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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巨石间的通道并不平整, 像是一个陡坡,直接通往地底。

中途,空间突然收窄。

秦宁几乎被夹在石中,动弹不得。不得不深吸气, 侧过头,才勉强挣脱,没有被卡主。

经过这一遭,身上的蛛丝布变成灰色。被栗颜撕开的部分, 拧起系紧,松松的搭在肩上。蹭过石缝, 受到牵拉阻力, 系扣松脱,布料扯落腰间。

石壁很凉,像是黑色的冰山。

幸好还算光滑。

不然, 像走廊一样凹凸不平,没等走出去, 就要被蹭掉一层皮。

秦宁艰难移动, 前行大概两百米,终于离开最窄的部分。

“呼——”

长出一口气, 秦宁停下, 略微活动开手脚。

狭缝生存,说起来好听, 做起来, 没几个人能受得住。

路越走越宽, 风越来越大。

长发被风卷过,视线被遮挡,让前行更加困难。

坚持总有回报。

大概半个小时,秦宁终于穿过窄路,走出巨石缝隙。

通道两端,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侧悬崖陡峭,石壁高耸,经历火山喷发,地动山摇,几乎遍地狼藉。另一侧则是水声潺潺,清风微凉。清澈的溪流,盘绕过造型奇特的石笋,蜿蜒流淌,遍布整片石林。

“地下溶洞?”

一座岛上,相隔不远,竟存在两处完全不同的地貌!

走近水源,秦宁弯下腰,捧起溪水。

汩汩泉水,不如想象中的凉,反而有些温热。保险起见,到底克制住,没有尝一尝。

地势倾斜,溪流汇成地下河,奔腾流淌。

之前听到的水声,必定来源于此。

巴掌大的小鱼,或顺水漂流,或藏在石笋缝隙内,身上的鳞片,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另有一种,流线型的鱼身,手臂长短。背鳍很薄,三根鳍骨斜向后立起,划过水面,活似透明的风帆。

留心看了一会,秦宁觉得,这些鱼很像林中的淡水鱼,只是大小不同,颜色略有差异。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说明,这条地下河连通岛上,顺着河道就能回到地面?

越想越有可能,秦宁再不迟疑,当即走进石林。

冷风拂面,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或悬在头顶,或立在身侧。

一条-裸-露的矿脉,悬在钟乳石间。

矿石交错排列,流淌斑斓彩光,像是点缀在岩壁上的星辰。

沿途有滴答声响,是倒悬的钟乳石滴落水珠。

不知历经多久岁月,在地面留下深浅不一的水坑。

水滴砸落,叮咚作响。走在其间,仿佛置身仙境。

越向深处走,景色越是瑰丽。

绕过一排密集的石柱,瑰丽刹那变成破败。高大的石笋,不少从中截断,横倒在地。断口过于平滑,完全不像自然可以形成。

无心探索,秦宁加快脚步,穿过碎石,抵达石林中心。

一根灰白色的石柱,赫然出现在眼前。

秦宁仰起头,不由得发出惊叹。

这哪里是石笋,分明是一座石塔!

塔顶直连穹顶,同灰色的岩石融为一体。

石鳞层叠,构成塔檐。

灰石中有瀑布垂落,水流漫过过塔身,交错相连,结成圆形水网。

石塔中部有两三个空洞,距离关系,又有水幕遮挡,看得不十分清楚。

塔底直径接近百米,外围环绕圆形河床,水流满溢,冲刷开通路,滚滚流淌,形成最粗的一条地下暗河。

河水不深,只能没过膝盖。

秦宁淌过河道,靠近石笋。奇怪的亲切感,再次冲刷过脑海。

这座石塔内部,一定有东西吸引着他。

抬起手,秦宁有些迟疑。

两秒后,还是覆上冰冷的石皮。

石鳞很是粗糙,由内向外透着冰冷。冲刷过前臂的水流,却是格外温暖。

掌心越是冰凉,手臂越是温暖。

感觉十分矛盾。

“奇怪。”

秦宁皱眉,又覆上一只手。

冷意和暖意交融,沿着手臂,迅速涌入体内。

刹那间,双手被石鳞-吸-住,半点动弹不得。

“糟糕!”

