好了。”

沈叶却是懂了,她不停不停抹着眼泪:“姐姐,你救救他吧。”

段沫颜努力稳住双手,她用匕首划开贺南的衣服,皮尔科的这一刀正中他的心脏,并且直直贯穿,苍白的胸膛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这样的必死伤,换成其他人已经在中刀的瞬间毙命,而贺南正是凭借强大的恢复能力才能撑着一口气。

段沫颜的双手颤抖,净化的确可以发挥人的潜能,使恢复能力飙升,可之前她已经替贺南净化过一次了,他虽能将断肢复生,但真的可以让破碎成肉块的心脏重新长成吗……

老天爷给了他机会,却没有给他时间。

段沫颜不信邪,她抬起手一次次地将净化之力灌注他的体内,这浩瀚的力量却如泥牛入海,从漏了的水桶里流出,她再也感觉不到贺南的回馈,半晌,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眼睛看着她,瞳孔中星星点点,似乎想要张嘴说话,口里涌出的却是更多血液。

她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莫莫,别哭。我不疼。’

段沫颜呆呆坐在他身边,她的眼泪无声滚落,一粒粒砸在少年的脸颊上。她双手捂着他的伤口,不断有温热的鲜血混着内脏碎块从她指缝溢出,鲜红的,一层层浸湿了布料。

察觉到掌下有异物,段沫颜抬起一只手,一张被刀刃穿透的照片掉了下来。

照的是灰蒙蒙的月光,里头混入了一道看不清是谁的蓝色剪影,这么一张拍摄失败的作品,没想到他会一直贴身收藏。

段沫颜捧着那张破了一个大洞的照片有点呆了,而仰躺着贺南猛地又吐出一大口浓稠的鲜血,他的脸庞瞬间变得灰败,仿佛流干了身体里的力气。

段沫颜在他耳边大喊:“你坚持住,军团马上就来了,他们会有药来救你!现在的医疗技术什么都能治好!”

“你睁开眼,别睡啊。”

贺南的双眸涣散,但他似乎想要再看看她,他努力睁着眼睛,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他轻轻摇摇头。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小溪边。’

‘当时我在想……’

‘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一阵风吹来,段沫颜停下动作,面前的少年彻底闭上了眼睛,但他脸上还有笑,没有一丝丝异样,仿佛只是睡着了。

大约是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围在旁边年纪最小的一个女孩子,忽然开始放声大哭,她还没有懂事,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段沫颜跌坐在地,她感觉周身的力气都被剥夺了,心脏空落落的缺了一个大洞。

至此,再也没有人会在夜晚专注地对着月亮拍照;

再也没有人会轻轻呼唤她莫莫了。

这时,身后的水面又是一阵响动,段沫颜猛地回头,见那刚刚被打中的皮尔科,又浮了起来。

他额心的弹孔没有鲜血,只有黑漆漆的一片,身上的伤势也全都凝固了似的,似乎不管砍他几刀、打他几枪,这副躯体都是不死不灭的丧尸,永远不会被地狱吞噬。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里,皮尔科张着嘴发出古怪的叫声,拖着他那副作呕的身体,缓缓朝小船游去。

段沫颜深呼吸一口气,她一把拔出腰间的刀,毅然挡在众多孩子身前,她双手还沾着贺南的血,此刻表情决绝。

面前只剩一船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皮尔科的力量几乎是压倒性的,所有人中只有段沫颜勉强还有一战之力,她右手握紧了刀柄,左手掐着谢利的那枚毒蝎戒指,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而皮尔科在距离他们大约还有十米的位置停下,他破烂的身体随着河水起伏,那只完好的眼睛毒蛇一样望着段沫颜,他忽然开口了。

“嘶嘶——害怕了?”

“嘶嘶——恐惧了?”

“我说过的,要把你们的血放干,要吃你的肉,嚼你的骨头……”

段沫颜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崩住了不让自己流露出一分软弱,心中却有些动摇,他竟然还能说话?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皮尔科蓄势待发想要扑上来的时候,一声遥远的枪响打破了平静。

段沫颜眼睁睁看着他的胸口再次被洞穿,喷出漆黑的血液,皮尔科因冲击力往后一倒,但子弹显然不能要他的命,他仰头发出愤怒的嘶吼,变成蛇尾的后肢疯狂拍击水面。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迅速从岸边的林间逼近,因为速度极快,只剩一道白色的虚影。

段沫颜一下就认出了这是谁:“白议长!”

作者有话要说:没死,,网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