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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2章 第二天

连逸鲜少会出现在宣传任务之外的综艺之中,圈内玩得好的也没几个,风评喜忧参半,乐意好好拍戏的或许觉得她是个好搭档,忙着赚快钱的又觉得她很碍事。

她嘴快,时不时蹦出个北方人骂粗口的脏字,多次上了热搜,凡是想跟她玩虚与委蛇那一套的全都被明面着怼回去。

听说公司常罚她写检讨,但只要有好的资源,首先还是给她。

这就是邵梓铭对她所有的印象。

圈里的聚会见不到她,制片部也从来不会拉她应酬,两人在拍这部戏之前,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没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连逸还低着头看剧本内容,她的人物小撰写了快上万字,却还是不太能把握这个角色的全部。

正在拍摄的是叫作《长河落日》的电影,内容很简单,侠女和浪子相爱的故事。

不是市面上大热的科幻题材,导演香港武侠片出身,拿了两次金像奖,算是宗师级别,但是进了内地难免水土不服,两次枪战片都没能拿出亮眼成绩。华天跟他算是老交情,舍不得把老将就这么放逐,干脆买了个大ip,叫了连逸来当女主,算是最后添把柴。

她倒是很乐意,三年前她也是靠着武侠片出道,对于打戏向来认真且有兴趣。

左右翻看这两页,她却不甚明白,拿起剧本去找导演,却发现人没在监视器前面,抓住路过的副导演问了问,朝他指向的地方走去。

影视城不靠海,到了炎夏半点风都没有,连逸的戏服是纯黑色的练功服,为了好看里外两层交叠,领口纹着厚厚的红色蟠龙刺绣。烈日之下走了没几步,她的额头已经密密麻麻都是汗了。

绕过搭架的客栈布景,她终于在一座矮小的土山后面找到导演盛景。

盛景已经六十几岁,身材不算高大,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总是瞪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瞅你,半晌就能琢磨出更合适的动作和镜头。

此时他穿着真丝的中山装上衣,属于导演圈子里难得的精致男人,下巴上的胡子一丝不苟的刮出干净的形状,低着头,靠着小山的阴影在那边打电话,嘴巴嘀嘀咕咕地时候,汗也跟着从耳侧留下来。

察觉到她的靠近,盛景笑了笑,示意她站到阴凉来,嘴边继续打着电话。

“对,算是给哥哥面子了,就几个镜头而已啦,你经纪人那么听话肯定可以的哦。”他心情似乎不错,操着一口不算标准的港式普通话,似乎是在邀请谁。

找明星来客串在圈子里很正常,连逸低着头翻阅自己的笔记,不甚在意。

终于盛景讲完,大概是跟那边敲定了时间,眉眼都是兴高采烈,回过头笑着问她,“又是哪里没想通啦?”

他已经过了追名逐利的岁数,马仔出身接触到电影,开始学着做人做事,从辉煌到落魄也不过短短几十载,剩下的只有对电影那一点点的热情,所以他才愿意来大陆再看看更大的世界。

可能是他已经没了往日的能力,跟不上市场,拍出的电影票房不好看,请来的演员也就不拿他当回事了,常常是一天拍俩小时算是很不错了,因为综艺和通告而一请假好几天只能用替身的情况也很多。

连逸这种除了偶尔宣传通告会走一下,其他时间都耗在剧组的年轻演员,真是少见了,故而盛景也实在很愿意跟她讨论一些拍摄的问题。

连逸拿出自己的人物小传和剧本中划了红线的几处地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两人在阴凉里探讨了快半个小时才解决,那边副导演已经跑过来找人,说下一场马上开始了。

解决了心底疑惑,连逸心情也不错,把东西卷一卷就哼着歌要回去。

旋律倒是很熟悉。

盛景心中一动,笑着想今天这个惊喜小姑娘大概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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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戏华天重磅投资,所有场景都是新搭的,尤其是今晚要用到的客栈,三层高全实景,每个桌椅都是道具跑到古董摊子上收的,造型雅致又带着点岁月的磨损痕迹。

