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城与朝瑰连夜离去,留下陆千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她真的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第二日一早,晨起鸣金之时,仪仗失了大帅,和亲队伍丢了公主,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陆千凉顶着一众人的目光,极有压力的挥了挥手:“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领头的老兵油子舔了舔嘴唇,一脸做贼般的笑容:“大小姐,既然公主殿下和大帅跑了,这些嫁妆还用得着么?若是用不着,咱们……分了?”
“分你个头啊!”陆千凉强行抑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指了指昨夜朝瑰公主开过的箱子:“公主殿下说了,诸位辛苦,一路走来不易,她已经修书齐王为诸位脱罪。现在押送嫁妆返京,其中有一箱银子是犒赏大家的,等到了京城便分发下去,人人有份!”
“公主殿下万岁!将军万岁!嗷呜!”狼嚎之声不绝于耳,陆千凉捂住了耳朵躲进了马车里,愤愤的踏了踏车板。明明自作主张给你们发银子的是我,带领你们走上正确道路的也是我,为什么喊万岁的时候就没有我的份了!
未出天合城地界,恰遇上了在城中执行任务而被追杀的高九歌。彼时她正在马车中打盹儿,一只血淋淋的手伸了过来,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别说话,否则杀了你。”
“高大侠!麻烦你下次劫持人质的时候先看清楚!”陆千凉没好气的将人丢到了马车里,随便丢了个药箱给他,自己到水边洗脸去了。
都说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天合城内正通缉着杀人犯,这杀人犯正要回京汇报任务,一不小心钻进了陆千凉的马车里,陆千凉也正要回京……真巧啊。
真不想带上一个拖油瓶啊……
奈何当年高九歌也算对她有救命之恩,陆千凉只好将自己的吃食省出一口,在马车里养了一个小白脸儿。两月有余的身孕,陆千凉骑马可以,乘车却吐得厉害,高大仙儿就此变成了高丫鬟,整日端茶倒水不说,还要给她清理吐出来的秽物。
高大仙儿一脸嫌弃的给陆大小姐拍着背,问道:“沈言璟的?”
陆千凉一本正经道:“我算算月份。一月,两月……可能是高兄你的啊!怎么办怎么办?你负不负责任?”
高九歌扭头便要走,适逢马车一个颠簸,陆千凉抓痰盂不及,一仰头吐了高九歌一身。高九歌一声悲呼,提着陆千凉冲到山涧里洗白白。
一个被大婚之日抢了丈夫的男人和一个被女人抢了男人的男人就这样名正言顺的混在了一起,二人虽说一路上同车亲密了些,且并未做什么不该做的。陆千凉这下更确定了高九歌是个断袖的判断,神秘兮兮的问道:“高兄,你到底喜欢沈言璟哪儿啊,咱们别想不开了,接受现实不好么?我回了京城给你找个更好的。”
高九歌想了想:“喜欢他的不要脸,你能给我找出一个比他更不要脸的么?”
“高兄真乃性情中人……”
十二日后,车架抵京。公主出逃乃是大事,若是闹的大了,饶是沈言璟有心替朝瑰脱罪也救不了她。陆千凉将仪仗安置在城外的一片山坳处,同高九歌二人一同入京。
正值晌午,一日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可长街上却安静的像是昔年走尸过境一般。陆千凉将马车撩开一条缝隙,望着满地枯叶与萧索的街巷,从高九歌的包里抽出一张女子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下了马车。
临街摆放的小摊儿尽数收尽,临街的铺子却还开着。她走进了一家玉石店铺,选了几根簪子问道,随口同那小厮搭话道:“都说京城最为繁华,我这一路走来,怎么见京城还比不上金陵城与江南繁华?”
她挑的几根簪子值不少钱,反正花的是朝瑰公主的嫁妆,自己也不心疼,那小厮却开心的很,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看姑娘是外地来的,这你便不知道了,咱们京城原本也很是繁华,只是一个多月前,齐王殿下不知怎么,突然大病一场,自那以后便着了魔的杀人,暴戾的比之成汤也差不离了。莫说那些小摊贩了,就算是大商户哪家拂了他的心意,一个不慎也是祸及全族。挣再多的银子没命花又有什么用?这不,渐渐地这街上也冷了。”
一个多月前,陆千凉掐着指头算了算,一个多月前不就是仪仗出京之时么?他身上尚带剑伤,说是大病一个月,像是重伤难愈吧。
她又随手指了一只男子款式的白玉扳指让小厮包起来,问道:“那皇帝就不管一管?朝中诸臣就没有弹劾齐王的?”
“哎。当今陛下是齐王殿下养大的,齐王说什么便听什么,而今虽说年纪大些亲自临政了,很多事情也是管不得的。”小厮叹了一口气:“皇帝都管不了的事,漫说朝中诸大臣了。最开始的时候朝中弹劾齐王殿下的折子雪片儿一般的非,齐王殿下也没有什么表情,可第二日清晨,每位大人的府上都少了一个侍从或小厮,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颗人头挂在房梁上,吓死个人哩。齐王殿下的手段谁不知道?想要杀个人不比碾死个蚂蚁还容易?谁还敢说啊……”
“臭小子!告诉你多少遍了,出来乱说话小心丢了性命。”留着山羊胡子的老掌柜从后院走出来,拎着算盘便给了那小厮后脑一下。
小厮给敲的之揉头,一脸歉意的笑道:“姑娘出去了可千万别说,这事传出去是真的要死人的,小人可还想活命呢。”
陆千凉伸手将他递过来盒子提在手上,道:“放心,我也想活命呢,这等事自然不会乱说。”
她脸上尚带着人皮面具,神情僵硬自不必说,也不知有没有被人看出破绽来。不过那抱着算盘的掌柜却一直在看着她,眼神颇有些不自然。
那掌柜一双眼不住地看他腕间:“姑娘这对镯子倒是别致的很,可是姑娘自己淘出来的?”
她腕上这对血玉镯是昔年沈言璟买给她的,那掌柜是个明眼人,想是将她当成了倒土的人。陆千凉忙扯了衣袖将手腕儿覆住:“掌柜的说笑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