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谢月是王宝珍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在人前都按照规矩管她叫姨娘。因为王宝珍坚持自己只是个妾,而不是妻。
谢香也赶紧上来赔笑,王宝珍眼眸微闪,道:“三小姐也来了,快请坐。”谢香的亲生母亲是王宝珍身边的婢女高氏,素来和谢月走的极近,对王宝珍也非常恭敬。
“姨娘,父亲说了些什么?那丫头到底什么来路。”谢香沉不住气地问道。
谢月笑道:“三妹妹,你别着急,让娘慢慢说。”
王宝珍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才慢慢道:“你父亲只说让我们好好照料,其他一概不提。”
“怎么会,他连你都没有说吗?”谢月刚才还叫人别着急,现在自己的一双凤眼却也睁大了,十分惊讶,“从前父亲有什么事情,可都不会瞒着您啊!”
王宝珍把盖碗拿起来轻轻用盖儿拂着茶叶,茶香悠悠飘了出来,她脸上的笑容不疾不徐:“傻丫头,你父亲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怎么会全都告诉女人家。他是一家之主,他怎么决定、怎么说,我一切照办也就是了。”
谢月娇艳的面孔浮上一层疑虑,叹了口气道:“娘啊娘,家里好端端来了个陌生人,你不说查问清楚就罢了,怎么能听由父亲怎么说就怎么做。”
王宝珍皱了皱眉头,道:“月儿,你父亲说了,江小楼是他的恩人之女,若是没有江家,他至今还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得人恩果千年记——”
“姨娘,您别听父亲那样说,都是陈腔滥调了,什么江家的恩德,谢家有今天的基业,可都是姨娘您帮着父亲一起奋斗来的,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都这是父亲太古板了——”谢香忍不住埋怨道。
“三小姐,你可别这样说。”王宝珍不赞同地道,“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来,还不立刻变了脸?听说当年老爷能够发财,第一笔钱就是从江家帮助而来,若真是如此,老爷要善待他家的女儿,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香压根不怕,轻轻哼了一声,道:“姨娘,您又不是没有见到,父亲从前对我们可没这么亲热,好像只有江小楼才是他亲生的——”
“三妹妹,怎么说话呢!父亲肯定没有这样的意思。”谢月越听越觉得不像话,不由出言制止。
谢香明摆着不敢违逆大姐,只是嘀嘀咕咕道:“大姐,我说的可是实话,你瞧父亲今天的一举一动,处处都以她为先,就连原本说好要给你的院子都送给了她。她毕竟只是个寄居的,怎么能比咱们这些正牌小姐还要高一头呢?”
谢香的话虽然过分了些,却也是这个道理,更何况江小楼的确来路不明,谢月也不免心存疑惑:“其实,她倒是和颜悦色,脾气温柔,一举一动都很有教养,应当说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毕竟来历不明,父亲又不肯说明这江家到底是哪一户。姓江的…辽州何止千百,就连京城,江这个姓氏也十分普遍,女儿家都是养在深闺,怕也查不出什么来。”
“专心要打听,也不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谢香思来想去,主动提醒。
“三小姐,老爷已经说过,谁都不许瞎打听,免得惹江姑娘不高兴!你可记住这句话,老爷若是发怒了,我也保不住你。”王宝珍眸子里微荡着不悦,这样说道。
“姨娘,你看她一个不知身份的人,才来没有多久你们就都向着她,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好!从前父亲就弄了个青楼歌妓的女儿住在家里,还非要咱们当她是嫡亲的小姐,惹得下人们议论纷纷,没来由乱了风气,现在这个更好,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身份呢——”谢香声音微顿,满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谢香极不喜欢谢瑜,尤其讨厌她冷艳妖娆的模样,每次在言谈之中,总是流露出些许的不屑。在她看来,谢瑜这种出身,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住在府上。
王宝珍叹了口气,道:“横竖是你父亲的意思,我们就当不知道吧。”
谢月见王宝珍神色复杂,心头起了疑惑。
谢香又垂头想了一会儿,娇嫩的唇笑起来:“姨娘,不管江小楼是什么身份,她住进谢家,还是冲着钱来的,那就好办了。这样,我以后经常与她来往,侧面观察一下她的言行,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听了她的话,谢月用询问的眼神望望王宝珍,王宝珍微微点了点头。
谢香离去后,谢月亲自捧着茶壶,替王宝珍将茶水斟满。她黑亮的长发垂下了一丝,修长细白的手指捧着茶壶,动作温柔、高贵,此刻的她,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温婉贤淑的富家闺秀。她柔声道:“母亲,这件事情,您真的要按兵不动吗?”
