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斑驳陆离地快速从眼前越过,冷风把短发吹得到处乱飞,像是刀片似地扎她的脸,也不知什么时候,陆白旁边车窗自动合上,脑袋嗡地一下子安静了,像是自我世界忽然被人关闭,什么杂音都没了,陆白找回意识,偏头看向路野,侧脸削瘦的模样,沉稳,冷静,目光依然笔直地盯着路前方。
大约行了四十分钟,抵达公寓大楼,陆白提包下车,意识恍惚,结果没站稳脚,一下崴了人还跌在地上,她穿了自己并不喜欢的高跟鞋,因为今天上午有场抢劫案诉讼。
挣扎站起来,听见对面车门被人嘭地合上,男人已经下车,他快速走过来,看见她狼狈地扶着车身,语气有点严厉:“你在想什么。”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也不扶,也不走。
陆白心里一堵,站好,无视他那脸面无表情的模样,扯嘴:“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意思是逐客令,您可以快点走了。
他眉眼细极可微地沉下去,也没说什么:“行。”丢下这个字儿后转身上车。
陆白见车开走了,就进了公寓楼,她住十七层,等电梯的时候需要几分钟时间,她靠着墙壁扫了眼手机,没人来消息,旁边站着一对兄弟,互相勾肩搭背地有说有笑,一个兄弟嘚瑟地说他今天又和那女孩说话了,另一个大哥瞥他眼说那你追啊。陆白想着想着,竟然又联想到了老江,那时候他追到姜优,也是这么的嘚瑟表情,向路野炫耀了一下午,路野听得没耐烦,直接朝他的脸扔了枕头,语气烦躁:“可以滚了。”
她笑得无奈,心坎子忽然软下来,正巧电梯上来了,和那两兄弟一道进去,陆白摁下十七层按键,门渐渐合上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电梯门。
门再次开启,男人站在外面,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蒂,黑眸沉沉地盯着她看,陆白愣了下,以为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时候,男人抬步跨进来,陆白有些惊讶:“……你。”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站在陆白旁边。站他们前面的那两兄弟又开始谈论明天怎么个逃课方式,大哥说:“要不然你当回靶子,把李老头那帽子摘了?”小矮子当场靠声,笑骂起来。
陆白微微偏头,见男人背脊向后靠着电梯,眼眸低垂,像是死水似的平静无澜,黑眼圈也重,模样很疲累,她滞了两秒,没吭声。
那两兄弟走了,电梯继续上升。
两人根本没话说,她也没想到路野会回来,刚才走得那么直接,她甚至觉得以后两人真的没办法再碰面了,她站得脚都麻了,动都不想动,脑袋塞了太多东西,顾不了身体。
“住十七层吗。”
陆白回神,嗯声。
抵达楼层,陆白走在前面,速度有些慢,路野就那么跟在她后边,视线从女人瘦弱的肩膀一直往下移,脚还真崴了,他眼睛深沉,咬咬烟头,脚步停住,掏出打火机点了下,他吸了口,嘴边冒出来的烟雾被走道的风吹散开来,目光琐碎地盯着在门口低头掏钥匙的人,他扯扯嘴,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门开了,陆白想进去,发现身后没人,她扭头往外看,见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走道上抽烟,手指夹着烟蒂,烟火星星点点地亮着一点橘光,走道灯坏了,没看清他脸色。
陆白抿抿嘴,喂了声:“进来。”
站原地的路野滞一秒,倒也抬步过去了。
“随便坐。”
她公寓不大,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厨房,窗户摆着四五盆绿植,噢当年她收养的那只流浪猫还在,从小橘变成了大橘,懒散地趴在沙发上一脸鄙夷不屑地盯着他,路野踩着地毯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他人向后靠着软沙发,清香涌入鼻尖,竟然有了睡觉的想法,真费劲,他过会儿还得回局里办案,不能睡。
陆白去厨房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昨晚切了一半,还剩下一半,她揭开保鲜膜,让它切开晾了晾,她拿饺子出来煮了几分钟,注意力却一直在客厅那边,静悄悄的,只有煮水的声音,以及小橘喵呜的叫声。
站了会儿,她终于下决心去瞧眼,就瞧一眼,人只跨出去半步,就看见路野靠墙壁站着,眼睛有些肿,面目却十分疲累,她知道那种感觉,那时候她工作忙,状态也是这样,为了不让自己睡觉,就拼命站着,喝咖啡,使劲扭腿部的肉。
但身体终究熬不住。
她故意推了下门,咯吱声让他快速回神。
“你应该好好睡一觉。”离他十步之远,陆白还是能感受到他浑身倦意,陆白过去递给他杯热水,“坐下。”
他眼睛低垂着,黑色睫毛凌乱浓密,眸底掺着一道光芒,男人伸手接过,却没动脚。
“你一会儿去哪。”她并不觉得他一会儿能老老实实地回去躺着,看他这幅状态,肯定是在局里熬了不少时候,她想了想,再次问,“你打算去哪。”
“局里。”他快速回答,口齿清晰。
她噎住:“继续熬夜?”
