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用绳索将茅草固定好后,朝屋后二顺家狠狠啐了一口,怒道,“这臭娘们一大早就找抽呢,嘴里不干不净的,这些天关祠堂还不够,我看呐,二顺哥就是太蔫巴了,要是我不揍死她,留着祸害。”
“做你的活吧。”李墨又将几根麻绳扔给他,一面看了看二顺家那边,杏娘已经被二顺拽进了屋里,倒听不见咒骂声了。
李言用叉子叉了些茅草铺平,见大哥神色凝重,劝道,“大哥,人家的事咱也管不了,何况,当年你也劝过二顺哥,他不听,娶了这么个货回来,也是他该的命。”
“哦。”李墨轻轻哼了声,抬眼看李言脸色还有些苍白,才醒悟般,“你跟上来做啥?快回屋歇着去,这么点子活,我跟你三弟就能干。郭”
“是哦。”李书猛一拍脑袋,忙走过去,夺过李言手里的叉子,“二哥,你赶紧回屋歇着吧,才好些又跑屋顶上吹风。”
李言看大哥三弟如此紧张,轻轻笑了,“我哪里就那么虚了?再说,躺多了,身上也不舒服,我还是干干活松快松快。”
李墨瞧他精神头还不错,于是道,“那就在边上铺草吧,要是觉得累了就坐着歇会。”
“嗯。”知道自己的身子,李言也不逞强,听大哥的话,只做些轻便事油。
兄弟三人一起在屋顶忙着,李蔓跟小五回到厨房,将之前买的菜种拿了出来,商量着要怎么种才好。
可是吧,之前买菜种的时候,店主都将各色菜种分包包好给她的,回家之后,她就将纸包全部放到橱柜底下,今天拿出来一瞧,里面都是菜籽什么的,她啥也认不出,闻着味儿,倒觉得有些辣有些呛有些啥味儿没有,这下好了,都不知道是什么,要怎么种?
正和小五每个纸包都打开,好仔细辨别呢,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吵架了?李蔓忙放下菜种,拉着小五一起出去看,隔壁屋,李画也赶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李蔓道,“好像是你三哥?”
“是二哥。”李画边说着边急匆匆往后院赶。
后院果然闹哄哄的,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被李书拦腰抱住,却拼命挣扎,不停朝李言挥舞着拳头,“李言,你个王八羔子,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啥?让她哭成那样?你说啊,你个王八蛋,枉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却欺负她?你不知道她都跟人定亲了啊?她马上就要进大户人家做少奶奶了,你还这样勾搭她?我告诉你,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也是白想。”
“去你的,你才癞蛤蟆呢。”李书听言,气的一把推开了沈福来。
沈福来一个踉跄,踩到烂泥里,脚下打滑,一屁股就跌坐在地,顿时气的咒爹骂娘的。
李书也火冒三丈,跳脚要跟他打架,“姓沈的,今天可是你自己来找晦气的。”
“三弟。”李墨一把拉住他,怒声呵斥,“先一边呆着去。”
“大哥,他那样骂二哥。”李书捋着袖子,十分不服。
“三弟。”李言也轻轻扫了他一眼,示意他退一边去。
“沈福来。”李言深深的瞅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李言什么人,你难道到今天才知道吗?我要是真想对你妹妹怎样?你以为你们会拦的住?”
“你?”沈福来费力的爬了起来,怒目瞪视着李言,“李言,我真是错看了你?敢做不敢当吗?要是你没对牡丹做什么,她怎会对你死心塌地?为你要死要活?你也不看看你们家什么样?穷的也就剩两张炕了吧?我妹妹怎么会看上你?”
