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过去,周景到现在都还清楚得记得,车轮碾过胸口,然后再从头上碾过去是什么滋味。
如果陶裕新只是肇事逃逸,他就算落下残疾,起码还有一条命在。可是陶裕新的所作所为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这就不是简单的事故了,而是谋杀。
因为满腔的怨恨,周景死后变成了厉鬼,跟在陶裕新身边,慢慢弄清楚了当晚的真相。
原来,他出事那天晚上,陶裕新不仅喝了酒,还吸了毒,撞了他以后,发现他没有死,也是周景倒霉,那晚上跟陶裕新一起玩的狐朋狗友刚好就闲聊到了如果撞了人,到底是撞残比较好还是撞死比较好。一通胡扯下来,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撞死比较好,尤其是遇到那些碰瓷儿的,撞残了后患无穷,指不定怎么缠着你闹,撞死了不过赔上百八十万就了事了。
能跟陶裕新玩到一起的,谁家稀罕那百八十万?
陶裕新吸了毒还喝了点酒,开车的时候,脑子本来就不大清醒,他猴急着去找新交的女朋友,车速极快,转弯过来就把周景给撞了。
发觉自己撞了人,陶裕新第一反应就是——妈的,还真他妈遇上碰瓷儿的了。
随即,脑子里就浮出狐朋狗友们得出的歪理邪说:如果遇到碰瓷的,直接撞死替天行道。
陶裕新那颗被酒精和毒品严重腐蚀的脑袋一热,直接就倒车回去在周景身上撵了两三次才扬长而去。
等酒劲儿和毒劲儿过去,陶裕新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就算再没有法律常识,他也知道自己这是谋杀,根本不是百八十万能够抹平的事儿。
陶裕新吓得六神无主,但他不敢跟陶志成说这事儿,只好偷偷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妈。
陶母本来就护短,听完以后,吓得不轻。那条路虽然有点偏僻,当时时间也比较晚了,路上没有行人,但监控还是有那么几个,然而,不知道陶母使了什么手段,事发时,那条路上的监控全都出了问题,根本没有记录下当时的情况。
周景变成厉鬼,并找到陶裕新的时候,整起车祸已经变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看着父母抱着它的尸体几度哭到晕厥,看到肇事者依然逍遥法外,周景恨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它疯狂想要弄死陶裕新偿命,可惜陶裕新身上戴着一串金光灿灿的楠木珠串,一旦它靠近陶裕新,就被楠木珠串攻击。楠木珠串非常厉害,周景越是想要伤害陶裕新,楠木珠串的攻击就越厉害,几天下来,陶裕新倒是没怎么样,周景差点被楠木珠串伤得魂体不稳,渐渐丧失神智。
如果夜再晚上一两天找到周景,周景就算不魂飞魄散,也会变成毫无记忆只剩下吞噬本能的鬼物。
周景满脸血泪,不惜下跪哀求道:“帮我,求求你们帮我报仇!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报仇,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冬生冷声道。
陶裕新撞死了人,起初两三天晚上确实噩梦连连,但随着噩梦不再困扰他,随着毒瘾频繁发作,陶裕新没病没痛的,哪里还在家里呆得住?
次日下午,有人约陶母出去打牌,陶母前脚走,陶裕新立马把陶母说过的话当成耳旁风,约上几个狐朋狗友到老地方小聚。
说是小聚,其实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吸点白面再玩玩女人。
“老刘,这几个妞儿哪找来的,比我们还会玩儿?”陶裕新问,他来得最晚,一来就看到几张漂亮的生面孔,那巴掌大的小脸,火辣无比的身材,看得陶裕新心痒痒。陶裕新爱玩,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单单漂亮根本不足以吸引他,最主要的是,这几个女人特别会玩儿,花样百出,玩得陶大少晕头转向的。
“只要陶大少满意就行!”老刘嘿嘿一笑,一脸得意的样子。
“满意,相当的满意!”陶裕新左拥右抱,好不容易腾出只手来,“来,敬咱们刘哥一杯!”
