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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扰了大人休息。”我歉然颌首,缓缓而道,“奉旨拜见帝太后。”

他躬身道:“帝太后还未起身,娘娘稍候片刻吧。”

如此正好。我在这里等上多久都是无碍的,却不能让帝太后起了床等我。

此时刚刚寅时末刻,到了卯时三刻,才得见帝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出来向我施了万福:“娘娘久等,请入内。”

帝太后正在侧殿品着茶,她素来有早膳后品一盏茶的喜好。我只作未见,按部就班地行大礼道:“臣妾宁容华晏氏叩见帝太后,帝太后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了,坐吧。”帝太后口气轻松,我心中亦是一松。她又吩咐宫娥道,“给容华添个垫子。”

我一边在帝太后对面落坐,一边听她说道:“哀家召见你,你也不必来这么早。照顾着皇次子本就劳累,睡足了再来就是了,哀家没什么大事,做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低眉笑应了声“诺”,笑言:“臣妾素来觉不多,想多睡一睡也睡不着,就早早来了。”扫了眼案上茶盏,又施施然笑道:“臣妾记得太后最喜六安瓜片,偶尔也喝一喝黄金桂,今儿这个是……”我又瞧一瞧杯中那片片翠绿,俄而道,“臣妾倒认不出了。”

帝太后笑了一笑,柔荑执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这是阳羡茶,先帝最喜欢这个,哀家确是不怎么喝的。”

宫女为我奉了茶来,同样是那阳羡茶,我浅啜了一口,莞尔称赞道:“是好茶,清香味醇。”

“这茶产得少,一年总共也没有多少,一半分去了皇太后那儿,一半在哀家这里。哀家又不偏好这个,你如是喜欢,就拿去。”帝太后的浅浅衔着笑意,口气慈祥温和,我微微一怔,连忙推辞:“这怎么行。臣妾来问个安罢了,拿走这样的好茶,莫说臣妾心里过意不去,陛下听了也不会高兴的。”

“你别拿陛下当说辞。”帝太后笑睨着我道,“陛下宠着你,哪会在意这些。你拿去就是了,哀家是希望,你能把这茶喝明白了。”她说着笑意敛去几许,平添了些肃然。我不解其意,心底略有一惊,垂首低言:“臣妾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帝太后持起杯子,搁在眼前轻晃着端详片刻,缓缓道:“这茶好不好,茶叶固然要紧,可沏茶的水也不是随意用的,就是阳羡茶这般的好茶亦是如此。”

可是指我该多加内修么?我心中胡乱猜测着,疑惑更甚,只谦恭地听她继续说:“这阳羡茶有个故事。相传王安石托苏东坡游巫山时取中峡之水用以沏阳羡茶,可苏东坡游山时兴致颇高一时忘了此事,直到下游才想起,就取了下游之水带给王安石。王安石沏茶一品,便知是下游之水。”

我好奇道:“为何?”

帝太后浮起和蔼的笑意,解释说:“苏东坡也问了王安石为何。王安石说,上峡水流湍急味重,下峡水流轻缓味淡,唯有中峡刚好。”

我沉吟着思索其中深意,帝太后执起紫砂壶在我面前的杯中添了水,徐徐道:“同是巫峡中水,因着轻重缓急不同而分出了优劣。为人亦是如此,行事不可过于谦卑,亦不可太高调。”她缓沉下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晏然,你年轻气盛,不知忍。哀家知道种种事由之后,你已容不下瑶妃,可你如今处处同她顶着,还要明明白白的让六宫都看着,到最后吃亏的可就未必是她了。”

我垂眸不言,暗自思量着她这番话,她又续道:“便如昨日,你让陛下去见馨贵嫔的事传得阖宫皆知,就算你有你的法子让陛下听不见这些,可到了馨贵嫔那儿,你可管得住馨贵嫔那张嘴么?”她吟吟含着笑,语中一顿,“这是后宫,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宫中嫔妃左右自己的心思。若他昨晚当真被郑褚劝去了馨贵嫔那儿,你今日,可就未必还能同哀家在此处品茶了。”

我心下一阵阵生着惧意,帝太后,她平日里几乎不理六宫事,却是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昨晚若她没有挡下这些、让宏晅去庄聆处……

是我太自大了,我觉得我一时盛宠,瑶妃也奈何不得,却根本没有去想馨贵嫔会借此说些什么。这样的事,甚至不需什么证据,只明里暗里的旁敲侧击几句就已然够了……

我怎么会犯这样的傻!