王宝珍笑了笑,慢吞吞地道:“我向你父亲旁敲侧击了许久,他都不肯透露分毫。刚才去夫人那里,又无意中听见他在和夫人说,要把江小楼许配给你大哥。”
“许配给大哥?”谢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大哥是何等眼光的人,平素父亲不知道为他张罗了多少人家,从来没有见他点头的。哪怕父亲这么有权威,也难以勉强他。江小楼初来乍到,大家还不了解她的秉性,父亲居然这样容易就被她欺骗了,还要让她成为谢家的长媳,这难道是疯了不成?”
王宝珍蹙了蹙眉头,她思来想去半天,只能承认一向只会做生意的丈夫这回犯了糊涂。谢家虽然不是豪门贵族,却也是巨富之家,寻常人家是攀附不起的,江小楼一无雄厚家世,二无丰厚嫁妆,三无父母在上,真正是个孤女,这样的女子若当成小猫小狗养在家里也就算了,横竖只是多一口饭吃,等到了年纪就像谢瑜一样赶紧嫁出去,给一份不多不少的嫁妆,还能博个好名声,谢家根本不差这点银钱。可把一个孤女娶回家做儿媳,还是长媳…她不得不怀疑,谢康河真是吃错药了。
“你父亲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做生意的时候倒还是精明,但总是大手大脚撒钱出去,说是老天爷让他发达,不能忘本,每年捐给辽州渔村修路的钱就不知凡几,怎么劝说都没有用。那边穷坑太深,他都照填不误,更何况领回来一个女孩子养着?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居然能异想天开到这个地步,说句不好听的,外面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议论这件事,说不准以为咱们家有什么把柄在这丫头手里挟持着,才非得答应不可”
王宝珍越说,神情越是凝重,接着她想到了更糟糕的事:“不止如此,我还听你父亲说,要把一半的家产分给她——”
谢月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眉毛都笑弯了:“娘,你是不是听错了,父亲脑袋好好的,怎么尽说胡话?”
“我倒是希望自己听错了,”王宝珍嗔她一眼,打断她的话说:“我是那等胡言乱语的人么?站在门口,听得真真的,绝没有半点差错。”
“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丫头,平白无故分一半家产,父亲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谢月不笑了,脸色沉沉,低声道。
“月儿!”王宝珍轻叱一声,“不能这样说你父亲。”
“娘,月儿说的都是实话。”谢月挑高了眉头,“我觉得这一定是娘你听错了,或者是父亲戏言,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基业怎么能无缘无故送给一个外姓人,我绝对不信!”
王宝珍并不预备向她解释,她担心今天听到的一切都是认真的。谢康河这个人她很了解,不是这种随随便便说话的人。既然他开了口,就一定是下了决心。别看他平常有事情总是喜欢来问问她的意见,可事实上哪次不是她顺着他说话,若是真的违逆了他的意思…反倒不美。
王宝珍想了想,道:“刚才谢香说的话也没错,女孩子都喜欢珠宝首饰,漂亮衣服什么的,明天开始你经常去陪着她说话聊天,一来可以投石问路,二来”
“二来也可以盯着她,不让她玩什么花样。”
谢月立刻笑道:“娘你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
王宝珍看着女儿,觉得她越发沉稳,不由点头。想想,又给她补充一句:“再怎么心里不满意,表面上都不要露出分毫,尤其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夫人虽然不管事,家里人却都在看着我,若是你对江小楼不好,没准就有人去老爷那里嚼舌根。咱们没道理平白无故在人前坏了名声,表面上的功夫总要做足的。”
“是。”
谢月和谢香两姐妹,第二天下午便来邀请江小楼和郦雪凝,亲亲热热地带着她们四处参观。她们走过花园,在整个谢家绕了半天,每一处基本都介绍到了,最后到了大门前。
谢月笑容满面:“这院子在刚刚修建的时候,父亲就按照辽州商户人家开了五道门,一字儿朝向大街排开。这五道门各有各的用途,到了特定需要时才打开。久而久之,四周亲戚朋友只要看我家开了哪座门,就大致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道是财门,每年各铺子掌柜上门拜年的时候,财门就会打开。第二道是寿门,逢家里有人过生日、做寿,来访的亲友和客人就会从这道门走。”谢月一边说,一边看着江小楼的神情。谢家如此气派,若是她流露出艳羡的神色,便可知她是个贪财的女子,到时候自然可以想个法子,让她露出马脚来。
江小楼似听非听,脸上带着笑容。
“这是禄门。”谢月说了一半,却不往下说了。
“家里的二哥三哥都在读书,将来若是金榜题名,加官晋级,也就到开禄门的时候了。”谢香笑嘻嘻地接下去。
江小楼听到这里,淡淡哦了一声。
接下来一道是喜门,所谓喜门,不管是红事白事,家家都有。总少不了热闹热闹,这时候便会打开这道门。
“我们昨天进来的那道门,就是福门吧。”谢康河希望福气每天都伴随着谢家人,所以福门作为日常出入的门,恰好可以用来祈福纳福,郦雪凝猜测道。
“你说的不错,我们就是从福门进来的。”江小楼话音刚落,谢香已经惊呼起来:“呀,是大哥回来了!”