“你?”李言脸色铁青,“沈福来,你别胡搅蛮缠,我从没招惹过牡丹,她非要死缠着我,我也没办法。”
“李言,这种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沈福来气的全身发抖,“你知不知道,牡丹刚才从你这回去,就......就偷偷的拿根绳子上吊了,幸好被我娘发现了,不然,这小命都没了。”
说着,沈福来又气又疼的双手捶了下脑袋,“那个傻丫头啊。”
沈牡丹上吊自杀?众人都惊住了,就听沈福来又手指着李言,骂,“李言,你给我听好了,牡丹要是好好的便罢,要是她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站住。”李墨盯着他的背影,沉声叫道。
“干啥?”沈福来回头,冷冷的看着李墨,“李老大,你想插手吗?我告诉你,这事没完,就算你求情也没用,要是我妹妹这桩亲事黄了,我非要你们全家付出代价不可。”
“你还想咋地?打架啊,怕你?——”李书愤怒的朝他举起了拳头。
李墨一把将他握的紧紧的拳头按下,面无表情的问沈福来,“牡丹怎么样了?”
沈福来面色微僵,哼道,“还没死。”
李墨也不计较他的态度,继续道,“福来,你来我家牡丹知道吗?”
“那丫头被救下来就一直哭,跟她说有啥用。”沈福来又气哼哼的瞪了李言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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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李墨道,“你先回去吧,最好等牡丹情绪稳下来,再好好跟她聊聊。”
“你什么意思?”沈福来听出了话外之音。
李墨见他问了,也就不客气了,脸色微沉,道,“福来,你也是自小跟我二弟玩到大的,他的品性你不知道吗?他一直将牡丹当亲妹妹对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再说了,我们李家已经有媳妇了,你再来说我二弟勾搭你妹妹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我......”沈福来一时被说的有些语结,“那......有媳妇咋样?我妹妹天仙一样的姑娘,他能不动心。”
李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沈福来,回去告诉你那天仙一样的妹妹,我李言不过凡夫俗子,配不上她,让她以后别再来找我,就算寻死觅活,也挑个好日子,别动不动就来找我的晦气。”
“你?你——”沈福来气的脸皮直抖。
李墨轻轻呵斥了下李言,“二弟,别胡说。”然后,又对沈福来道,“你也别介意,我二弟也是性子直了点。不过,你回去该和牡丹好好谈谈,就算不愿意家里定的亲事,也不能寻死,还有,和我二弟之间,也希望她能想开些,强扭的瓜不甜。”
“你,你,你们......你们兄弟好样的,合起伙来欺负人啊。”沈福来气的声音发抖,目光恶狠狠的扫了众人一眼,“好,你们就等着瞧,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说完,他踉跄的踩着泥巴路往院外走去,李蔓和小五自动的往边上闪了闪,给他让路。
沈福来的目光朝李蔓脸上溜了一圈,微微一怔,旋即冷哼一声,别开脸去,继续一瘸一拐的走着。
是了,李蔓仔细看了,他不是走路不稳,而是左腿似乎短了一点,走路总不那么顺溜。
“二哥,这姓沈的现在咋变这样了?越来越不讲理了。”等人走后,李书道。
李言神情有些抑郁,“他以前也不是这样。”
“我看呐,自从他的腿瘸了之后,就没干过一件人事,上次不知为什么,还跟赵老爹干了一架呢,你想赵老爹多大年纪了,他也真下的去手?”李书摇摇头,不屑的说着。
李墨情知个中缘由,轻声叹了口气,“算了,要不是牡丹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不会来闹。”
“闹的着吗?二哥又没把那丫头怎么样,是她自己天天缠着......”
“好了,三弟,别说了。”李墨见李言脸色阴沉,急忙喝止李书。
李书瘪瘪嘴,无奈的耸耸眉。
“二弟,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担心妹妹。”李墨轻轻拍了拍李言的肩头,安慰道。
“我知道。”李言道,其实,沈福来沈牡丹兄妹如此,他心里也不好过,一个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一个是他疼爱的小妹妹,结果有一天竟变成了这样?
