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灯火绕着河口县城墙的顶端串了起来,从辽人营地看去犹如片片星辰一般。 但暗夜的河口城,城下的连片阴影却要远城墙更加深黯。
“这便是汉人常常说的灯下黑。”萧达格收回了投向远方的目光,眸精光闪烁,回头说道。
萧达格早已将今夜攻城的任务分派部署下去,此时身后只剩下他的心腹将领。本来是等着大王最后的吩咐,但一群将领却没想到萧达格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均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们虽然也听说过灯下黑这句汉人俗语,但却基本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萧达格龇着牙,神色面容显得分外狰狞且得意,幽幽的说道:“所谓灯下黑,便是亮者越亮,暗者自然越暗。如果不点灯,暗处的的东西还能勉强看见轮廓,但点了灯后,不受光的暗处却会更加看不清了。”
众将恍然大悟,然后看向河口县城,纷纷大喜,那城墙之灯火通明,城墙下漆黑一片,不正是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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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终于降临。
天的星月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缺乏足够光亮的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浓黑。
黑暗,是一片乌压压的人影,半蹲、半跪蜷着或者直接趴伏的身子,望着不远处的城墙。而在更远处的黑暗荒野田埂之,还有更多的契丹精锐潜伏于河口县城守军看不见的地方,正暗暗蓄力,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将伴随他们同时抵达城墙下方的,还有七架长梯。那是辽军随军的工匠忙活了一夜才打造出的攻城军器。
果然如萧达格所料,派出的这些精锐从设为营地的村庄,一路潜伏到攻城前最后的候命地,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或者攻击,显然是没被守军发现。
距离城墙还有三百步,在寒风劲吹的夜晚,这个距离,并不用担心城头的巨型弩箭和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
他们还在等待,除非来自后方的号令开始响起,否则他们可以一直潜伏下去,直到夜幕消退。
在等待,一记战鼓陡然响起,敲动无数人的心。鼓声在营地传递,像点着了烟花爆竹的引线,立刻在河口县南北两侧城门前,惊起了一片狂潮。
近千名辽军精锐战士在城门前官道两侧疾行狂奔,并通过房屋与铺面,躲避城的观察。
一串短促的号角声开始呼叫,听在耳之后,许许多多的辽国士兵直起身来开始冲锋。他们只知道沉默的冲锋前。没有吼叫,没有狂呼,人人口都含了一枚钱币,让他们在冲锋的时候不会发出丝毫呐喊。他们拖着七架云梯,准备冲到城下之后便竖起来。
二百步,一百步、七十步,五十步,四十步,三十五,辽军疾步狂奔。
城墙的黑影在视野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地盘,只要再有两三次呼吸,能如事前计划一般的攻到城下,但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从空传来。
一团烟花在河口城的高空炸开,艳色的礼花绽放于天际,成为天空最为耀眼的存在。
城头丢下了一团团用稻草扎起来的草球,轻飘飘的没有伤到任何人。但来自于草球的浓烈燃油气味还是让城下辽军鼻子猛地一抽。
“是燃油!”辽军有人一声惨叫。
一簇簇从空降下的火焰,落到了城外鳞次栉的房屋,星星火光立刻便划破了城下的黑暗。
不知是风带起了火势,还是火助长了狂风,亦或是空气那浓烈的燃油味的效用,星星点点的火焰在须臾间便扩散了开来,房屋、商铺也一间间的被火海吞入。跳动着的光芒染红了半幅天空,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陷身火海的近千名辽军顿时发出凄厉无的惨叫声,而侥幸没有被火焰吞没的辽军也被城下闪耀的火光将他们从夜色割离出来。城头的弩箭和强弓、巨型弩.枪、火药包便立刻有了准头。
箭矢如雨,但远细密的雨丝更加危险,在火光和黑暗交错的地方,越来越多的被压抑的惨叫声出现在城下。
