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后拿铁棍偷袭他的全部团伙被逮到,如今押在局里候审,陆白作为第一目击者,被警察叔叔请到局里问话,老江他们一起去。
三人进局里,瞥见押在铁栏杆内部正无聊的十几个痞子,断胳膊瘸腿的,都是路野的功劳,他们百无聊赖地躺在木床上、地上,一俩个还把脸恰在铁栏中间,睁眼睛盯着陆白,朝她吹口哨:“嘿我认识你。”
两家伙笑起来,即使脸上狼狈不堪,青一块肿一块的。看来就算人多力量大,路野也完全碾压他们,只是这群狡诈小子使暗刀。她咬咬牙,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老江跟在她后面,朝他们喂声,声音冰冷:“狗杂种,等你们出来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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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调查,被害者之前和他们发生过争执,差点把人打死。”警察把手机放在她眼前,继续说,“这里面有段视频。”
她面目平静地垂着眼睛,视频已经开始播放,视频里面站着一位少年,看起来十五岁的样子,正是初三时候的路野,他手背沾着血,双手紧紧攥着,青筋暴起,白t恤上也沾着血和泥土,脸上黏灰,狼狈不堪,黑发被风吹得凌乱无比,双眼充满暴戾、冷血、冰冻。
他弯腰下去,把地上的痞子慢慢拽进来,又拿拳头往他脸色狠狠砸了几拳,毫不留情,拿脚踹肚子,倒了,再拎起来继续打,骨头断裂的声音,对方鼻血直冒,两眼翻滚,闷哼两三声,好像没气了。
少年扭头过来,冷冷盯着拍视频的人,问:“拍什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不省人事的痞子。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陆白看完后,把手机移递给张警官,并没说什么,张警官说被打的是高中的,那几年到处讹人,讹到路野头上后,反被路野揍得满地找牙,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才把人打趴下。
南城混社会的,你仇我怨的这事儿非得斗得你死我活才好,你弄我我就弄死你,都明白,这事儿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几个孩子的父母来赎人,但这没用,路野父亲还没抵达南城这块地,就已经托了某位上级领导把这群小子扣押着,谁都不许见。路程身份不小,这次看来是真发火了,带了有名律师,他肯定得让这群小伙子在牢狱里吃点苦头。
陆白他们签完字就可以走了。
这会儿张警官开铁门,把里面老大揪了出来准备审问,陆白刚好经过,那老大走出来朝着她笑:“路野女人?他死成没啊?”
老江喊:“你说什么啊!”
“我就说说呗,说还能被定罪啊。”痞子扭曲地笑着,此时张警官正在里面说话,还没出来。
陆白面目平静,脑袋里窜出躺在重症病房的路野,脸色苍白,呼吸器缓缓进出的声音,医疗器材滴答滴答的,在空旷的病房里有序地响着。她眼眸紧紧盯着那面目狰狞的痞子,耳边嚷着吵杂的人声,还有整理书页的呲啦声,忽近忽远的脚步声,笑声,哭声,桌椅的翻动声,好乱,真的觉得刺耳。
下一秒,老江看见陆白出拳狠狠打中对方的脸,那痞子痛叫起来,脑袋懵逼,可能他真没想到这女孩会揍人。老江想阻止,但她速度很快,打完第二拳,才被拦下。
“这里是警局。”老江紧紧抓住她,声音压抑,“你别脏了自己的手,那狗娘养的不值得你动手。”
“脏不脏无所谓。”陆白淡淡地说,老江顿住,怔在原地,女孩低头,拿指腹搓了搓自己红肿的拳头,“所以没关系。”
最后陆白被拘留到下午两点。
是路程保她出来的。
老江开车送她回家,陆白说去医院。
“你回去吧。”陆白上车前提醒老江,“两天没回去了,你父母肯定担心,路野我去照顾。”
江涛面目确实疲累,嗯声:“我明天过来,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
路野昏迷两天,虽然脱离危险,但没真正清醒过,现阶段不能进去探视,陆白只能站在玻璃窗外面看,错综复杂的管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滴答滴答的声音,连外面都能听得很清楚,她固执地站了会儿,总觉得他会醒过来,可他没有。
这次你睡得太沉了。
陆白压抑地咬咬嘴,转身准备走,碰上陈凯和黄不二,他们还没走,见到陆白,两人打正面招呼:“嫂子你刚刚那两拳可真出气啊,那小子太嚣张了居然使暗手段。”
陆白没吭声,因为她看见了站在黄不二后面,正犹豫不决的杨米,还有个陪她来的女学生。黄不二说:“杨米同学是代表他们班级来看望路爷的,但人还没醒呢,等人醒了才能探视。”
杨米眼睛有些红肿:“还没醒吗。”
“估计明天就能醒,明天我告诉你。”
“麻烦你了,谢谢。”
“这没啥的,都路爷的同学。”
第二天上午,她接到了老江电话,说路野醒了。陆白猛地睁眼,顾不得乱发,直接爬起来换衣服准备出门,牙还没刷,不管了。陆白兴冲冲地穿鞋开门。
愣是没想到碰见彭淑英。
她母亲站在门口,一身黑裙,戴着太阳眼镜,正要敲门的姿势。
