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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六章——要命奏折

第四三六章——要命奏折

次日早朝。

金殿下,百官依次而立,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苏亦站在前列默默垂首,一言不发。

不多时,随着太监宣号,一身明黄龙袍的陈勋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岳窦,苏亦此时抬头,不着痕迹与岳窦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着岳窦微微点头,苏亦心中有了底,视线移过看向陈勋。

陈勋的目光也正落在苏亦身上,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想着什么。

早朝继续,众官员有奏细表,眼看就到了早朝尾声,已无官员再站出来。

陈勋悄悄看向了苏亦。

苏亦深吸一口气,站出列来,作礼:“陛下,臣有事要奏。”

陈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太傅请讲。”

苏亦顿了顿,朗声说道:“前日臣曾上书一份奏折,是关于北部赈灾流民事宜,奏折昨日已递上司礼监,不知陛下是否已经过目。”

陈勋忽然抬手打断道:“朕已经过目,苏太傅所列详实,朕准了,此事就交由太傅全权去办。”

苏亦一愣,抬头看向陈勋。陈勋连忙对苏亦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多言。

殿上官员也是一愣,那陈勋高坐龙椅上,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这一个眼色大家都看见了。宗人府右宗正,张清夫当时就站了出来,惊疑目光落在陈勋和苏亦身上,问道:“敢问苏太傅,这奏折里都写了什么?”

苏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张清夫前些日子才因为李清堂截杀圣旨一案而大病一场,如今病才刚好,就又立马跳了出来。

“咳……”苏亦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是关于如何运粮救济流民的诸多事宜,张宗正若是想听,立之自当徐徐告之。”

陈勋坐在龙椅上朝着苏亦微微摆头,额头见汗。

张清夫瞪着眼,他看了看龙椅上的年轻皇帝,又看了看苏亦,甩袖道:“救济灾民乃国之大事,我等官员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分忧,苏太傅且说,老夫听着便是!”

苏亦瞥了一眼陈勋,半垂下眼睑,从怀里摸出一份奏折备份,缓缓打开,朗声开念。

这份奏折洋洋洒洒写满了整页纸,一切事宜紧次有序,大到从国库拨运粮食,分几驿路送之,将何处流民分几批入何城;小到设立救灾固定点位,如何施粥布粮,如何防治疫病。几乎是面面俱到。

金殿上众官员听得仔细,也不由自主颔首点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苏亦念出最后一项。

“管控京城以南各州省粮价,由官府出面平价收购,以资北部米粮之缺,亦可遏制北部粮价上涨趋势。”

“嗯?”

“荒唐!”

“他说什么?!”

众官员顿时惊醒,皆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了苏亦。

“荒谬!”张清夫一声大喝,指着苏亦的鼻子骂道,“苏家小儿!你这是想做什么?!”

苏亦收起奏折,目光淡淡与张清夫对视:“救济流民。”

张清夫气极反笑:“救人?我看你是想银子想疯了!”

苏亦笑道:“张宗正何出此言?”

张清夫死死瞪着苏亦:“我且问你!收粮一事谁来经手?”

“此事由我提出,自然是我一手操办。”苏亦歪了歪头。

“呸!”张清夫一口啐在了苏亦脸上,“不要脸皮!你说这些粮食运到北边遏制粮价,那卖了的钱去哪了?你是不是要说银子都收入国库?这么大一笔钱,光是一星半点都够你吃十辈子了!谁能保证你不会从中贪墨!?”

苏亦面无表情,轻轻擦拭掉脸上的唾沫:“我自己就能保证。”

“你——!厚颜无耻!”张清夫气得嘴唇直发抖,指着苏亦的手指也在发抖,“国之大贼,国之大贼!!”

“我觉得张宗正说得在理。”又是一人站了出来。

苏亦转头看去,出列的是一名武将,五军都督府参尉,宋搏虎,此人生得细目长眉,两撇柳叶般的胡子挂在上嘴唇。

苏亦伸手:“宋参尉请讲。”

宋搏虎走出来,先是对龙椅上的陈勋施了礼,然后阴恻恻瞥了苏亦一眼道:“我倒是相信苏太傅为人,肯定是不会去贪墨银粮。但苏太傅所想未免太草率了,商人逐利,不是苏太傅嘴皮子一碰说收粮就能收上来的,现在都卖粮的商户都知道北边粮价飞涨,都想着去捞一笔,苏太傅倒好,说一不二,让他们把粮食平价卖了,他们能答应吗?”宋搏虎上半身朝着苏亦靠了靠,冷笑道:“苏太傅,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苏亦眨了眨眼,没有接话,他记得这个宋搏虎有个妹夫,是苏州有名的粮商。

“这些都是还未有定数之事。”又一名官员站了出来,“有一件事却不得不谨慎。”

苏亦愕然回头,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他的老师——礼部尚书顾流云。

顾流云微微蹙眉,紧盯着苏亦。

苏亦一时竟有些晃神,还记得第一次上朝,便是老师带着他去的,那时他还只是一名小小的翰林郎。

“平价收粮一事,不知苏太傅打算如何操作?难道你要陛下写下圣旨帮你收粮么?”顾流云沉声厉问,“士农工商,这些商人虽身份低微,但手中掌握的银钱却不计其数,若是强行收购,积怨过甚,他们难免不会一条心来反抗,现在又正值中原起事纷乱,苏太傅就不怕为朝廷酿下大祸吗?”

顾流云一字一句仿佛都敲在苏亦心上,他想过很多可能会有谁出来反对,却唯独没想到会是他的老师顾流云,顾流云最后一句“苏太傅”像是一柄重锤打在苏亦头上,把他一下敲醒了。

苏亦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与顾流云对视:“我不需要圣旨,此事由我操办,怎么去与那些商户交涉也是我的事。顾大人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些都还没有定数,但我却知道,若是无粮,北部流民便是饿死,这就是定数。难道顾大人的意思是,眼睁睁看着我大闰百姓饿死?”

“这……”顾流云一时语竭,皱眉思忖片刻后又道,“可粮食终究是不够的,国库拨运的只能算杯水车薪,就算你平价收了粮,又能有多少?南部百姓自己也要吃饭,能卖出去粮食的终究是少数。”

“我自有办法。”苏亦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