连逸带好威压,倒吸了口气,踏在三楼的栏杆上,利落地翻了个跟头,直往下坠。

她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舞蹈基础,怎么吊威压好看全凭她自己练出来的,好在女孩子腰肢柔软,稍微的控制下力度和平衡,作出的动作都非常漂亮。

从空中坠地,右腿狠狠擦出力度保持住形体,左手按在地上,右手中的短剑甚至流畅的挽了个剑花。

稳扎稳打的让旁边的武术指导都忍不住出声赞叹。

盛景满意地喊“卡”,众人忙着调试机器和恢复道具,连逸甩了甩手上的黄土,嘴角噙着笑走过来,纤细的身姿格外挺拔。

晚上现场打光并不是太亮,为了照顾剧情也都是昏黄色的,连逸有些轻度近视,往往这时候都要眯着眼紧瞅着自己脚下那块地方走路防止摔倒,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走到监视器那里,导演不知道在跟旁边人说些什么。

小喜递过来一杯温水,她接过来边喝便看摄制内容,润了润喉咙道,“我感觉落地的那一下还是不够干脆,如果不影响后面拍摄进度的话可以再来一遍吗?”

盛景闻言又看了一遍,心知她在表演这方面自我要求非常高,便很爽快地答应道,“当然ok啦,你愿意花时间研究这个东西我肯定更开心啊。”

说罢就冲着工作人员那边喊,说马上要再来一条。

已经晚上十点半,这么炎热的天气,外景又没有空调,大家又热又累,连逸也懂得做人道理,私下叮嘱小喜看看附近还有没有没关门的冷饮店,或者订个明天的餐车过来。

她整了整衣服,安静让化妆师补了个妆,便又站回三楼栏杆上了。

看不清楼下到底站了多少个人或者站着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那一刻,连逸好像走进了戏了,仿佛真的被爱人背叛,从千里外赶来,却被所爱少年追杀,在陌生的地方负隅顽抗,遍体鳞伤不肯服输。

从三楼跃下来的瞬间,她好似有钢筋铁骨,连眼神都变得坚毅。

盛景坐在监视器后面,跟身边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指点,“你看看,这就是拍戏应该有的状态,你现在不及她十分之一。”

投入且感同身受,现如今许多演员都做不到了。

拨了拨额头细碎的刘海,那人露出一双碎着星辰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又卷又翘,稍微眨下眼睛就像小扇子扑棱,他沉吟了一会儿,难得承认道,“确实。”

上次见面时还傻呆呆的小孩,现在却全身杀伐。

比起镜头中剪辑出的来的她,只有在现场看过,才知道她的功底,怪不得盛景再三要求他来探班。

算是老前辈苦口婆心的一课。

连逸自觉这条最为满意,眼底一扫戏中阴霾,又是傻乐的模样往这边走,耳朵边上都是黄土,也都没在意到,摸着脖子被威压勒到的地方说,“不用看,这条肯定可以了。”

她这才注意到,导演旁边似乎坐着位……

颈后的手不自觉的僵硬,轻快的步子也变得有点沉重。

那件牛仔服,有点熟悉啊。

她抿着嘴巴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继而挺着胸脯顺着拐走过来,模样可爱又好笑,假装镇定地坐在另外空着的椅子上,一字一句道,“您觉得这条怎么样?”

盛景好奇看着她,问道,“你不是说这条肯定可以吗?”