“……妈。”
彭淑英对她这模样很不喜欢,摘下眼镜问:“怎么你就这样子出门?头发还没梳好。”
“我去看望朋友。”
“我有事和你说。”她看了看手表,“先进去吧,外面热。”
彭淑英把眼镜丢在玻璃桌上坐下来:“就是这次高考,大学的事情,你填了什么。”
“市中。”
“市中?”她皱眉,“我不是说要报到上海那边的吗。”
“都差不多,上海很远。”她们这块位置处于北方,去南边要花很多时间,陆白本身就抗拒这些,花时间的事情她不想干。
“没关系,我这次被调任到上海总部,你也跟着我去就行。”彭淑英说得很快,像是在赶时间,“我已经和你爸沟通过了,以后我来养你,所以抚养权现在归我了,至于大学这事儿,我早前和你们班主任讲明。”
陆白猛地愣在原地:“你说什么了。”
“把你志愿改到上海大学,你大学期间我就安排你到我的机关实习,怎么样。”
陆白说话冷淡:“你没权力修改我的志愿。”
“我是你母亲。”彭淑英说得慢条斯理,“我当然有权利。况且你外公现在身体不好,现在在上海中医院养病,平常根本没人去看他,他对你挺好的,你去上海,他肯定高兴……你们老小辈的有多久没见了。”
—
医院。
陆白推门进去,看见老江他们都在里面,吵吵嚷嚷的,就好像从前那样,杨米和另一个女同学也在,两人笑得腼腆,因为和陈凯比较熟,性子也放开了点。
白色帘幕遮住了病床半边,她只能听见路野那种不耐烦的低沉嗓音:“别吵行不行。”
她逐渐沉重的情绪慢慢放轻了些,就好像他是太阳,他是风,照得她通脸温柔,带着福音。陆白张张嘴,总算长松了口气。
“嫂子来啦?”
“快快快,请坐!”
“嫂子来了我们就不待着了。”老江笑眯眯地推着陈凯他们离开,“你们慢慢聊啊。”
杨米偷偷看眼路野,也没说话,和她朋友走了。
人都离开了,陆白才过去,她一直垂眼,坐在椅子上后,视线落在少年打着点滴的左手背上,指关节那边不少蹭破了皮,她微微凝眉,觉得自己喉管涩得厉害。
路野瞧她满脸严肃地坐着,预感女朋友是要发火了,少年伸手握住她手腕:“陆白。”
陆白被他这举动吓到了:“你手还在输液,别动!”女孩把他左手好好地放平,有些手忙脚乱。路野总算弯嘴笑了起来,自他清醒,还没真正笑过。
路野嗓音沙哑得厉害:“我听老江说,你揍了那家伙两拳。”
陆白嗯声,倒热水递给他:“喝水。”
“喂我。”
“自己喝。”
“我手没力气。”
“……”
整杯全喝光了,她抬眼,直接对上那双漆黑眼眸,陆白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她问他:“那你饿不饿,我做了炒面。”
“我饿。”
女孩把餐盒拿出来,筷子想递给他来着,路野眼神懒散地瞧着她,陆白就明白了,只能自己抓筷子喂他,她夹一筷子,他就吃一筷子,很饿的样子,陆白让他慢点吃。
“明天你要吃什么。”陆白问。
“玉米排骨汤。”
“好。”她笑起来。
路野怔一秒,拉她过来往自己怀里抱。
“有伤。”她小心翼翼地挣扎。
“没事。”路野有力地把女孩抱在臂弯里,沉默两秒,“抱歉,让你担心了。”
陆白觉得眼酸,把整张脸都轻轻地埋在他身上,声音细软:“以后别和我说这个,要不然我不喜欢你了。”
搭在她肩膀的力道加紧了些:“不说了。”
陆白不知道怎么和他提那件事,关乎未来,她从来没想得那么认真过,她得去上海。
陪着路野一直待到五点,一点都没腻。腹部那刀伤愈合得很快,就差脑门那伤,医生说差不多半个月就可以出院,陆白正在看书,他冷不丁地问:“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她顿住,抬头猛地盯着少年。
路野笑起来:“都写脸上了。”
“……”她这次诚恳了,“月底我就得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
“上海。”
“去干嘛。”
“上大学,在那里生活。”
两人一句一言平淡地交流着,双方表情平静,根本看不出一丝波澜。路野脸色没什么表情,他又喊了遍女孩的名字:“陆白。”
“嗯。”
“那我打人的视频看到了吧。”
“嗯。”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
“嗯。”她说,“我和你一样,有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你没我那么严重。”路野回答,眼睛深邃平静,看不到一点情绪,“你会顾及周围,我一点都不考虑这些,但我现在会考虑了。”
陆白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说:“你去上海是很好的选择。”
“……”她觉得喉管发痛,很痛,“你是这样想的啊。”
陆白开门准备离开病房,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门被他嘣地死劲关上,陆白身形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快速掰转过去,背抵着门板,在他的禁锢下动弹不得,掌心炙热地抓住她细腰,路野的脸压下来:“我这样想的。”紧紧堵住了她的嘴。亲吻不断地落在她的眼睛、额头、鼻尖上,“要不然你还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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