包间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敬酒声,好不热闹,忽然,坐在陶裕新右腿上的女人不小心打打倒了杯子里的红酒,娇艳欲滴的红酒恰好倒在了坐在陶裕新左腿上的女人胸前,薄薄的白色衣衫顿时就湿透了,真空上阵的傲人双峰呼之欲出,看得周围的人包括陶裕新在内眼睛都直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被酒水浸湿的楠木珠串,只有那个‘不小心’打翻酒杯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异彩。
酒过三巡,舒舒服服的吸了几口白面后,一众人横七竖八的靠在沙发上,静静享受白面带来的欲仙欲死的快乐。
陶裕新脑子有点僵,等他稍稍缓过劲儿来,周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玩起了称骨算命的游戏。
陶裕新本能的不大想玩儿这个游戏,却耐不住女伴们一再歪缠,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不对啊,陶大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生日应该是每年1月15号啊,去年为了给你庆生,我们还特地飞了趟m国。”
“陶大少您真是太坏了,竟然骗我们……不行,您不需得自罚三杯!”
“好好好!”ktv里灯光有些暗,陶裕新脑子不大清楚,闷头就喝了满满三杯红酒下去,完全没注意到杯底的些微沉淀。
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实在禁不住女伴们一再的软语歪缠,陶裕新终于说出自己真正的生辰八字。
“不对啊,这差着好几个月呢,陶大少您该不是随口编一个糊弄我们的吧?”
“都是兄弟,老子糊弄你们干啥?老子刚说的才是我真正的生日。”
“陶大少您这越说我越糊涂,好好生日不过,为啥去过个假生日?”
“大师……说的……”酒劲伴随着浓烈的困意,陶裕新迷迷糊糊说了这么一句,一头倒在女伴身上,鼾声大作。
刚刚弄倒酒的女人借口去洗手间,悄悄发了条短信出去。短信发出后没多久,她就收到了一条银行发过来的转账信息。看到上面的金额,女人满意的勾起了娇艳的红唇。
到了半夜,一行人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陶裕新从会所出来。远远的,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缓缓摇下了窗户,车里的人远远看了陶裕新几眼。
他们替陶裕新联系了一个代驾司机,将睡得人事不省的陶裕新胡乱塞进车里,车子开到半路上,司机停下车,从陶裕新头上拔了几根头发,用提前准备的针扎破他的中指,挤了好些血出来,还摘走了陶裕新脖子上一块戴了很多年的生肖玉佩。
第一五一章 换命
这时节正值盛夏酷暑,按说晚上再冷也冷不到哪儿去, 可偏偏陶裕新是被活活冻醒的。不知什么时候,车里竟然起了一层薄霜,陶裕新今天出来浪,穿得特别骚包,车里根本没有可以御寒的衣物,他抱着爬满鸡皮疙瘩的手臂, 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这是哪儿?”车外黑漆漆的, 没有一丝光, 他隐隐记得自己喝醉睡着了, 当然,这是常事儿。老刘他们都知道找代驾送他回去, 家里不是没有给他配司机, 但那司机是他妈的远房亲戚, 一有点什么事儿,就跟他妈打小报告,他妈虽然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成天在他耳朵边上叨叨,叨得他心烦,所以,他出来玩一般都自己开车不乐意让司机跟着他。
不过,老刘他们今天找的这个代驾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他给扔半道上了?