江小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风尘仆仆地从马车上下来。乌黑的头发上束着碧绿的玉冠,面孔如羊脂玉一般莹润洁白。他的额头饱满,眉毛浓密,眼睛长长的,鼻梁高挺,下巴方正却偏偏有一道美人弧,看起来极为熟悉。
谢连城!江小楼立刻反应了过来。
谢连城正上台阶,突然闻见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恰好撞进江小楼的眼睛里,他顿时一震。
江小楼微微一笑,向他眨了眨眼睛。
谢月十分殷勤:“大哥,你回来了!”说着已经迎了上来,笑容十分欣喜。
谢连城走过来,他的身姿挺拔,有一种雍容气质,既显得风流,却没有丝毫的轻浮之气,显示了极好的教养。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江小楼一眼,身边的怀安显然认出了江小楼,可是少爷无动于衷,他一个激灵,硬是忍住了脱口而出的惊呼。
“大哥,你还没见过江小姐吧,她昨天刚刚来到咱们家。”谢月看了一眼谢连城,这样笑着介绍道。
江小楼望着谢连城,眼底含笑,可表面上的神情却完全像是一个陌生人。
谢连城一瞬间就看的明白,自然也站着不动,微微一笑:“江小姐。”客气,彬彬有礼,却十分疏远,恍若第一次相识。
江小楼笑容温柔,道了一声大公子,礼数周全,神色腼腆。
怀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他是很清楚江小楼是谁的,他甚至曾经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趴在地上,满身血污,就剩下一口气。再次见面,她是国色天香楼最当红的花魁,形容清冷,一舞倾城,裙下之臣无数。第三次见面,她孤身一人,却敢于直面蒋泽宇,气势逼人,神情嚣张,绝不像是寻常女子。今天算是第四次见面了…见到的却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温柔、和气、高贵、典雅,略带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腼腆。
这女人,难道是会变脸不成!怀安不由暗地里咋舌,悄悄打量着江小楼。她的眼眸深而明亮,此刻正微微含笑。
谢连城只是略一点头,唇角笑意微挑,道:“我刚回来,还要去见父亲,告辞了。”说完,他已经带着怀安离去。
众人之中,只有郦雪凝看出江小楼神情中的一丝不同寻常,她微微一笑,察觉出这两个人之间并非第一次见面。
看着谢连城离去,谢月神色若有所思地在江小楼面上扫了一眼,等江小楼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便立刻挪开了。
谢香则解释道:“我大哥就是这样冷淡的脾性,你不要介意。他是很欢迎你的,只是不怎么喜欢和女孩子亲近,除了家里的几个姐妹——”
她这样说着,一来点明谢连城的个性,二来表示江小楼是外人,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让人无端心生不悦。
江小楼毫不在意,只是默然一笑,仿若有淡淡光华周身闪耀。
谢家书房里面只有父子二人。
谢连城坐在书房里,谢康河手中举着茶杯一直没有喝下去一口,不时抬起眼睛看他一眼。
谢连城抬起眼睛看了父亲一眼,他似乎十分紧张。
谢康河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连城,今天父亲把你从铺子里叫出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谢连城望着谢康河,神色平静:“父亲,请说吧。”
谢康河在别人面前都是说一不二,不知为何却总是有些敬畏眼前的长子,声音不由自主带了一丝紧张:“刚刚在门口,见到小楼了吧。”
父亲一开口就提到江小楼,可见事情与她有关。谢连城自然点头,道:“见到了。”
谢康河原本等着谢连城继续往下问,可他不过是静静等着自己往下说,不由头皮发麻:“我是想说,小楼的父亲是我多年没有来往的挚友,我一直愧对于他,所以他的女儿——我特意接回来照顾。小楼容貌出众,性情温柔,人也非常聪明,只可惜命途多舛,遭遇了许多不幸,但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会接受他人施舍同情。父亲希望你能将她留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康河的话中暗示很明显,他要谢连城娶江小楼,偿还他亏欠江承天的恩情。在这一点上,他虽然答应了谢夫人的要求,却一直不以为然。大丈夫立身处世,应当立足根本,无愧于心,父债子偿是应该的,谢连城如果能够娶了江小楼,他才算是对老朋友有了交代。
至于家中的另外两个少爷,长子并未娶亲,怎么轮得到他们。
在谢康河看来,江小楼的不幸遭遇完全都是他疏忽所致,如果他能早一点找到她,可能她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谢连城看着自己的父亲,面上掠过一丝少有的惊讶。父亲虽然也要求他尽快娶妻生子,却从未开口要求,这一回竟然这样说了,就是立定了主意。