起座离席,我敛身向帝太后一拜:“臣妾多谢帝太后。是臣妾思虑不周,心高气傲不及想那么多。谢太后点明,臣妾日后行事必定加小心。”

帝太后缓缓点头,未有责怪之意:“嗯,长个记性就好。哀家知道后宫风云波诡云谲,有些事不得不为,可真心待你的人你心里要有数。老实说,皇帝表面上虽仍做得公平,但他对旁人从未这样上心过,哀家这个做母亲的看得出来。你把这当恩也好、当情也罢,总不要平白辜负了。”

正文062.百转

被帝太后一语警醒的同时,我不得不再度思索与宏晅的相处。我素来知道他对我比对别的嫔妃多一份照顾和偏袒。诚然,三宫六院,他总要尽力显得公平,但这一份照顾和偏袒还是有这么多人瞧得出来的。沈循、庄聆、帝太后,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切,我心里也并非没有察觉,我只是觉得,有察觉又能如何?他终究是一国之君,我到底只是一房妾室,琳孝妃、瑶妃、韵淑仪、馨贵嫔,亦都是他的妾室。不仅如此,眼下已是永昭五年,来年便又是三年一度的家人子入宫。新旧交替,那样多的如花美眷,我在他心里的这份地位,又能持续多久?

可……经过那么多事的帝太后,她只会比我更清楚这些,仍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大约是真的有什么不同吧。

我拜见帝太后之时,将宫人都留在了外面。今日是红药和诗染随着,我回永桦轩的一路都陷入沉默的思索,觉出她二人在身后窃窃私语地猜测我怎么了又不敢发问,也没有心思去多做解释,只觉得心乱如麻。

不可过湍不可过缓,否则水味不正,只会惹人嫌弃。比起与宏晅的相处,这句话我更需尽快领悟,因为那许是一生之情,这却是生存之道。仔细想来,两年来,有诸多事情我都操之过急了,以致于打草惊蛇教对方设了防,如不然,大约可以一招除之。

我需要仔细想一想。

回到永桦轩,我即以身体不适的由头吩咐下去这两日不见外人,又叫林晋去禀了郑褚和大长秋季靖泽,道我不便侍驾。

静坐案旁,我仔仔细细地回想着种种过往。从起初我的有意避宠到避子汤一事,他对我到底是忍让多些。避子汤那事我虽是问心无愧,可他也不过是如郑褚所说的“关心则乱”罢了。若不然,一旨诏书废位或是赐死,我也无处鸣冤。

再到后来,那块玉璧,他平日里决计不会用这样的方法随意讨好旁的嫔妃……

合璧,那是夫妻之象。

确是不一样的,如此明显。

我绣那香囊藏了诸多心计,他送的那玉璧却没有,他对我,没有必要。

我忽然就有了愧疚,不管他对我的感情中有多少是“一时兴起”,这两年来,终究是我虚情假意多些。

长长一叹,我站起身走到门口,婉然问我去哪儿,我道:“我去见陛下一趟,你们不必跟着了。”

明正殿外,郑褚看见我不禁一愣,带着疑虑躬身施礼道:“宁容华娘娘万安。”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犹豫着言说,“方才林晋来禀说……”

“说本宫身子不适?”我笑问一句,见他点头,我又一笑,说,“没什么大碍。现在可方便见陛下么?”

郑褚笑揖道:“陛下有言在先不必通禀,娘娘里面请就是。”

我入了殿,宏晅正读着折子,抬头一看我同样一愣:“刚听说你身子不适想去看看你你就来了,这是哪出?”

