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云一点一点翻开那些记忆, 越看，脸上皱着的眉头越深，从齐夏七岁开始，他被一个组织收养, 开始了残酷的训练，一千个人分成十个组，最后却只剩下两个人。奇怪的是, 这些记忆的地方太过莫名其妙了，战斗方式也实在不像现在常用的战斗方式。

黑暗的精神领域继续往下翻，澜云指尖一点齐夏的额头。

齐夏一个哆嗦，剧烈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从脑海里流窜, 就像冰渣全部塞进去，又像密密麻麻的针忽然搅动一样，又忽然像烟花在脑海炸开一般，上刀山下火锅的疼也不过如此。

齐夏以为他会死，如果不死一定要杀了这个虫子！

“这里是哪里？”十岁的齐夏站在荒芜的星球平原，一寸烧焦的味道传来来。

“吼——！”闷热的天空忽然被撕裂，异兽狰狞恐怖的低吼，近在耳侧。

齐夏一转身，身体自然反应往右一滚，躲过异兽的利爪。小小的少年脸上看上去还很青涩稚嫩, 可那时候眼中的杀伐和凌厉的锋芒还没会掩饰, 就像一把活动的兵刃, 收割了不少的异兽。

澜云指尖再次轻点齐夏的脑海，更加剧烈的爆炸在脑海里响起。

“好疼——好疼——”

“谁来救救我……”

澜云迟疑……这只虫子快被他逼疯了。殊不知，那只是齐夏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用来迷惑敌人。虽然现在的他shen吟出来很符合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扭曲。

就是现在——空洞的眼神倏忽凌厉，折射着杀意，齐夏攥紧了那把匕首，反手横握，直直插向澜云胸口。匕首的寒光反射过脸上表情，布满冷汗的脸杀意决绝。

却在距离胸口0.01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额头上的指尖依然停留眉心最中央，只要澜云轻轻搅动，就能杀死齐夏的精神力。

“哥哥——！”齐夏唇齿打着颤抖，两个字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沙哑得厉害。

“哥哥……”又似乎叹息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星球之上一片荒芜，战火硝烟纷飞，到处是灰色的尘雾，大地仿佛炙热得仿佛要烧起来。

“乖，雅兰乖，不怕，我们会离开斯图亚特的，哥哥会带雅兰到雄父身边……”

一段记忆，却是两个熟悉的身影。如果不是重逢太过巧合，大概谁都不愿这样相见，究竟是年岁不愿饶过彼此，还是无法割舍，谁能说得清呢。

“雅兰！”

不敢置信！两人的目光，一样的不敢置信，黑色的眸子倒映彼此的身影，清清楚楚重重叠叠。齐夏的手中冷锐的匕首横在澜云脖颈。

“你到底是谁？”低哑的声音在嘶吼。

“你到底是谁！”齐夏咳了两声，仿佛困兽般，双目赤红，摇了摇脑袋，整个人压在澜云身上，双眼执着得可怕，杀意一闪而过，“信不信我杀了你。”想要清空脑海，那段记忆却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清晰，“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放了什么在我脑海里？！”一定是这个人控制了他，真是疼，脑袋疼死他了！

不敢置信。

澜云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只虫子的反应。指尖微点，刚才的情景再次出现，两人就像过客一般回到了从前，回到少年和小孩身边。

“呜呜哇，好多异兽……”小山洞外异兽密布，少年浑身浴血，却始终小心地护着怀里的小孩，可惜，异兽太多了，飞溅的血滴还是沾染上小孩的脸上。

“雅兰乖，不怕的，有哥哥保护你，谁也伤不到你。”少年的澜云抹了抹雅兰白嫩的两边脸颊。

“哥哥……”

哥哥……

暗无天日没有光线的七天，腥血浑浊的味道弥漫整个斯图亚特星球，基地被破，核能光罩被破，星球裸露在星际当中，无数负离子射线直接穿透虫体。

“雅兰，我已经联系上雄父的副官，他会来救我们的。”

……

齐夏想起了，全部想起了。他来到地球后，浑浑噩噩过了四年，直到七岁那年，被组织带回去训练，一直活在生和死之间。在此之前，他的记忆全部都没有。他遗忘了身为虫族那一段记忆。

虫族自从出生睁开眼就开始记事，就算他们记不得一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还是会像影片一样，存在脑海里。

“雅——兰——？”

澜云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齐夏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揉一揉。可是齐夏瑟缩地退了一步，“再过来真的杀死你！”双眼里还有一点茫然，可说出来的话和防备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

澜云指尖僵在半空。

混乱的记忆。如同失控的电脑，数据流混乱一片。齐夏的记忆颠倒，不能分辨真假，几乎要爆炸了。

“哥哥，今天要陪雅兰玩，以赫哥哥说花园的花全开了，雅兰想看花。”