陶裕新一摸,得,手机钱包表还有他脖子上的玉佩,但凡他身上值点钱的东西,居然一样都没剩下。
“麻痹的,弄钱居然弄到老子头上来了,回头别他妈让老子逮着,不然看老子弄不死你!”陶裕新骂骂咧咧,抬手去开车门,车门纹丝不动。他在车里找了一圈,连根儿钥匙毛都没找见。陶裕新有点急了,偏偏车里越来越冷,车内慢慢凝出了一层薄霜,慢慢的,他的头发、眉毛上、衣服上都挂上了一层白白的、薄薄的霜。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命!救命!”陶裕新慌了,他拼命拍打着窗户,窗外漆黑一片,偶尔会有鸟雀飞过的扑腾声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怪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怪异的鸟叫声渗得人心里直发慌。
陶裕新刚碾死了人,不敢开他的跑车出来招摇,就开了辆平时很少开的suv出来。这车刚到手的时候,陶裕新也着实稀罕了一阵儿,找熟人帮忙改装了一下,不仅在引擎上动了手脚,连窗户也换成了防弹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像大片里那样再给这车装上几挺机枪,那开出去才叫牛逼。
陶裕新喜新厌旧惯了,车改装好了以后,没开出去牛逼几次,就把车扔在车库里任其长霉。今天好不容易开出来一次,结果竟然被人反锁在车里,他花了大价钱改装上去的防弹玻璃,他费了吃奶的劲儿也愣是没砸出条缝来。
改装车内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陶裕新明显感觉到了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的天空渐渐响起了雷声。
借着窗外闪电,陶裕新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一处不知名的山顶上,周围空无一人。他还来不及丧气,窗外突然出现了一张血粼粼的人脸。
“啊——”
惨叫声伴随着惊雷声划破苍穹,惊雷直直劈在车顶,车顶上出现碗口大的窟窿,残余的雷光落在陶裕新身上,他抽搐数下后,白眼一翻倒在车上,不省人事。
雷声间歇,外面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渐渐密集起来,片刻后,暴雨倾盆而至。
就在距离陶裕新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一辆车从暗处开了出来,迅速消失在滂沱夜雨中。
一夜暴雨之后,天空碧蓝如洗,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在小孩儿的脸上,小孩儿睫毛颤抖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奶奶,爷爷。”吕陶眨巴眨巴眼睛,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睡了好久,“我好想你们。”吕陶从被子下伸出枯瘦的小爪子,黏糊糊的拉住奶奶温暖柔软的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唐教授爱怜的摸着孙子的小脸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陶陶的小手、小脸都比往常要暖和几分,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像格外的有精神。
厚厚的棉被下,传来咕噜噜的响声,吕陶小声说:“奶奶,我饿了。”
“奶奶给你熬了粥,这就去给你盛!”
吕陶常年生病,在床上吃饭已经成了常事,不过他今天十分坚持要到外面餐桌上跟爷爷奶奶一起吃。
吕教授和唐教授虽然恨不得把吕陶放在心尖尖上疼,但是该对吕陶进行的教养一样都不含糊。看着吕陶腰杆挺得直直的,慢条斯理喝着的粥,吃着容易消化的小菜,吕教授和唐教授眼中又是一阵湿润。
吃完早饭,吕陶一反往常的嗜睡,拿出这些天一直搁着的课本,慢慢看了起来。别看吕陶现在还不到十二岁,也没有去学校读过一天书,甚至很多时候,他都是在病床上渡过的,但是他的学习进度远远超过了同龄人,他现在翻看的赫然是高一的课本。
吕陶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他的记忆力、理解力以及创造力远超常人,如果不是受身体拖累,他现在能学到哪种程度,连吕教授和唐教授都不敢说。
也正因为如此,吕教授和唐教授才会觉得分外可惜,他们甚至一度认为吕陶身体不好是因为‘慧极必伤’,不想让他看那么多书。但是吕陶是真的喜欢看书,喜欢书里点点滴滴的知识,书本和知识就是他最好的小伙伴。‘小伙伴’不见了,他难得像同龄孩子那样,大哭大闹了一场,急得都去了趟医院,吕教授和唐教授这才不得已妥协了。
吕陶感觉自己今天精神很好,便迫不及待的把课本拿了出来。这本高中的数学课本,他已经翻看了足足三遍,课本上的内容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因为不想宝贝孙子太伤神,吕教授和唐教授总是忽悠吕陶说学知识要稳打稳扎,越是浅显的知识,背后越是蕴含着深刻的规则。吕陶信以为真,总是要把书上的知识彻底的学透、学到举一反三才肯罢休。
