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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慌乱(一)

四周安静了许久许久,周遭似乎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十分可怖。

纪云川恨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最后放弃一般长出一口气,没去管纪羽那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只转头去看任太妃。

此时的任太妃状况很不好,凤眸直瞪着,只盯着不远处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的纪云翰。她眉眼间带着挣扎,睫毛都在微颤着,瞧着该是不大相信的,也可能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纪云翰想要杀她。

任太妃自认对这个儿子十分上心,因她出身高,入宫之后所封位分并不算低,所以生了纪云翰之后也得了亲自抚养的权利。她很喜欢这个唯一包含了自己意愿而生下的孩子,她不敢说自己对这个孩子有多好,她并不确定自己给的都是孩子需要的。可她能保证自己是自纪云翰小的时候便一直跟在身旁照料,甚至孩子去上了学,她都要亲去接人回来,一路上牵着手问他今日学了什么,可有被其他人欺负。

刚开始的任太妃并不清楚纪云川的秉性如何,只知这个三皇子是最得宠的徐贵妃所出,虽说徐贵妃并不骄横跋扈,但谁也保证不了徐贵妃的儿子不会仗着母妃的势欺负旁人。起先任太妃是害怕小一些的纪云川欺负自己儿子的,直到后来渐渐了解了这孩子的不同,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担心完纪云川,后来任太妃又不放心太子。原本任太妃并没有想过中宫嫡出的太子会给弟弟们脸色看,她觉得一个中宫嫡出,该是最圆滑,最顾及兄弟情分的。便是那兄弟情分没几分真,多少也是会唱一出兄弟情深的戏来给皇上看。可那时候的纪羽根本没打算唱这出戏,他只管不喜这两个弟弟,尤其看纪云川不顺眼,时常找纪云川的麻烦。

后来得知此事的任太妃想着纪云翰与纪云川并非中宫嫡出,那二人相互扶持倒也是件好事。于是她便开始叫纪云翰多多与纪云川交往,叫纪云翰要多多帮一帮纪云川,又说了一些徐贵妃风头正盛,皇后那边的人难免为难徐贵妃和纪云川。

也许是从前任太妃太疼纪云翰了,这样的说法并未打动他,还叫他对纪云川生出了几分嫉妒之心。也许那时候的纪云翰是觉得纪云川抢了自己母妃的关怀,所以对纪云川生出几分敌意,叫他们兄弟关系在那时候也不算好。

至于后来纪云川落难,纪云翰也上去踩一脚这件事,也许是他记着二人不对付,却忘了是这样的事吧。

任太妃垂眸不语,却叫纪云川更加担忧。他上前一步,看着沉默不语的任太妃,安慰道“他他不过是一时想岔了。”

这话听得任太妃有了反应,微微抬起头,眼神颇有些空洞,只看了纪云川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说“一时想岔了,那为何要来两回。莫非他前些日子想岔了,今日还是想岔了。”

纪云川想说人一时走错了路,若没有好好儿带回来,是很难自己清醒的。

可他知道任太妃如今的状况不适合谈论太多这些事,他只能沉默下来,等任太妃自个缓了一缓,才提议叫她换个屋好好休息一番。

任太妃也看得出来旁人对自己十分担忧,她自己也怕给人添麻烦,坐了一会儿缓过来,便点点头叫他们也赶紧去歇着。

这时候纪羽终于等到纪云川有空理理自己的机会,巴巴地凑上前去,却被纪云川冷冷瞥了一眼,心头一跳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害怕纪云川的离开,自然会害怕自己做得不好,叫纪云川生起气来,往后都不再理会自己了。若是纪云川要走,那他到时候更是拦不住。且他要是拦了,怕还要惹纪云川更加厌恶自己,得不偿失,却又不愿意叫对方离开。

“你的手带太医来了吗叫太医给你包扎。”纪云川在自己房门外站定,瞥了纪羽那仍旧滴着血的手一眼,生硬地说着这些话。

纪羽见纪云川关心自己的手,眼睛亮了亮,凑上前去举起手来给对方看,还说“云川,我的手很疼,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它的份上理理我。”

纪云川见纪羽这人得了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对方也是真的伤患,不好再如从前那般让他滚,且纪羽先前捅了自己几刀估摸着还没好呢,就这样赶来了凌云寺,也不知是日月兼程还是早就跟在屁股后边了。

“进来吧。”