“好，哥哥带你去看花。”少年浅笑着，盛开的笑容比橙玫瑰还要灿烂。那时的少年还是少年，远远没有现在的冰冷，小孩也是天真烂漫，不是现在的冷心。

“今天雄父又没来，我已经好久没见雌父了，雄父什么时候才让雌父来看雅兰。”小孩蹬着双腿，微嘟起嘴唇。

“他们的事情忙完了就会来看雅兰的。”连风也轻柔得不可思议，生怕惊了两人的温情。

“还是哥哥对雅兰好，只要有哥哥在身边，雅兰什么都不怕。”

“好，哥哥会一直守着雅兰长大。”

如同盛开灿烂的花朵，占据所有的视线。

“雅兰……”澜云有些着急，他看着齐夏的状态十分不好，似乎更痛苦，脸上冷汗一直流下来。想到刚刚的严刑逼供，澜云后悔了。他知晓雅兰此刻脑子一定全乱，被他人进入精神领域，本身伤害极大，若不小心还可能造成永久伤害。心下更是悔恨不已，却又不知该怎么做。一别二十年，暌违重逢，稍微亲近都怕伤了雅兰。

澜云不舍得，齐夏可不会手软，不想死就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心软。

这辈子他只犹豫了一次，只心软了一次。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眼中寒光咋现，齐夏压在澜云身上，匕首横在那道细细的脖颈间，双目沉得可怕。他相信自己只要稍微按下一下，这里就会流出血液，可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了那段记忆后，他整个仿佛被控制了一般，匕首拿竟然不稳。

他不想伤了这只虫子！

虫族的战斗方式果然厉害，这些手段他闻所未闻。他相信这是虫族一种手段，用核能战斗，迷惑敌人。事实上，现在他的记忆十分混乱，他根本无法理清楚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无法领会脑海里的是记忆还是幻象，想了三秒，他终是放弃。

此生第二次心软手软。

第一次是云逍遥，没想到第二次竟然是只虫子。

既然不杀这只虫子，那就离开。齐夏站起身来，不想头晕得厉害，才刚站起来，又扑倒一次，直接扑回去澜云身上。

这一次澜云身手极快地抢过齐夏手中的匕首，往后一扔，匕首飞得老远，身手和现在这幅半身不遂的模样刚好相反。

齐夏抗拒着，挣扎着，却无法阻止脑海爆发式的记忆，不止小时候的，还有那个人类穿越过来来到这个身体的每一点记忆。一点一点，刺穿他的精神领域，腐蚀他的神经。他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大脑，太疼了，脑子太涨了。

嘴唇发白，脸色也苍白得可怖。

“我给你梳理精神力。”澜云对齐夏道，他翻过身紧紧压制住齐夏，生怕他受不住自残。很多虫子被他审问过后，最后都会有伤害自己的行为，精神力紊乱，疼得厉害，也只好靠伤害肉体试图减轻精神上的疼痛。

若说肉体伤害会疼，那么精神力受伤只会比肉体受伤更疼千倍、万倍。现在齐夏就是这种状态，杀不得这只虫子，又受不得这样的疼。天知道他最怕疼了。

现在澜云根本不能过量使用精神力，可是他不在乎，再见到雅兰，他只有喜悦。转眼又是心疼，看到齐夏的样子开始后悔刚才做得太过了。由于齐夏也有强大的精神力，刚刚他为了审问，加诸在齐夏身上的精神力是往常审问敌人的十倍，百倍，若齐夏是一个普通虫子，早就疯了。

齐夏没什么力气，直接趴在了澜云身上。

澜云恍然看见齐夏一身黑衣，胸前露出一点点白色的的肌肤，颤抖着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掀开黑色衣服，一点一点，露出里面的皮肤，光滑的，没有一点痕迹。

真的是他的雅兰。

精神力一缕一缕温柔地包裹着黑暗中的星星点点，“凝聚你的精神力，把他们收回成束。你的精神力很庞大，一定有某处是漩涡中心，那是你精神力的本源地。你要让精神力顺着漩涡流动，迸发，形成一个循环回路。”

齐夏顺着澜云的声音，凝聚自身的精神力成丝，黑暗之中仿佛无数的流星，十分璀璨，越来越多的精神力形成一束，不再漫无目的地乱飘。

漂浮的精神丝有一丝一不小心覆在澜云的精神力之上，顺着澜云的精神力往回走。

齐夏愣住，没想到入目的是一片大海，这是澜云的精神领域，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体颀长，看起来十分冷峻，澜云……

精神领域如同大海一般平静，却又深沉，隐藏在浩瀚无边的平静之下是波涛般的汹涌。齐夏还没来得及深看，就顺着澜云的精神丝掉进了一个漩涡，瞬间清醒过来，进入眼中的是一片繁复精致的虫纹，虫纹一笔勾勒，图案形美，丰厚雍容。可是那虫纹干涸得却快要枯竭，虫纹上无数灰虫正在啃食核能，核能中央金色的内核已经有裂缝，随时破碎。那个巨大的木枝，不，灰虫，贯穿了整个内核。

齐夏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是他的身体。

“我的身体，你看到了，我不久就会死。”没有一点的悲伤，淡然十分，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后果。

“死？”

什么死了？

“你要死了？”齐夏的话还没问出口，忽如巨大警报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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