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场整个四十五分钟，张述杰只有一脚射门，另有一次威胁传球，被对手侵犯两次，还有三次过人，成功了两次。”陈辉在笔记本电脑上整理着自己记录下的资料，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道：“总的来说，张述杰的表现还算合格，但不如前几场那么活跃。”

沈浩道：“没错，李慕也差不了太多，表现稍显平淡。”

陈辉滑动了一下鼠标，道：“李慕的射门次数和威胁传球都跟张述杰一样，他被对手侵犯的次数要多出张述杰一次，一共有三次，不过他只有两次过人，成功一次。”

沈浩长叹道：“难道他们不想进球了吗？要知道能在告别战中进球那是一件很欣慰的事情。”

“话是如此，但是……”

“但是什么？”

“你看看帕尔马的球迷，上半场他们一直很安分的坐在看台上，很少有人大声的呼喊。虽在客场，但他们的举动还是有点反常。我在想，若那两人真的进球了，球迷会不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爆发出来。”

沈浩想了想，才道：“我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不过张述杰和李慕虽然在帕尔马很受欢迎，可是他们毕竟只待了两个赛季，轮对球队的贡献，估计是比不上当初的吉拉迪诺吧？”

陈辉点了点头：“的确，当年吉拉迪诺连续两个赛季打进二十三球，我还记得在20042005赛季保级附加赛中，他更是用一个精彩的倒挂金钩帮助球队成功留在甲级。无论是进球数还是进球效率，吉拉迪诺都比两人高。但是沈浩，你可不要忘记了关键的一点。”

“什么关键？”

“吉拉迪诺是从别的球队转会来到帕尔马的，张述杰和李慕却是从青训营里走出来的。在帕尔马人的眼中，这两位中国少年就是球队培养出来的新星，是球队未来的希望。在如今这支孱弱的帕尔马队内，还能有人保证0.6以上的进球率和赛季的两双数据，你说这是有多么的可贵？”

沈浩没有回答，陈辉又道：“还有就是，你刚才说他俩在帕尔马只效力了短短两年，这话不假，但若加上在二线队的比赛，那便是四年。”

沈浩这才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从青训营走出来的球员，那都是自家的孩子啊！”

两人在交谈之中，不知不觉度过了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两队队员已从球员通道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

张述杰和李慕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中场休息时科隆巴在更衣室并没有谈到关于两人的离开，队友们也没有提出这个问题。毕竟这是比赛，不是商业演出，中场的十五分钟不是用来给队员道别用的。

队长莫罗内从他们身后赶上，笑道：“嗨，伙计们，你们上半场有点沉寂啊！”

张述杰笑笑，道：“可能是吧。”

“为什么呢？别跟我说你们不在状态。是不是因为转会的原因？”

李慕道：“也许……”

话没有说完，莫罗内却已懂了：“不要放在心上，以你们的能力，小小的帕尔马是留不下你们的，职业足球就是这样。”

又是一句职业足球。

莫罗内又道：“我们还没有到说再见的时候，至少我们还能再并肩作战四十五分钟。拿出你们的竞技水平来，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在帕尔马的最后一场比赛中留下遗憾的，对吧？”

没有等到两人的回答，莫罗内就已经走开了，因为下半场马上就要开始，他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或许他说得对，在这告别一战，谁愿意把遗憾留在这儿呢？

张述杰的视线落在看台上，那里正是帕尔马球迷的聚集地。想必这些球迷也很想看到他的进球吧？就算是要走了，也盼着他能为帕尔马再多进一个球吧？

主裁判的哨音打断了张述杰的思绪，下半场比赛开始了。两支球队的队员和上半场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动，连战术打法都是和上半场相同的。

张述杰积极了很多，李慕也开始更多的拿球，随着两人的转变，帕尔马的进攻较之上半场有了不少起色，前面十分钟更是有两脚禁区内的攻门，可惜莫罗内和莫德斯托分别辜负了张述杰和李慕的好意。

这十分钟，帕尔马的球迷在看台上还是很安静，鲜有大声呼喊，就连莫罗内和莫德斯托先后浪费了两次绝佳良机也没有让球迷有太多的失望。比赛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那两个球进或不进关系都不大，也难怪球迷们没有什么反应了。

可是，在比赛的第六十九分钟，球迷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因为张述杰进球了。

这是李慕主罚角球到禁区内，莫罗内前点头球一蹭，张述杰中路包抄左脚扫射入网，为帕尔马扳平了比分，也正是在球迷们看到张述杰进球的那一刻，他们第一次呐喊了起来。

这绝不只是简单的庆祝张述杰的进球，他们的欢呼太过疯狂，他们的口径统一，大声的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张述杰！张述杰！张述杰！”

张述杰正和队友们庆祝自己的进球，他听到了球迷在喊他的名字，这声音太响亮了，整个球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这还是在客场，在人家的地盘，但是球迷的声音都如此之大，如果是在主场，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球迷举起他的大幅画像，用力的挥舞在看台上方。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意甲的第一次登场和第一个进球了，那时候的他还懵懵懂懂，差点跑错了地方，现在他已成为了亚平宁半岛的超级新星，他的未来无可限量。