吕陶看书非常认真,他尤其喜欢数学,每次一打开数学课本,他就会拿出小本子一边看一边写写画画,在别人看来无比枯燥的演算,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个极有意思的小游戏。
吕陶的学习习惯非常好,每次只要学够四十分钟,他就会停下来,在房子里转一转,上个厕所,或者喝点热水,身体好的时候,还会吃一点阿姨给他准备的水果零食。
以往,吕陶一上午能够看上两小时的书就很不错了,他今天一直看到中午都不觉得累,直到嗅到厨房里香喷喷的气味儿一个劲儿飘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饿了。
“奶奶,奶奶,我想吃烤鸡翅!”吕陶汲着拖鞋哒哒哒一路小跑到厨房里,拉着唐教授撒娇点菜。吕陶到底是个孩子,因为常年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难免有些孩子气的天真和任性。不过,比起同龄的孩子,吕陶似乎又异常的早熟懂事,他很少跟大人提要求,不过一旦提了,他就会露出撒娇任性的一面。
面对这样的孙子,唐教授真的很难拒绝。
“你现在才刚刚好起来,不能吃多,最多只能吃两……三个鸡翅。”看着宝贝孙子巴巴的小眼神,唐教授好不容易才坚持住了底线。
“好!”比预想的多两个呢,吕陶见好就收乖乖点头,“我去帮杜婆婆择菜。”吕陶身体好的时候,会帮着家里做一点事情,唐教授和吕教授权当他锻炼身体,并没有阻止。吕陶个子矮,力气小,身体虚弱,很多家务活干不了,不过择菜他却做的很好。只见他抬了个小板凳,坐下老阿姨旁边,认认真真将把豆角折成一小段一小段,放进菜篓里。
“奶奶,今天怎么准备了这么多菜,中午有客人过来吗?”大概因为跟热情爱说话的老阿姨一起呆久了,吕陶看书和有外人在的时候非常安静,但空下来又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小话唠。
唐教授还来不及回答他,门铃就响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陶陶跟奶奶一起去开门。”
打开门,来者正是冬生和郑昀曜。两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礼物,唐教授一边接过东西一边责备道:“真是的,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
冬生干巴巴道:“应该的。”
唐教授把东西放到旁边,拉过吕陶说:“陶陶,这位是冬生哥哥,这位是郑叔叔。”
吕陶有点害羞的小声喊道:“冬生哥哥,郑叔叔。”
冬生哥哥:……
郑叔叔:……
阿黄从后面钻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嘲笑道:“哈哈哈,冬崽,老郑你们差辈分啦喵!”
吕陶看到金灿灿的大胖喵,眼睛顿时就挪不开了,大着胆子眼巴巴的看着冬生:“冬生哥哥,这是你的猫吗?”
冬生点头道:“它叫阿黄。”
“我可以摸摸它吗?”大眼睛忽闪忽闪。
“随便摸。”冬生身后传来老郑磨牙的声音。
阿黄最头痛的就是下手没轻没重小萝卜头,落到他们手里,撸毛扯尾巴没商量,绝对是喵生一大酷刑。一开始胖喵还装模作样的嚷嚷老郑没良心,被吕陶温柔的抱在怀里,顺毛摸下巴喂了好几条小鱼干以后,胖喵舒服的躺在吕陶的小细腿上眯着眼睛直咕噜。
“阿黄,阿黄,我给你画肖像好不好?”
“喵呜。”随便。
吕陶吧嗒吧嗒跑到唐教授的画室里,很快抱了一个素描本过来,几笔下去,一直胖乎乎懒洋洋的大猫跃然纸上。
“冬崽,这小鬼画画比你强多啦!”胖喵蹲在茶几上,装模作样的用胖爪爪摸摸嘴边的胡须,“你还是死心吧,以你的画技,唐教授肯定不会收你做关门弟子哒喵呜~”
小算盘被戳破的冬崽:……
第一五二章 换命
冬生帮吕陶换回了本属于他的命数后,吕陶稀薄而驳杂的气变得浓郁而纯净, 隐隐有一层薄薄的金光。这层功德金光可以看作是天道对他的补偿,有了这层功德金光的庇佑,只要日后吕陶不去作死,他这一生都会过得非常平顺。
吕陶的病完全是因为换命之术造成的,属于他自己的命数回归后,自然陈疴尽去, 不药而愈。‘病’一好,吕陶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足, 胃口越来越好, 一开始唐教授还担心他吃坏肚子, 每餐都限制他进食,结果吕陶丢下碗筷不到俩小时就喊肚子饿, 没办法, 唐教授只好每餐允许吕陶多吃一口两口的, 几天下来,吕陶的食量完全赶上同龄人了,甚至还隐隐有超越的迹象。
按说,吕陶胃口变好了是好事儿,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唐教授已经习惯了吕陶比猫咪还小的食量,现在天天吃这么多,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经历这次的事情,唐教授不仅放下了对玄门的成见,隐隐还有点疑神疑鬼的倾向,生怕是落下了什么后遗症,她憋了几天没憋住,最后忍不住给冬生打电话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