我悻笑着一福:“劳陛下记挂,臣妾没什么大碍。”

他抿笑摇一摇头,随口示意我说:“来坐吧。”

我坐在他身畔,他仍是读着折子。我静默地看着他,一会儿,他无意间偏头扫了我一眼,复又读折子。我仍是看着他,又过一会儿,他有所察觉地一侧头,不禁笑了:“有事?”

“没有。”我浅低下头,解释道,“臣妾刚从帝太后那儿出来,帝太后和臣妾说了些话,臣妾就想来见陛下一面……”

他一笑,搁下手里的那本册子,并没有问帝太后对我说了什么,只一刮我的鼻子,道:“想见可以,不许这么死盯着看。眼巴巴的样子,一会儿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朕怎么欺负你了。”

“哦……”我应了一声,低头小声咕哝着,“本来也没少欺负。”

他眉毛一挑:“你说什么?”

“没……”我咬了咬唇,一欠身道,“陛下接着批折子吧,臣妾不打扰陛下正事。”

径自起身去了后殿的小间,备茶水的宫人无事时就在这里候着,我一看服饰略高于旁人的那宫女是个相熟的,上前笑道:“墨染,今天你掌事么?”

那身形一惊,转身端正的一福,笑盈盈说:“是,今日奴婢掌事。娘娘可是来找宫正?”

“不找宫正。”我颌一颌首,浅笑回道,“你们接着做事吧,我在这里待会儿。”

墨染略带惊诧地看一看我,不明白我的意思,但见我并不打算离开,也不多语,继续挑着手中的茶。

我靠在一个立柜上,环视这间备茶用的小间。格局与成舒殿后殿大体一样。成舒殿的那间,曾一度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是御前尚仪,这些事情早已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我却唯独喜欢待在里面,闻着满室的茶香,在一天又一天的忙碌中抽身歇息。

故而那段日子里,我唯一能安静下来想一想事情的时间,也都是在那茶间里。作了宫嫔后当然再没去过,诸多纷扰之下心思也愈显烦乱,也许今日,我还是需要这满屋的郁郁茶香来帮我想明白一些事情。

我想除掉瑶妃,因为她一次次地想要我的命,可我又不能让宏晅失望。瑶妃是宠妃,从她随着皇后嫁进太子府那天起就是宠妃,所谓长宠不衰,我若动她,只怕宏晅心结难免。

犹记我刚刚受封的时候,瑶妃是向我示过好的,她投了桃,我因想避宠又不愿开罪太后而未报李,从此就已树了敌。之后她的罚跪、纪氏的掌掴,这些账一笔笔记下来,化敌为友决计是不可能的——纵使我愿,她也不信。

可若是相安无事的各自度日呢?

瑶妃也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后宫粉黛三千,不会由她一人专宠,她也容得下别人得宠,更是一手扶植了从前的夏文兰、张安骅和如今仍居主位的馨贵嫔。至于旁的宫嫔,即便没有归顺于她,她也并非全然容不下,否则顺姬也好、愉妃也罢,她们的孩子根本没机会生下来。她对我不依不饶,实是因为我从她那里抢走了太多……

许是可以一试。

一阵清雅的幽香袭来,我抬眼看去,怡然正轻晃着手中茶盏施施然踱来,含笑道:“宁容华娘娘好雅兴,这是碰上什么难事了要来茶室想想?”

我一沉气,颇显无奈道:“天大的难事,一边是容不得人,一边是不肯辜负的人,怎么做也不合适。”

怡然抿一口茶,在我面前笑吟吟地摇头晃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我苦笑着摇头摆手:“非也非也,我这二者,要么得兼,要么兼不可得。”

“呀,这就难办了。”怡然又喝一口茶,也靠在立柜上,“娘娘不妨说说,兴许本宫正帮得上忙呢?”

“不劳宫正女官。”我信手取过她捧着的茶盏饮了口,“本宫自有主意。退一步而得鱼,亦不失熊掌也。”

不再动瑶妃,亦不示好,只是示弱。避一避锋芒,也免六宫非议。如她再步步紧逼,我有所动,宏晅、帝太后也就不能再说什么。我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如此也好,少废一番心思,我也好专心对付姜家。

那才是我自始至终的仇家.