秦宁大惊,向后挣扎,试图收回双手。本该坚固的石笋,竟微微开始晃动。

见此情形,秦宁不敢再动。

被粘着,总能想出办法。万一石笋垮塌,十成十会被压扁。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宁绞尽脑汁,始终一筹莫展,愈发感到焦急。

不知何故,水流忽然截断。

温暖不再,冷意瞬间彻骨。

秦宁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黑色图腾迅速扩散,很快遍及整个上臂。

与此同时,石塔又开始晃动。中部的空洞,传出刺耳的回声。数息后,最外层的石皮,缓慢开始剥落。

秦宁大急。

手还粘着,继续站在这里,无疑是等着挨砸!

奇怪的是,碎石自高空滚落,像被力量阻隔,没有一块砸到秦宁。

本来黏在石笋上的手,也在瞬间挣脱。

秦宁迅速后退。

石林中心,石塔开裂,外皮剥落,碎块不停砸在地上。周围石笋多被波及,拦腰截断。断裂的石笋互相碰-撞,灰尘翻涌,响声震耳。

不到片刻,石林已是遍地狼藉,大变模样。

似乎觉得情况还不够糟,秦宁身后,再次传来巨响。岩顶碎裂,矿石纷纷掉落,来时的通路被完全堵住。

退无可退,秦宁只能弯下腰,躲到折断的石笋后,硬撑到“灾难”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巨响消失。

秦宁探头,发现石塔消失,底部残存几条石棱,围住一个高近两米的石台。

一只巨大的凤鸟,趴伏在石台正中。

墨黑色的尾羽,在石上铺展。

头颈低垂,单翼张开,以保护的姿态,抱着一枚椭圆形的灰石。

不知经过多少岁月,黑凤血肉干枯,羽毛失去光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飞灰。

靠近凤颈处,散落着十余枚白色碎片。

秦宁展开光翼,振翅飞起。他有种感觉,吸引他的正是这些碎片。

越靠近黑凤,亲切感越是强烈。

落到石台边缘,秦宁上前几步,弯腰捡起几枚玉片。不考虑厚度和硬度,拼接起来,完全就是一枚鸟卵!

碎片移开,现出一团模糊的图案。

颜色鲜活,十分抽象。

“奇怪,怎么这么熟悉?”

拂开灰尘,秦宁越看越是心惊。

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落进地缝前,发现的那枚怪石,就有相似图案!

怪石,地缝,石笋,石台,骸骨……

不等他理清思路,黑凤的骸骨忽然开始风化。抱在怀中的灰石,失去保护,向石台边缘滚落。

秦宁下意识伸手,却没能借住。

眼睁睁看着灰石落地,碎成两半。断面中包裹一只雏鸟,个头很小,羽毛清晰可辨。

飞身跃下石台,捧起碎裂的灰石,秦宁眼角发红,喉咙里像有东西堵住。

脸颊潮湿,视线模糊。

抬起手,一滴咸涩的泪,滴入掌心。

“为什么?”

抱起未出壳的雏鸟,像捧着天地间最珍贵的宝物。

黑色图腾继续扩散,属于本体的记忆,终于开始复苏。

血脉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出生地,怀中是他的血亲!

悲伤如海潮涌动。

眼泪砸进尘土,带起点点飞灰。

被哀伤淹没,秦宁倒在地上,像是一只雏鸟,失去父母庇护,收拢双翼,沙哑鸣叫。

石台塌陷,黑凤的骸骨化作粉尘,被水流冲刷,涌入地下暗河,很快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火山终于停止喷发。

困在岩洞中的栗颜三人,幸运的没被烤熟,等来救援。

漆黑的火山口,岩浆逐渐冷却。

地表裂缝中,不时有火苗蹿升,热气喷溅。

几个白金色长发,褐色眼眸的羽族人,舒展双翼,单手拉紧牵引绳,自火山口缓慢下落。

借激光盾残存的能量,栗颜三人藏身的岩洞,很快被发现。

看到洞内情形,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纷纷转过头,肩膀可疑的抖动。

岩洞里的三只鵟雕,为了挖洞躲避,累得满头大汗,落下一身尘土。长时间受岩浆炙烤,没成秃毛,也好不了多少。

此情此景,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笑够了,其中一人飞到近前,上下打量着栗颜,满脸戏谑。

“指挥官,是否需要医疗救护?”

“不用!”

栗颜咬牙。

这群家伙露面,白主一定也到了原始星。

从发出消息,至今不过三日,来得这么快,足见白主对此事的重视。

想到这里,栗颜再次咬牙。

落到如今地步,也是情况所迫。

那只雏鸟真是鸑鷟,他的功劳绝对不小,再丢人也值得!

只不过……

转头看看同样狼狈的安全官,栗颜打定主意,回去之后,马上将这只鸟调走。没查清他是否和乌鸦有血亲之前,绝不能调回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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