纪云川也没再阻拦纪羽,左右待会还要叫纪羽出去的。只是让伤患进来坐坐,对纪云川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在纪羽耳朵里听来,却像是纪云川要原谅自己了。

好在如今的纪羽已经学会莫要因为纪云川一点好脸色便自以为是,否则到时候高兴过了头,便是乐极生悲了。

他连忙稳住自己脸上太过兴奋的神色,轻咳一声后便跟在纪云川身后往屋里走。在他身后的小千子没有跟进去,而是转身带了人下山去,想找个郎中上来给他包扎一番。

纪羽是没有带太医的,纪云川也没有带。至于那些锦衣卫受伤了该如何,他们自己都会简单的包扎,并不需要太医总是跟着。至于再严重的一般来说,更严重的伤,太医来了也救不回来。

纪云川并不知道纪羽没带太医过来,他也不会去多问,以免让纪羽这个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人以为自己被原谅了。且纪云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纪羽掰扯,自然不会跟纪羽在这里说什么伤不伤的事情。

等到纪羽在纪云川身旁坐下,纪云川才微微抬眸去看对方,审视地上下打量着,沉默了小一会才问“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你跑过来了,那朝政大事该怎么办”

纪羽这人毫无当皇帝的自觉,或者说他从前是有的,可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纪云川,根本就无心当这个皇帝。所以他回答起这种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负担,只说“朝中大事皆有内阁处理,若真有处理不得的,也可快马加鞭送来给我瞧瞧,云川不必担忧。”

听对方这般放低姿态却又不知错地说着话,纪云川都要被气笑了。

他冷笑一声,骂道“有内阁你就不怕你前脚一走,人家后脚便颠覆了王朝”

纪羽略微一惊,突然问“云川这是在关心我吗”

纪云川嘴角一抽,怎么也没想到纪羽的脸皮竟然这般的厚,他别开脸去按了按眉心,答道“倒也别尽想些不可能的事儿,我只是担心大庆,不是担心你。”

纪羽笑笑没说话,心里美滋滋的,只当纪云川是不好意思承认。

纪云川见他如此,也知道这人根本说不通,也懒得与他说这些该不该离开的话,只是提起方才纪羽刻意避开的问题,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见纪云川竟然还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纪羽脊背一僵,眼神有些躲闪,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是最近”

纪云川见对方这般便知道他怕是一早就跟在自己身后了,一时间怒气上涌,桌子一拍便道“最近我也不过是这几日才到凌云寺来,你最近到的,岂不是与我差不了一两日,甚至是一两个时辰”

纪羽又是一僵,最后顶不住压力,生怕纪云川因此生气,只好说“我比你晚一些离开的,但为了保护你,是与你前后脚到的。”

纪云川眼睛一眯,冷笑道“保护我”

纪羽见到对方这副模样,便知道对方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连忙说“不,不,是我一日不见你便想得不行,所以,所以才跟在你身后。”

得了这个答案,纪云川冷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便听见外边小千子说请来了个郎中。

即是有外人,纪云川也没再给纪羽没脸,只不说话坐在一旁,等着请来的郎中为纪羽包扎好手上的伤,又给纪羽检查了一番身上的伤口是否开裂。

只是检查归检查,包扎归包扎,全程纪云川看都没看纪羽一眼,仿佛这里根本没有一个伤患坐在这儿一般。

纪羽尝出了些许前功尽弃的味道,心中一时间更加慌乱,可又怕贸然开口惹得纪云川不高兴,只能闭了嘴思索该如何挽回才好。

最后任太妃还是决定继续留在凌云寺清修,纪云川也没强求对方到别的地方去,只与对方说了一些话告别,便与纪羽一同回皇宫去。

一路上纪羽也没多话,只端正坐在一旁,仿佛当年头一回上学,在先生面前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但先生会夸奖学生装得好,纪云川却不会夸奖纪羽坐得端正,他只会把纪羽当成不存在的,只顾着自己撑了脑袋闭目养神。

回到皇宫已经是两日之后,纪云川本打算径直回福宁宫去,却在宫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是魏松,他一双眼红红的,看着纪云川的目光满含复杂,瞧着神色也十分憔悴,让人有些奇怪他是怎么了。

纪羽也有些奇怪,但碍于这兴许是纪云川如今的家事,他也不敢插手太过来打扰对方。没想他刚要走开,却听见魏松对仍旧疑惑的纪云川说了一句话。

魏松说“你娘她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