我心中舒畅许多,对日后的事也大抵有了分寸。回到永桦轩,婉然道:“刚才凌宜阁来传了话,说瑶妃娘娘后天请各宫嫔妃去小坐观舞,姐姐去不去?”

宫中嫔妃时有这样的小聚,瑶妃尤其喜欢这些。她宠冠六宫,如此相聚时,宫嫔们对她多有奉承巴结,她多半是不会请皇后的,只让众人在她的住处看清楚,这后宫里真正顺风顺水的是她,而非她的嫡姐。

在我受封之后,这样小聚也有过数次,我因不喜瑶妃,又知她会有刁难,总是寻了由头不去。可眼下既是有心示弱,她下的请帖,我就必须应下。

她邀众妃小聚,谁都知不可抢她的风头。我挑了身简单的玉色并蒂莲纹对襟襦裙,万分的低调,朝月髻上簪了两支白玉钗子,携了婉然和云溪往凌宜阁去。

我并不是到得最早的,在映瑶宫中随居的宫嫔和几位素来与瑶妃交好的嫔妃皆已到了,我与她们中大部分人并不熟络,各自见了礼又客套上两句便安然落座。抬眼见馨贵嫔一袭淡橘色妆花丝绸广袖襦裙迤逦而至,复又站起身,恭谨地浅浅一福:“贵嫔娘娘万安。”

“哟,稀客啊。”馨贵嫔黛眉微悚,语气听似淡泊却是讽意尽显,“难得见宁容华来赴瑶妃娘娘的宴,本宫还道容华你此时会去明正殿呢。”

正文063.舞祸

馨贵嫔的声音轻轻朗朗地传入各人耳中,一片静默,这是瑶妃不容我的由头之一。阖宫嫔妃,能去广盛殿、成舒殿伴驾而不需通禀的只我一人,到了梧洵行宫,明正殿也是同样的规矩。宏晅容我如此,不过是因着我曾在御前侍奉许久、又无家世背景便毫无干政之嫌。

从他允我随意入殿时,我就知道这会在宫中引起怎样的反响,却觉得能让瑶妃不痛快,何乐而不为?可这样的事,显然不仅是让瑶妃不痛快。

余光一扫,见诸人各自低着头,或是看着别处,都是一副淡然神色。须臾,陆才人素手摆弄着绣蝶纹的袖口,轻轻道:“难得容华娘娘有这样的雅兴,陛下那样的旨意如是落在臣妾身上,臣妾必定日日去候着,什么事也不做了。”

馨贵嫔扬声尖锐而笑:“陆妹妹也就是想想,在座的谁有宁容华这样的本事。”她双眸一转,凌然地睇着我,“区区一个奴籍的丫头,坐到尚仪的位子已不容易了,得幸之时本宫更让刮目相看。如今,竟也是一宫主位,还抚育着皇次子。”她在我身边踱着步子,扫视着我,口气轻浮玩味,“随意入大殿?本宫可听说皇后娘娘去见陛下还需郑大人通禀一声呢,可见宁容华你若再有个一儿半女的……前途无量啊!”

我浑身一凛,向后退了半步,冷冷一福:“贵嫔娘娘谬了。臣妾鲜少来见瑶妃娘娘,先前是自己体弱多病须得静养,如今是因照顾着皇次子抽不开身。娘娘言及随意入殿之事,臣妾确是得了陛下旨意不假,但……”我羽睫微微一抬,浅扫她一眼复又垂下,“嫡庶有别。犯上之语,请贵嫔娘娘谨慎言行。”

“凭你也配告诫本宫么?”她瞅着我,似笑非笑,“本宫知道你在潜邸服侍过,可你别忘了,瑶妃娘娘也是陛下还是太子时就嫁入府中的。要和瑶妃娘娘一较高下,容华你才该谨慎言行。”她一壁说着,一壁凑近我,笑意未减,压低的声音中隐着狠意,“那日,可惜了陛下没听容华的意思来看本宫,不然本宫定在陛下面前好好赞一赞容华,也算答谢容华好意了。”

果真会是如帝太后所说的那样。

我不动声色地暗舒一口气,嘴唇轻敏,笑意微微:“不敢受娘娘的谢意。臣妾区区一个容华,岂敢妄自左右君心呢?”