他嗯声。
陆白又噎住,语重心长地说:“我想你今天应该好好睡一觉。”
“……”
“路野,你这样不行。”
男人忽然抬眼,紧紧盯着她:“意思是让我睡你这里。”
她顿两秒,反应过来:“你可以回家睡。”
“远。”他懒散地扯扯嘴角,没什么笑意的笑。
陆白知道今天他情绪不稳,只能依着:“……那你睡沙发。”
路野还是留在这里过一夜,陆白煮好饺子后端给他一碗,结果男人正在看照片看得起劲,都是前些年的照片,高中时候也有,但她没印出来。
“你和顾明倒挺熟的。”他凉飕飕地来了句。
她嗯声:“吃点饺子。”
“你吃吧。”
陆白顿了下,还是执着地把碗塞给他,挺安静地回答:“我下了两份,吃不了那么多。”
“要不要加点醋。”陆白坐他对面吃,指了指左边调味料,“自己弄。”
那会儿路野差不多吃完,他背脊向后靠着,一只手搁在桌上,另只手捏着烟蒂,眼神迷离地盯着她:“陆白。”
她嗯声,觉得他会问以前的什么事,已经做好准备被问的时候,男人抬手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吐出一圈烟雾:“你这儿有男士内裤吗,新的。”
她懵住,抬头,嘴里还咬着饺子:“没有。”
“没有吗。”
“没有。”陆白继续咀嚼,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他,“你明明清楚,我怎么可能会买男士的。”当时她还没想那么多。
“清楚什么。”他眼神冷下来,“清楚你和顾明是什么暧昧关系,还是清楚你们已经同居了。”
她猛然怔住,心脏被狠狠揪住一把,陆白没想得他会说得这么冰冷,当场扯了扯嘴角,回:“你清楚还问我。”
男人猛然站起来,板凳咣当地翻倒在地板上,起了不低的声响,他暴躁地喘着气,眼神紧紧盯着陆白那张处事不惊的脸面,咬紧牙关,笑了笑:“……行,多谢晚餐。”
人走,门被他嘭地关上。
陆白放下筷子,低头,双手紧紧捂住了脸,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沉闷,烦躁,愤懑,无奈,悲伤,老江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小,她知道,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刺激他,但他说话怎么可以那么苛刻,她不习惯,她明明不想看见他这样。
这一顿吃得双方都很不愉快,导致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联系或者见面,再次见面的契机是因为姜优的第二场相亲大会,她又把陆白强行拖着去了晚会。
“那位李先生是做服装设计的,旗下不少设计师都跟着他,而且还帅,你要不考虑考虑。”姜优拿手臂怼怼她,陆白正处于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她瞥眼:“没兴趣。”
“那刚刚的富二代呢。”
“不知道。”
“……医生呢。”
“没想过。”陆白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老姜,明明是你来看男人。”
姜优嘿嘿笑起来:“找不着称心的。”
过几分钟,有两位男士主动找她们两攀谈起来,原来他们两都是建筑师,这次来也都是借着晚会搞对象的,一哥们和陆白对上了,他觉得陆白就是他心仪对象的首选,他这话也说出口了,真是个坦诚的哥们。
陆白尴尬地朝他笑。
那哥们手搭上她肩膀,正想与她继续侃侃而谈,旁边走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人,宽厚结实的高大身影直接把那小哥比了下去,他拽住小哥的手腕,漫不经心地盯着对方。
小哥被盯得毛骨悚然,哈哈尴尬地笑:“原来有主儿了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没见过路野穿西装的模样,以前听那群女人们提男人穿西装帅得一逼,现在发现传言可信度果然很高,他原本身形挺拔,肩膀还宽实,衬得西装有板有眼。男人往下瞥见她那张精致的妆容,脸色更沉了:“有男人还来这里。”
男人估计指的是顾明。
陆白没想明白他是怎么把顾明和她绑在一起的,但对于他刚才的解救表示衷心感谢:“刚才谢了。”又想明白路野一个刑警队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关系。”他快速回答,目光冷漠地盯着宴会那帮人,“你就站在我后面。”
她没理解,没过多久,宴会大门被一支训练有素的武装刑警队突破冲进来,众人立马尖叫起来。“都不许动!”刑警高喊,“蹲下!不许动!”
陆白被男人挡在身后,也想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应该是某些犯罪分子利用宴会进行交易的窝点,动员了这么多人过来,肯定和毒品有关。
路野叫了王成过来:“你和王成待在这里。”他脱下西装外套,把领带也一并松开了抛给王成,手解了第一颗纽扣,视线紧盯着二楼,嗓音冷冽如寒冰,“我去二楼。”
作者有话要说:这集男主,是碰着醋罐子来的,别介……反正就是醋到底了,emmmm这态度,迟早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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