城墙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突出于外墙的台基,也即是所谓的马面,而敌台建在马面之。相邻的敌台可以相互支援,直接从侧面射击城墙脚下的敌军。
河口县城墙之前是没有这样的设计的,是祥符国立国之后,军枢部下发城防、城寨、军堡修建规定之后,全国所有州、县、军寨城墙都进行了改造。这种改造自然耗费了极大的财力物力,但显然是非常有必要的————使得原来只剩基座的敌台重新搭建了起来,虽不高,但一座座箭屋也让原本光秃秃的城墙变得爪牙锋利起来。
来自于城的箭矢越来越密,仿佛一阵阵伴随着狂风的暴雨。任何人都无法在箭矢风暴逃离或穿过。
一些侥幸活下来,且又距离火海较远的的辽人匍匐在地,几次想抬头,却都被一刻也不见停歇的箭矢给沉沉的压了回去。萧达格和室肪今日放弃在白天攻城,而选择了暗夜突袭,有一半之多缘由是畏惧祥符国快弩、火药包、巨型强弩————辽军下一致认为黑夜之这三样战场利器都必然变成瞎子。
可是,如今在火海之下,夜色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帮助辽军抵消河口县守军在各种强大杀器的优势。
此时从城下房屋穿过的那近千人已经在火海被活活烧死,惨叫声都渐渐消失。而在火海两边每时每刻,还在不断的传出惨叫,还有被压低了的呻吟。还活着的辽军也被笼罩在箭雨,只是因为他们趴在一条条田垄等阴影之下,深藏阴影内,方才幸运的没有被火海照出来,成为目标。
不知何时,箭矢渐渐稀落了起来,然后断断续续的射击。方才缭绕在耳畔的密集弦鸣一下消散了,但远处犹有微声随着风传来。
河口县守军已经用光箭矢了,要么是没力气再拉弓了。爬在地大部分的辽军脑都闪过了这个通过以往经验判断出的念头,但也有少数对危险直觉敏锐的老兵感觉不对,并没有爬起来冲锋。
“不要站起来!”一名辽军军官的吼声迟了一步,数百名战士已经飞快的跳了起来,直接向城墙脚下冲过去。即便被河口县守军用强弓硬弩压制许久,但他们依然无所畏惧。
只是这样的勇敢,却形同鲁莽,甚至是送死,他们仅仅冲前了两步,刚刚平息下去的弦鸣陡然拔高,一千多具快弩同时发射,从前方射过来的利矢瞬息间贯穿了他们的身体,惨叫着倒在地便没了声息。
少数没有起身冲锋的辽军心侥幸的同时,大冬天的吓得出了一声冷汗。
“这是彻头彻尾的陷阱!对方早知道我们今晚要来攻城?”这是这些来攻城的还活着的辽军几乎所有人此时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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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尘在城楼借助着城下熊熊火光,可以清楚的看见来袭的辽兵死伤惨重,被城的箭雨完全给压制住了,甚至连城池都无法接近。
不过由此消耗的箭矢,也是个巨大的数字,完完全全的是用钱砸人,每时每刻都是几十两,乃至几百两银子砸了出去。
“箭矢还够不够?”叶尘问道。
“库还有二十三万支弩箭、五十一万普通硬弓羽箭,此外还有五千多根弩.枪,两千个火药包。”唐兴武应声答道。
这几天来,唐兴武过人的才能和超群的记忆力已经让他成为最为优秀的参谋。
“唐兴武!你带一百名黑骑从城青壮挑选三千人负责将快弩操作之法给他们教会,给你三天时间。做好了此事,你便立一大功。”叶尘说道。
唐兴武心大喜,他这些天虽然越加被叶尘看重,但却并没有立下什么大功,战后便很难快速提升。如今训练三千百姓操作快弩之法却是真正的大功。
领命这后,唐兴武快速离去。
叶尘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旁边正拿着望远镜观敌的胡三光,说道:“邢西杨不愧是张无梦亲传弟子和辽国皇族惕隐,没想到在辽国枢密院使室肪亲兵之都有他的人。这一次辽军夜袭,邢西杨的人下午的时候用安全部的密语给你传信还真是让我意外。战后将辽国安全部的事情全部交接给邢西杨吧!他有得天独厚的便利。”
胡三光恭敬称是。
叶尘又将目光放在战场,轻声说道:“虽然各种弩箭和羽箭、火药包库存很多,但节奏还是要把握好,不能浪费。”用箭矢压制敌人,不是只管闷头乱射,合理的节奏才能将箭矢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胡三光回话道:“陛下的吩咐之前传下去了,下面指挥射击的营长、连长,皆明白该如何做。”
叶尘点点头,类似的内容他之前说过,在这两日的训练都传达了下去。真要是能做到,这一战若无意外发生,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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