“……”

她说过吗?连逸干咳了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骆鹭洋抱臂在旁边看着她,嘴角忍不住稍稍上扬了点,破洞牛仔外套里面是一件头像印花体恤,硕大的人头满目笑容跟主人一起望向那个总是莫名害羞的女明星。

她脑袋真的很容易短路。

这是骆鹭洋目前为止对她最完整的评价。

盛景见他使坏,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的小姑娘,爽朗一笑道,“你们俩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小洋这个人平时就没什么朋友,这次还是我拉下老脸求他过来的,一是客串一把给咱们增增人气,二是也让他跟你学学演戏,提升提升。”

两人你看我我看地,就是不说话。

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骆鹭洋突然开口道,“怎么不跑了?”

不是见到老子就要跑路吗?怎么现在屁股钉钉不动弹了。

他笑不见眼底地看着低头不语的连逸,不知道现在的女明星都走这种路线吗?羞涩腼腆人设?

哪知连逸悄眯眯抬头看了他一眼,脸颊像火烧云一样通红,耳垂都变成了浅粉色,小小声地解释道,“因为我不想一辈子演女二啦。”

随后还从旁边的小背包里拿出一个浅绿色的小笔记本,递给他说,“我有朋友是你的忠实粉丝,可以帮忙签个名吗?”

骆鹭洋低眸看向那个本子——邵梓铭心愿便利贴。

呵,女人。

他压低帽檐侧身不理。

应该是羞涩腼腆逻辑混乱不长脑子人设吧。

第3章 第三天

骆鹭洋这次来剧组并不是单纯的探班,直到他换上戏服,连逸才知道他是来客串的。

角色是位跟主角抢夺宝物的翩翩妙公子,身着月白袍,长发高束木簪华润,将他那张本就有些中性的脸衬得儒雅不少。

他是真的高,站在连逸的身后,就像一面挡风的墙。

扇子轻轻一挥,武演恰到好处的飞开,表演都是论时机的,连逸脑中灵光一闪,顺势转了个弯,从骆鹭洋面前转到他身后,直接一个侧踢踹开来人。

武术演员都是见惯了的,大脑自动反应跟着摔倒,配合天衣无缝。

骆鹭洋扇子收回,侧身一笑,颇有赞许。

盛景看得眼中冒光,心情舒畅的喊了声“卡”,武演纷纷起身,笑嘻嘻的准备换了衣服回去休息。

这场戏拍的太顺了,方才盛导一说让骆鹭洋客串,众人心中还是有些犯嘀咕的。这位帅气小生行走娱乐圈这么多年,粉丝无数,赚的盆满钵满,唯独就是名声一直不太好。

耍大牌,情史丰富,演技差,没作品。

倒也没什么原则性错误,就是……跟专心演戏的剧组演员们不太搭。

没想到真的拍起戏来,这位也不算全无灵气,看得出有在用心进入场景,能跟即兴的互动进行对接,大家不用为了他熬大夜。

现在的娱乐圈,大家的标准就是这么低。

众人卸下疲惫,于深夜的灯下收拾自己,然后三两成群的离开。

连逸坐在躺椅上,浑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她的头上编着很细的辫子,明天还要去赶一个通告,为了不泄露造型,她还是要把头发拆好。

夏日的夜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飞蛾虫蝇疯狂的扑打在灯泡上面。

发丝一缕缕黏在脖子上,旁边人影逼近,她缓过神来,疲惫的耷拉着眼皮,看见面前镜子里的那张好奇面孔。

骆鹭洋是客串,妆效比较简单,卸的也快。

他转身来找导演告别,却看见昏昏欲睡的小丫头,坐在高高的躺椅上面等着别人给自己拆辫子,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

像是在荡秋千。

他不是个合格的演员,但在圈内也算混了几年,很久没见过演戏这么灵动的人。

只要那边一喊“开始”,她所有的日常气息全都会被隐匿起来,整个人散发着另外的气质,挥舞手中那些武器时,似乎不是在演戏。

她好像真的进去了。

“你……你在看什么?”连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矜贵一些,希望表现出她作为当红女星的气质,但还是忍不住忐忑的摸了摸脸颊,确定没什么东西。

骆鹭洋勾了勾嘴角,“你眉毛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