她神色微凝,蓄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敢或不敢,六宫都瞧着呢,宁容华何须多加辩解?”

“瑶妃娘娘邀众人相聚,两位妹妹有什么话非要站着说,让旁人以为瑶妃娘娘照顾不周么?”庄聆搭着宫娥的手,笑容满面地步入院中,停在我二人面前,言笑晏晏,“小聚罢了,座次也不是强定的,两位妹妹若非有什么体己的话要说,一起坐着就是了。”

我向馨贵嫔莞然一笑,方侧身向庄聆见了礼:“修仪姐姐万福。是臣妾早到了些,同馨贵嫔娘娘聊得忘乎所以了。”眼睫微垂,朝着馨贵嫔欠了欠身道,“娘娘请入席。”

馨贵嫔的视线仍是直直落在我面上半分一移,浅一福身:“修仪娘娘万安。臣妾先去坐了。”

庄聆拉着我坐下,手在我手上一搭,盈盈一笑:“众矢之的?”

我无奈一叹,苦涩摇头:“是我自己太不当心。”

众人又坐了两刻,瑶妃才姗姗迟来。犹是高挽着飞仙髻,一袭飘逸的广袖流仙裙上花纹繁复,庄聆低眉轻道:“哟,瑶妃娘娘这是要献舞呢。”

遂与众人一道起座施礼,瑶妃在主座坐定,柔荑轻抚着额头,轻描淡写地徐徐笑道:“都免了。本宫来迟了,各位妹妹见谅。”

轻轻拊掌传来歌舞,乐师其动,院中响起《霓裳羽衣曲》,数十位舞姬鱼贯而入,唐制的舞服轻旋而起,仿若一朵朵时绽时收的花朵。霓裳羽衣舞舞姿繁复,又只有残篇存世,教坊排练此舞必定废了不少工夫。瑶妃凝神赏着舞,面上笑意浅淡,一缕倨傲半分不做掩饰。

诚然,这众女齐舞也确实比不过瑶妃当日在祁川行宫中的那一支独舞。

众人看得起兴,一舞终了,瑶妃屏退众舞姬,恬和微笑道:“这霓裳羽衣舞,本宫前两个月才命教坊去排,原想着难度颇高,还担心出什么岔子,眼下看着众位妹妹倒还都喜欢。”

馨贵嫔笑声泠泠道:“臣妾有话直说,娘娘别怪罪。这舞是不错,可见教坊是费了心思的,但比之娘娘去年那一舞,还是差着些。”

“本宫那舞哪儿比得上这些个舞姬,不过是有些新意让各位妹妹觉得新鲜罢了。”瑶妃微笑着轻一叹,“本是想舞上一曲再给各位妹妹看看,出了门才知今日竟这样炎热,委实懒得动了。”

说着又要再传舞姬进来再舞一曲,馨贵嫔却道:“娘娘说得是,重在新意。何况娘娘当日是为了在朵颀公主面前挽回大燕的面子才有那一舞,如今宫中小聚,娘娘位份最尊,臣妾等怎敢劳娘娘起舞?”她停了一停,抬眸看向我道,“臣妾听说宁容华也是善舞的,当年在太子府里也专程学过。臣妾无福,进宫太晚不曾得见,不知宁妹妹今日可有兴致?”

瑶妃和善笑道:“贵嫔妹妹这就难为容华了。当时本宫已在太子府中,知她专程学的是那相和大曲,却因太难而未学成,不几日就搁下了。莫说贵嫔妹妹没看过,本宫和陛下也是看不成的。”

“哦……原是如此。”馨贵嫔垂首间露出失望之色,略作沉吟,又说,“臣妾听闻相和大曲也不是寻常舞蹈,须有些根基才能去学。如此说来,宁容华虽未练成相和大曲,也还是会舞咯?不知宁容华可否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