“二弟,你回屋歇会吧,屋顶也差不多了,我跟你三弟清理清理就好了。”李墨说。
“嗯。”李言点点头,却是没有回屋,而是出了院子,不知要去哪儿。
“二哥他?”李书很疑惑。
李墨瞧着,微微凝眉,但到底没去叫住他,“随他去吧。”
——
闹了半天,李蔓只听懂了某些大概,回屋问李画,他却只说这件事他知道的也不多,显然不想多说的意思,偷偷将小五拉进厨房问,小五吧,跟之前汇报给自己的也差不多,就说那女孩喜欢二哥,但是要嫁人了什么的。
李蔓汇总了所有情报,得出这样一个答案来:李言与沈牡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谁知沈家嫌贫爱富,非要她嫁给大户人家做少奶奶,这件事彻底伤了李言的心,因此他才抗拒沈牡丹,而沈牡丹满心委屈得不到纾解,一时想不开上了吊,然后,她家人就找上了门。
还真是一部狗血又悲情的爱情悲剧啊,不过......
联想到这些日子,李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李蔓心里郁闷起来,敢情这坏人情感得不到宣泄,跑她这儿来发泄来了呢。
太可恶了!
本想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哪知,中午吃饭的时候,李言回来了,原本英俊的脸变得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溢出了血丝,瞧那惨兮兮的模样,众人吃惊了,李蔓也不由跟着担心起来。
李书第一个跳脚,抄起墙角的锄头就要找人算账去,“二哥,谁打的?我找他去。”
“放下。”李言睨了他一眼,推开众人,揉着脸颊就回东屋,一言不发的躺到了炕上。
“大哥?”李书看向李墨。
李墨无声叹息,“锄头放下。”
“可——”
“吃饭吧。”李墨道,一人先进了厨房。
李画对一脸不服的李书道,“三哥,这事你别操心了,要是二哥不想,没人
能打的了他。”
“你是说,二哥自愿被人打的?”李书难以置信。
李蔓倒觉得李画这说话挺合理,本来李言还闹别扭,可一知心上人寻短见了,顿时受不了了,跑去探望,被女方家人打了一顿,他还能还手不成?
哎,如果仅仅是因为金钱的关系的话?一对佳偶被活活拆散是不是太残忍了?
所以,吃饭的时候,顶着压抑的气氛,李蔓还是试探着问李墨,“大哥,李言跟早上那姑娘?”
李墨表情一窒,抬头回道,“放心,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李蔓心想,接着又道,“我的意思是,女方家里是不是嫌咱家穷,所以才将闺女嫁给别人?我瞧着那姑娘年纪也不大,要不,大哥你去跟人家家里商量商量,咱先将亲事定下来,彩礼什么的,咱日后挣了钱再补上,好不好?”
毕竟,一家子除了小五有四个男人呢,就不信连份像样的彩礼也挣不起来。
哪知,她话一出口,其余几人皆惊愕的看着她。
“怎么了?”李蔓觉得自己说的是不是过了,忙描补道,“难道她家要的彩礼多吗?或者嫌咱房子不好?那咱们可以重新盖嘛。或者兄弟多?等他们成亲后,也可以让他们单过去啊。”
在现代,尤其是一些农村,结婚要彩礼有时候是挺吓人的,而城里吧,什么有房有车几乎成了最基本的条件了,有的甚至还要求对方无父无母无兄弟,最好孤家寡人一个清静。
李蔓体贴的将这些都考虑进去了。
但是,这些说完之后,众人更傻了眼般,包括李墨表情都怪怪的。
李蔓突然也觉得有那么点子怪了?莫非在一农家,也有女子不得干预家事之说?
