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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雨水敲打车窗的声音越来越密,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天色已然沉得像傍晚一般。苏眉双手紧握着伞柄,忽然觉得不妥,或许她的急切过于任性了,他说得对,天气不好,在这样的山路上行车的确有失考量。她应该等雨停了再走的,他虽然每每调戏她,却也并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何况他家里还有那么多侍从婢仆,她不觉得他是个罔顾是非颜面的登徒子。

或许,她怕的是她自己……她担心自己哪怕有一丝动摇,立时就会被他捕获。

30、秋水(二)

车子开过一个弯道,明显的离心力让她惶恐起来,她鼓起勇气,吃力地说道:“算了,回去吧,雨太大了。”

虞绍珩却不作声,亦没有减速和掉头的意思,他是在跟她赌气?苏眉看着车窗上一层一层迫不及待冲上来的雨水,焦灼道:“回去吧,不能再开了……”

恰在这时,一道犀冷的电光在车里闪过,紧跟着便是震人心魄的雷声,苏眉忍不住低呼出声:“绍珩,停车!”

又是一个转弯,车子在时近时远的雷声中打着滑停了下来,苏眉脸色煞白,抚着胸口道:“对不起,我……”

她话还未完,便见虞绍珩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苏眉隔窗探看,见他们停车的地方是一处弯道内侧的空地,山上林木葱郁,挡去了大半雨水,但虞绍珩毫无防范地倚靠在车门外,如此大雨,身上的制服转眼就深了一色。

她直觉他这举动是在和她赌气,他也确实有理由生她的气,她方才的执拗冒失地让彼此都身处险境,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军官一定是在劝他,她上车的时候也犹豫过,可是……苏眉咬了咬唇,从车里走了出来,一手按着衣摆,一手在虞绍珩身旁擎高了雨伞,期期艾艾地说道:

“这里雨伞也不顶用的,你……还是上车吧。”见他转过身来,便把伞柄递到了他手边 。

然而,虞绍珩却并没有去接她手中的雨伞。

他抬手便扣住了她的腰,苏眉一惊,手里的雨伞直直跌在地上,失去了阻碍的雨水扑面而来,瞬间便浇得她面上湿凉一片。

“你……你别……”她的惊斥被他的唇准确地堵回了喉咙,她竭力撑住他的肩,想要尽可能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而很快,她的拳头就被他迫着贴在了自己肩上。

雨水从他脸上滑到她脸上,唇齿间火热夹杂着湿凉,她被他挟在车门上,紧贴着她背脊的衣裳渐渐湿透了,她柔软的身体顺着车身的弧度形成微微仰合的曲线,他满意地俯身相就,紧锢着她吻落下来。

她一味地摇头躲避,却总免不了被他得逞,他仿佛全不在意周遭的风雨琳琅,而风过山林那波涛般的声响和直落在她面上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甚至比他的亲吻更叫她惊骇——如果现在有人经过,她点燃了最后的力气在他肩背上捶打,她几乎要哭喊出来,又用理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你疯了……虞绍珩……你疯了……”

不知是她的抗拒奏了效还是他觉得给她的教训足够了,他缓缓放开了她的肿胀的唇瓣,苏眉精疲力竭地松了口气,眼中一片酸涩,也不知是蓄了太多的泪水,还是雨水。

虞绍珩凝望了她一瞬,幽澈的眼眸深不见底,唇角牵起温存微笑,她以为就像那晚在公园里一样,他突然的任性终于结束,她撑着他想要站直身体,但他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突然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拉开后座的车门就将她掼了进去。

幽暗的闭合空间仿佛骤然切换到了以另一个世界,干燥的皮革和身上湿重的衣物格格不入,只他握住她膝盖的手是烫热的,那炙热的触感吸引着她的皮肤,迟迟向上。

她的身体被雨水浸得疲乏,但大脑却无比清醒,他把她塞进车里,她就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响,他的手抚上来,她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因为知道,所以更觉得羞耻。

她再顾不得别的,尽着每一分可能去抵挡他的攻城掠地。她以为她有许多办法可以抗拒,然而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处处都是他的禁锢,他甚至没有过分钳制她的身体,他饶有兴味地拆解着她的抵抗,仿佛他是自烹自食的食家,而她只是被拣到案上的一尾鱼,他不仅乐于品尝,也乐于烹饪。

她的肌肤越来越多地暴露在空气里,他碰触的地方皆是滚烫,他气息之外的地方却是一片寒凉。咚咚作响的雨水仿佛直接打在她的鼓膜上,车里逐渐升温的气息模糊了车窗,他知道她没有准备好,她永远都不会准备好,所以,他不需要她准备。

迟缓的痛楚让她本能蜷起身体,但他的禁制却让她什么也做不到。她惊恐于他的侵略,更惊恐于他的放纵和荒诞,她的身体感知着他优雅而残忍的动作,宛如被天鹅攫住的丽达。

30、秋水(三)

30秋水

他摩挲着她的身体,亦消耗着她的意识。她身体中的琴弦被他挑起,铮铮然一线,绷到了极处,骤然断裂在他寒潭般的眼底。他不容她喘息,又堪堪挑起了另一根。她不知道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她太过恐惧而出现的幻觉——一辆车子在雨幕中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她骇然攀住他的身体,短短的指甲惶恐地楔进了他的肩胛。

她不能承受亦或是不愿承受这样的羞耻,排山倒海的惊骇冲毁了她所有的知觉,她终于在黑暗中平静下来。

太过激烈的梦境网罗着她疲乏的躯体,半梦半醒之间,苏眉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尾煎酥之后用来煲汤的鱼,无处着力地煨在醇厚滚热的汤汁里,每一寸骨肉都融融将化。她呻吟着掀动眼皮,壁炉里跳动的火光让她终于清醒过来,但一醒来她就后悔了,她宁愿他立刻打昏了她,偏他的气息无限暧昧,无限温柔。

她的身体被他折成了不可思议的姿态,陷在蓬软的鹅绒枕上。她无法想象眼前的一切究竟如何发生,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居然是她——他们怎么回到这个房间里来的?那么,难道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甚至正在发生什么?

