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流攒拥,道路两旁长明灯倾斜着,光芒迎面地扑在她脑袋上。陆白拉低围巾,长呼出口气来,鞋底轻细地踩着地面。
路经的面孔熟悉也陌生,陆白微微低下头,看见两人互相紧紧攥紧的十指,愣三秒,她忽然开口:“路野。”
“嗯。”他把她拉近点,脑袋也凑近去,“什么。”
“能不能别牵手啊。”刚刚她挣脱掉两三次还是被路野捉了回去,她昂头看过去,发现路野在盯着自己,耳根子一红,偏过脑袋,声音沙哑的,“又不会走丢。”
“不能不牵。”路野又走近点,几乎是贴着她,“这里人多。”
路野带她来到家小夜摊上,专门做馄饨面的一家,味道特好,陆白之前几次放学回家路过,都觉得眼馋,但是碍着时间紧迫,就没买。
“老板,来两碗。”
“好嘞。”老板笑嘻嘻地瞧着他俩,“哎哟一对小情侣,我给你们多加点肉啊。”
“谢谢叔叔。”陆白腼腆地笑起来,根本没听到老板前一句话的称呼,旁边路野笑得得劲儿,把她捉到角落位置上坐着。
“好吃吗。”
陆白吃得起劲,脑袋昂起来,发现路野正看得自己津津有味,她把嘴里那口面慢慢咽下去,眼睛巴扎巴扎两下说:“……好吃啊。”
他笑声:“那把我这碗也吃了吧。”
“……”陆白艰难地看着他,“你当养猪啊。”
“养兔子呢。”他应对自如。
她磨磨牙齿,恨不得现在就想卷铺盖回家睡觉养精神,陆白吸吸鼻子,觉得要打喷嚏了,招呼了下:“喂。”
“干嘛。”
“我可能要打喷嚏。”
路野噢声,继续近距离地盯着她。
“……尼玛能不能坐远点。”她忍不住爆粗口,大佬特性被迫爆发出来。
他又噢声:“不能。”
吃完她走出去,路野跟在后头。
迎面冲上来一小男孩,差点把她撞弯,路野眼疾手快地拽住她:“靠着我。”说完,眼睛瞥着那男孩,男孩有点被吓到,背脊发凉浑身哆嗦:“对不起姐姐。”
路野想说什么,等碰上那孩子的脸后,忽然顿了两秒:“你不是何洲。”
“啊!路哥!”男孩认出来了,惊喜地望着他,“你不是在美国的吗。”
这男孩是何洲亲弟弟。
“我哥就在附近玩呢,要不要一起玩玩啊,叫上小姐姐一起呀。”何安抓起他的手。
“不了,我和小姐姐约会呢。”他咬牙微笑着说,如果何洲没有碰他底线的话,陆白都错以为何洲是他亲亲的好哥们,毕竟这笑容太真了。
正巧何洲赶着过来,偶见路野,那天下午被挨的脸隐隐痛起来,何洲忍不住退半步,哟声:“路爷啊,约会呢。”
路野不动声色,拉着陆白准备走,被他弟弟止住了:“路哥,别走嘛,一起去游戏厅玩玩吧。”
“今儿不玩。”路野偏头摸摸他脑袋,语气平静,“和你哥早点回去吧,一会儿冷了冻感冒。”
何安噢声。
两人走了几分钟,陆白想得很多,忽然开口问:“他弟弟和你关系挺好的。”她提提小红包的肩带,吸吸鼻子,“好像挺黏你的。”
路野微微侧头看她:“那会儿他小学被人欺负,我看见,把人家揍了。”
“啊,英雄救美。”
他笑声:“有种再说一遍。”
“没种。”陆白乖乖闭嘴,“我先回去了。”又吸吸发冻的鼻子,手抓紧了肩带,“想睡觉了。”
路野想几秒,手指勾住她肩上小斜挎包,拿下来,放自己脖子上挂着,同时间眼睛瞧着她说:“那我送你回去。”
恰在此时,她被远处吵杂声吸引过去。
有四五个刺青家伙正围着何洲那小子,嘴里嘟嘟哝哝不知道在对他说什么,穿得还挺痞气,黄毛白毛的头发,破洞裤子,明显真正混社会的,还一个人抓着何安的脑袋,现在好像是人质一样的存在。
浑身就是一股“我们就是来找你算帐的”气势,把何洲堵在那里,弟弟还被揪在那里。
路野也注意到什么,他看过去,只是三秒,人慢腾腾走过去。
陆白就这么看着一个大男人,脖子上挂着自己那个少女心的小包,小步地跨过去,直面面对那群混社会的痞子。
陆白还以为像他这种大佬一般在打架前都会好好说话化解矛盾的,她想错了。
没几秒,路野抓拽着一个比他还要强壮的人脖子,手死劲往下压,拖着来到三垃圾桶面前,手放力,直接把人甩在桶中间。
那群人就炸了。
都开始捊袖子好像准备怎么教路野喊爸爸,被甩在垃圾堆里人咒骂句,被兄弟扶起来,面目十分狼狈。
路野面不改色,冷笑,眼底一片冰冻。
领头的好像想到这忽然出现的家伙叫谁了,对这路野也有顾虑,还不想惹他,毕竟这路爷这家伙认识不少黑社会的家伙,要给人打了,肯定不少人找上门来。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何洲这事儿算暂且搁着。
何洲脸上又被添了两拳,他屁股坐地上,精神有些颓废:“路爷啊,今儿个谢谢您。”
“不用谢。”少年声音寡淡,慵慵懒懒的眼神,“谢你弟吧。”
何洲笑起来,见陆白走过来了,哟声:“我记得你。”
她确定是何洲对自己讲的话,愣两秒,艰难地说句:“前几天咱们才见过面。”
路野翻白眼:“别和那个傻逼说话。”
陆白昂头瞧着他,“你说谁傻逼。”