“这件事以后再说。”李墨握着碗筷的手紧了紧,顿了顿,又道,“其实,二弟对牡丹真的只是当妹妹。”
“妹妹?”李蔓有些不信。
但李墨已经低头吃饭,显然不想再谈的意思。
李蔓只好闭嘴,她有心无力,李言吧,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墨一顿饭吃的非常吃力,因为李蔓那些话,哦,不,准确的是,李蔓竟然说了那样一番话,她还是什么都不知情。
他突然觉得如此瞒着这样一个全心为他家人着想的姑娘,实在太说不过去了,他必须得找个机会跟她把真相说清楚。
不管结果如何,就算她要离开李家,他也认了。
——
可是,吃完饭,他不过回屋看了李言,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再回厨房,就发现李画在刷碗,李蔓不见了踪影,跑她西屋瞧,也没在,后院也找了,没人,问小五,小五也说没瞧见。
李墨有些急了,赶忙出了院子去找。
——
而李蔓,此刻就在李家泥巴墙外的一处角落,牡丹拽着她的手,泪流个不停。
李蔓是刚放下了碗筷,准备回屋的时候,瞅见牡丹鬼鬼祟祟的在院门口张望,见到她就向她招手,她这才过去。
牡丹有如见到救星似的,一把抓着她的手,就带着她躲到了墙外一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只看了李蔓一眼,还未开口,原本就红肿的眼睛,很快又簌簌的落下泪来。
李蔓瞧的心里挺不落忍的,柔声劝道,“你别哭了,瞧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你找我什么事?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谢谢你。”牡丹用手背擦了下泪,哽咽的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要不然李言他也不会.......”说着,她掀眉又瞅了眼李蔓,突然,又将她双手抓紧,情绪瞬间变得有些激动,“姐姐,我是真的喜欢李言,你行行好,就把他让给我吧?我......我从小就喜欢他,没有他我会活不了的。”
“等等——”李蔓被她的话弄蒙了,“是我听错了吗?你让我把李言让给你?”
牡丹见她如此,还只当她不愿意,忙哭道,“我求求你了还不行吗?李家除了李言,李大哥,李书,李画都那么好,你有那么多人爱着,我求求你,就把李言让给我吧?我......”说着,她好像想起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东西,那是用一方帕子包起来的,当着李蔓的面就打开,里面有手镯、耳环、戒指等首饰,“这些都是我寻常攒下来的,全都给你,不够的话,我家里还有五两银子,以后,等我以后再有了钱,我再给你。”
这是要塞钱给自己?李蔓一瞬间很难接受这些信息,只推拒着这些首饰,“姑娘,你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你跟我说清楚啊,你跟李言,哦,不,不是你家人在反对吗?”
“是,我爹娘哥哥都反对。”牡丹神情沮丧,双目无神的看着她,又道,“可是,我爹娘也说过,只要李言拿出二十两银子,就同意我嫁给他的。”
“二十两银子?”李蔓对这个数并没有多少概念,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不算什么大事,忙劝道,“那你放心,就
算李言没有,我们全家一起凑啊。”
“额?”牡丹呆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是说。”李蔓双手握紧她瘦弱的肩头,鼓励道,“你别担心,不就二十两银子吗?只要你们真心相爱,我们家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凑起来的。”
“你?你——”牡丹呆愣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话是真心的?”
“当然。”李蔓郑重点头。
“可是,可是......”见她如此真诚,牡丹心里突然愧疚起来,“他,他毕竟也算你的男人,你,你就这样——”
“等等?”李蔓猛然打断她的话,纷乱的大脑还是觉出不对来,“你说他是我的男人?”
“嗯。”牡丹木然的点点头,“你——你不知道?”他们不是早成亲了吗?难道村里人传言,他们至今未圆房是真的?
“我?”她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说,我跟李言是夫妻?他是我相公?我是他的娘子?”她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
牡丹很想说不是,但事实容不了她说谎,“是的。”
“这?”李蔓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想过自己是李墨的未婚妻,也想过自己男人是李书,可唯独就不敢想是李言,怎么看他都像是调戏自己的登徒子啊,哪知,人家是对自己老婆呢?
额,还是不对?
李蔓猛然握紧她的肩膀,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牡丹,你跟我说清楚,我是什么时候嫁到他们家的?李墨怎么到现在还没成亲?李书——,你知道吗?除了李言,李书跟李画都喊我媳妇。一开始,我觉得只是玩笑,但显然不是,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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