这念头让她羞愤地想要死去,而他很快就成全了她。他把她严丝合缝地捧在怀里,恣意抚弄着低语道:“宝贝,你不理我,我都不敢用力,既然你醒了,我用点力好不好?还是你喜欢——我轻一点?”

她汪着一眶眼泪看他,柔软的挣扎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他更觉得是撒娇。好或者不好,都是淫佚的答案。绝望和羞耻让她啜泣起来,他也不再需要她的答案。如水益深,如火益热。她重又被他抛进销骨蚀魂的黑暗里。

意识泯灭殆尽的那一刻,她想,她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可是该醒的时候,人总还是要醒的。

苏眉再次醒来的的时候,虚软的身体皆埋在干燥蓬松的鹅绒被里,堆着许多靠枕的宽大铜床每一个边缘都仿佛离她很远。窗外雨声隐隐,房间里一丝声响不闻,只有壁炉里传来火焰烧列松木的微响。

散落在枕上的长发犹带着潮意,她尽力去忽略身体的每一分感受,调动起仅有的精力来考虑自己眼下的处境。忽然,书页翻动的响声扰动了她好容易才清理出的思绪,苏眉如惊弦而落的飞鸟,抓着被子坐了起来——原来,那人一直都近在咫尺。

虞绍珩就坐在下午他们喝茶的沙发上,换掉了平时惯穿的军服,米白衬衣外头罩着沙色的开衫,暖灰色的薄呢长裤有细细的暗蓝纹路,头发大概是刚刚吹过,服帖而齐整,落地灯的柔光软软洒在他身上,他看上去就像摊在他膝上的那本皮面书册,清洁而安静。

苏眉看着他,不觉有一刹那的疑惑,眼前这个柔软温雅的男子,和方才攫住她的罗刹简直判若两人。他甚至还看着她微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你醒了?” 她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就像是个栽进棉花堆的困惑孩童,但她颧骨上的艳异潮红,却是从骨肉深处渗出的妩媚。她呆呆盯住他的辨认表情让他觉得好笑,要是她不反对,他倒很想给她拍张照。

她醒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没办法拖着一床被子冲上去跟他理论,干涩的喉咙让她纵然喊叫起来也没有慑人的气势——况且,这不符合她的教养。

她只能用愤怒的眼神打击他,却不知道配着凌乱的刘海和她眉间玲珑明丽的娇红,叫他只觉得娇媚,“你别过来!”她几乎是在呜咽了,可他还是愉快地走了过来——他要是肯听她的话,她怎么回落到这样一个境地?

虞绍珩侧身在床边坐下,随即便大咧咧地横躺在了她身前,右手支腮,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仰视着她。

苏眉胸中怒火升腾,她真想要用力刮他一个耳光,但是她没勇气在他面前放松包裹着身体的被子。

虞绍珩由着她用眼神在他面上抽打了两个来回,撑起身认真地看着她:“眉眉,你要是不方便动手,还可以咬我。”说着,扯开衬衫的衣领,凑到她面前。

他“引颈就戮”的姿态唤起了她宣泄的冲动,她恨恨往他颈窝上咬了下去,才一用力,便听虞绍珩惨烈地惊呼了一声,苏眉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口,却见他抚着伤处,无比哀怨地瞥了她一眼:“……我从小就怕疼,我父亲都没打过我。”

她惊愕地看着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然而他眼中的泪光宛然却又是真的,她落在他身上的紫红的齿印也是真的。

他看着她扭曲的表情,讪讪道:“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被人咬了这么疼,我这回知道了,你要不要再来一下?”

苏眉忽然觉得胃疼,这种事本来就是一鼓作气,哪儿还有中途喊“cut”再来一次的道理?她纵然恼得牙痒,却也没有心力如他说的“再来一下”。她死死揪住被子,哀哀看着他,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落在淡蓝的被单上。虞绍珩抬手想要去抚掉她的眼泪,却被她躲开了,指腹上润湿的一痕,让他心里忽然像被火星灼了一下。

他知道今天的事对她委实是个刺激,可是也只有这样,她才肯面对现实,直视他们之间的事。他们不是寻常情侣,她一旦知道他的意图,就是不由分说的抗拒,即便她动了心,稍有风吹草动,她也会立刻缩回自己的蜗牛壳去。如果他问她,她永远都不会同意,他给她时间,只会让她把堡垒越筑越深。

有些事,就是不破不立。

他相信他的选择是对的。他也知道她一定会怨恨伤心,他会补偿她更好的,最珍贵的东西都要有代价来换取。

他只是忽略了一件事,他当真见到她伤心的时候,他心上忽然有一瞬的灼痛。比她咬在他颈子上,还要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