“不是你。”
陆白噢声:“那你继续。”
“……”
何洲忍不住笑出声,慢慢哎呀了声说:“可真有缘分啊陆同学,小学时候不就你把我给揍的吗。”
陆白更疑惑了:“我揍的是个胖子。”
“是我啊。”何洲指指自己的面,“怎么样,是不是比那时候要帅多了。”
说说看谁给你的脸。
路野翻了白眼:“我送你回去。”语气听得酸溜溜的,他揪着少女的后衣领子,一路往后面走,连何洲打招呼的功夫都没了,他在后头笑出声:“哇,这情况什么意思。”
路野送给她一串红绳手链,很简单的编织,上面还没有装饰:“我做的。”他帮她戴上,并且严重警告,“不能摘掉。”
“为什么啊。”陆白问出声,看见他左手手腕上那条相同的红绳。
“我们来打个赌。”路野嘴角牵着淡笑,眼睛盯着她,说,“一个星期,你如果不戴了,我就不追你了。”
陆白张张嘴。
他语气平静:“好不好啊。”
“……好。”
—
周末陆名来看她,那时候陆白正在家里头整理复习资料,见到她爸,先是愣了下:“今天休息吗。”
陆名笑起来:“嗯,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手里拎着水果牛奶,放进屋里后,陆白给他倒水,“考试怎么样了,看你瘦了,是不是没吃好啊。”
“没有,我挺好的。”陆白说。
“那就好,有什么困难和我讲就行。”陆名把水果放进厨房里,“这里你一个人住得习惯吗,要不然你还是搬到我们那里住吧。”陆名说完就顿住了,在那里长叹口气,有些惆怅,“你继母那里,我会好好说的。”
因为小儿子的事情,他总是迁就刘素梅,现在想想,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管了,这不畜生吗。
“没关系,我一个人挺好的。”陆白低头继续写作业,“学习刚刚稳定下来,在高考之前我不会搬走的。”
“那你得多吃点。”陆名看得有些心疼,“是不是没吃肉啊,这么瘦。”
“吃了。”
“你妈那边。”
“她们都挺好的。”陆白顿两秒,“你别担心。”
“那就好。”
陆名对她又说了半小时话,就有人打电话催他回去了,陆名草草告别后,赶忙走了。
陆白把他送过来的水果一一放好,却发现袋子里装得一叠现金,顿了下,面色平静下来,拿起现金,人走到卧室里,打开一个钥匙抽屉,存了进去。
何洲一直提醒她自己是当年被揍的小胖子,还说当年是他不对,求她原谅。陆白没忍住,站在原地:“能不能别跟着我。”
何洲嘻嘻笑着:“我不和你说话吗,不跟你跟谁。”
“南高你也进去?”陆白有些烦,“我要上学的,再见。”
“哎,路爷和你说话你咋就没生过气呢。”
“……”谁说没有朝他生过气。
陆白不搭理他,埋头快速走了。
何洲站原地笑着,偶然碰见自个朋友,问他借了南高校卡,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走进了南高校门。
早自习,班主任请假没来学校,教室里就乱哄哄的一片吵嚷,路野也没来,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陆白有些头疼,看着坐自个边上,正吃棒棒糖的何洲:“你丫有病吧。”
“嘿,你居然也会骂人啊。”何洲有些惊讶。
“……”真有病。
前边唐叶转头过来和他招呼,何洲回应热情:“我来玩玩,我学校无聊,成天妹子追我,就来这里躲躲。”
陆白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揍他:“何洲。”她好声好气,“你躲也别躲到我同桌位置上来,这路野的位置。”
“关键他还来不来嘛,肯定不来了啊,空位置还不如我坐呢。”何洲趴着说,“你们几天没见了,不知道他被他老爸绑到市区那边去了?”
陆白愣怔住。
这她还真不知道。
说起来昨天也没见到老江,问了姜优,姜优说老江也没在,在医院躺着养伤。
“养伤是怎么了。”
姜优眼睛有些红肿,估计大半夜哭的:“前些天被人围堵,刚好路野他们都没在旁边,他一个人被打了。”
“严重不严重。”
姜优摇头:“不严重,我就是担心。”
“没关系。”陆白紧紧牵住她的手说,“担心他就去医院看他。”
“谢谢。”姜优抹抹泪水。
她午饭吃得心不在焉,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路野这事儿堵得慌,午休时间,陆白到天台休息,打了他手机号码,嘟嘟嘟地几声过后,是无人接听的消息提示。
她摁断电话,昂头盯着蓝空。
她想起路野问她。
“如果你不戴了,我就不追你了。”
“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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