“这件事,父亲对江小姐说了吗?”谢连城斜长的眸子犹如流水潺潺,这样问道。
谢康河一愣,随即道:“还没有,总得你首肯了,我才好去向人家提。”
谢连城神情微沉,语气十分坚决:“既然如此,父亲不必说了。”
“你不答应?即便父亲请求你,你也不答应吗?你是嫌弃小楼无父无母,还是觉得她哪里配不上你——”
“不,不是这个意思。父亲,我不会迎娶江小楼。第一,在父亲的心中,我是一个足以匹配她的优秀男子,可是既然您说了她秉性高傲,又是否一定会接受我作她的丈夫呢。第二,父亲留下她,是为了让她今后开心的过生活,如果你向她提亲,别人会觉得江家挟恩求报,污她声名。第三,我和她都是健全的人,完全可以自己拿主张,父亲责令我们成婚,是对我的不信任,也是对她的不尊重。第四,不管她是否嫁给我,我都会终生把她当成妹妹,好好爱护。”
谢康河一急:“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顺从我的心意!”
谢连城望向父亲,声音严肃又庄重:“不,我是尊重她的个人意愿。江小楼只是寄居在我家,不是父亲的木偶,更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摆弄的人。如果父亲觉得亏欠江伯父,完全可以好好照顾她,将来给她寻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成婚。当然前提是,她要发自内心首肯。”
“够了!”谢康河忽然打断他的话,整个人覆了厚厚冰霜,“既然把小楼领回来,她就等于是我的亲生女儿。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难道要自己出去挑选丈夫吗?连城,你知不知道,小楼吃了多少苦?既然已经进了谢家,以后的一切当然我都会安排好。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娶她,我会把一半家产分给她带走,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父亲少有如此斩钉截铁的时候,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但不管他如何说,谢连城坚持自己的看法。谢康河可能认为,江小楼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极为脆弱,可他却不这样看。江小楼是一个有个性,有想法的女子,她不会随随便便听人摆布。父亲固然是好意,可是这种建立在深刻不理解情况下的好意,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他可以肯定,如果父亲向江小楼提起这个荒谬的建议,她会嗤之以鼻。到时候,说不定她反而对谢家生出反感,转身就走,岂非真正辜负了父亲的一片美意?
“我不会后悔,父亲如果愿意,可以把全部的财产都给她。”谢连城并非开玩笑,他的神情十分平静,却是比谢康河的语气更加认真。
“你!”谢康河神情激动起来,不由转回老路:“你是不是嫌弃小楼什么?她从前也是千金小姐,又生得那么漂亮,哪里值得你嫌弃?”
谢连城听了这话,声音不疾不徐,依旧温醇好听:“父亲,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更没有资格这样做。她很美丽,而且聪明,足以匹配任何一个男人。我只是觉得,你不应当提起这样的事,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困扰。”
江小楼不但美丽,而且坚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在太多,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活下来。谢连城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当时她满身浴血的样子,转眼间她却变得高贵端方,内敛里有藏匿不住温柔,不知不觉令人沉迷。但他不是蠢人,甚至可以说,他比谢康河要更了解江小楼,并且发自内心的尊重她。
“你太固执,我全是为你们着想——”谢康河觉得有点颓唐。为什么妻子和儿子都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像是一尊菩萨,一个轻描淡写把他驳倒。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说话有气无力,仿佛轻飘飘的一张纸:“是啊,你是什么都不肯听我的,总是那么有主见,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像谁,为何这样固执。”
“父亲,我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既然你执意不听,连城也没有办法。我还要去见母亲,先退下了。”他不卑不亢,神色寻常。
眼前的长子,就像是一潭柔水,看似寻常平静,实则深不可测,早已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