球员的庆祝没有持续多久，球迷的庆祝却持续了很长时间。接下来的比赛帕尔马的攻势也变得更加猛烈，张述杰又获得了一次射门机会，可惜稍稍的滑门而出。

比赛的时间越来越少，双方已经派出了替补球员在场边热身。不算伤停补时在内，比赛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了，照着这样下去，这场比赛双方恐怕会握手言和。

但是，在第八十七分钟的时候，场上的比赛再一次改写。

本场比赛顶替扎卡尔多出现在右后卫的位置上的安杰洛助攻插上，张述杰分球给他，他带球下底横传禁区，球到了后点，李慕面对空门，轻松将球打进。

帕尔马的球迷第二次集体发出的狂欢，这一次陈辉和沈浩也不禁大声的吼了出来。在这场告别之战中，张述杰和李慕先后破门，扩大了自己进球数的同时，也在向尤文图斯证明他们没有看走眼。

和之前张述杰的情况一样，李慕的画像也飘扬在看台，球迷们的口中呼喊着两个字：李慕！一遍又一遍。在帕尔马，李慕受欢迎的程度和张述杰旗鼓相当，没有人不喜欢他。

大局基本已经定下来了，一分钟后，科隆巴用帕西和阿毛里换下了张述杰和李慕，当他们从球场上缓缓走下去时，球迷的呐喊几乎已经到了竭斯底里的地步。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了；终于是该说再见了。莫罗内走到两人身前，和他们分别拥抱了一下。

“在尤文图斯好运。以后要是赛场上见了我们，记得脚下留情啊。”莫罗内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莫德斯托也走了过来，拥抱了两人。他和两位少年在同一间公寓居住了半年，关系还是很好的，他也很欣赏这两个小伙子，年轻、有能力、不张狂、心态也很不错，他们具备了一个巨星应该有的基本素养。

下场的途中路过的几名队员也都和他们握手，看台之上，忽然有几个球迷拉出了一条横幅，横幅的内容很简单：谢谢你们。

这是四个汉字。

在意大利的球场上，出现了一条汉字横幅，人们很容易的就能猜到，这四个大字，是球迷们送给张述杰和李慕的。

字迹并不规范，有些潦草，甚至有些丑陋，不难看出球迷为了写出这几个字花了多大的心思。两个少年很惊讶，他们自己也知道帕尔马的球迷很喜欢他们，但没想到居然能达到这般程度，因为他们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进球也并不多。

可这就如同沈浩说的那样，他们出自帕尔马青训营，终归是自家的孩子。如今，“孩子”长大了，要走了，要去更好、更宽阔的地方，球迷们怎会不心疼呢？

张述杰在心里有了一份愧疚，从内心来说，他不是不喜欢帕尔马，只不过他仍旧把这里当成是职业生涯中的一个跳板，他也明白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很久，所以当初在听到冯凯说尤文图斯想引进他和李慕时，两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球迷可能都还不知道他己当初是多么的迫不及待想去尤文图斯吧？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他觉得自己深深的伤害了这些球迷，早知如此，就不要那么快答应冯凯了。

走到场边，两人和帕西、阿毛里击掌，便走出了场外。比赛所剩时间寥寥无几，张述杰和李慕坐在替补席，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两分钟的伤停补时之后，全场比赛结束了，帕尔马2:1战胜了卡利亚里，赢下了这场收官之战。在积分榜的最终排名上，帕尔马也排在了第十二位。

但在此刻，这些都不重要，张述杰从替补席上走出来，想直接去更衣室，李慕也没多做停留。离别或多或少都有些伤感，他们不想让这种感觉加深。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离得较近的球迷在对着他们喊道：“张，李，一路顺风！”

“我们不舍得你们走，但是你们应该要去更好的球队！”

“没有你们，我们已经跌入了乙级！”

“希望你们今后可以取得更大的辉煌！”

……

张述杰在听着，李慕也在听着。看台上的横幅还在迎风招展，球迷的热情还没有消散，只不过这些热情不是来源于比赛的胜利，而是来自于两人的离别。

科隆巴拍拍两人，道：“去和球迷们道个别吧。”

两人点头，走到看台前，向球迷伸出了手去。球迷们的手也争先恐后的伸了过来，还有那真诚的眼神，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轻轻握住了张述杰和李慕的手，她眼里含着泪水，用半生不熟又极其撇口的中文说了一句：“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张述杰听到这两个字时，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李慕也吸了吸鼻子，把手抽出，抹了抹眼睛，然后转身离去。

张述杰用球衣擦了擦脸，也随着李慕头也不回的走去了更衣室。记者席上的陈辉和沈浩看着他们的动作，知道他们肯定是哭了。

“真是两个孩子啊……”沈浩若有感喟。

陈辉却是看着两人向着球员通道走进，帕尔马的球迷对他们的感情是如此的真实。27场联赛，17个进球，7次助攻，这是张述杰留下的数据；28场联赛，12个进球，10次助攻，这是李慕留下的数据。如今这支帕尔马并不是什么大球会，但是队里却在一个赛季里有两人踢出了这么漂亮的数据，哪怕意甲的头号球星伊布，也不过14个进球和11次助攻。

正因如此，球迷才会对他们的离去这般不舍。

可是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无论这场盛宴多么丰盛，最终也逃不开曲终人散。

今天，你们和帕尔马两年的恋情宣告结束，这是你们职业生涯的初恋，平淡无奇，却又让人难以忘记。

前方等待你们的是未知的挑战。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还会有更大的恋情，会轰轰烈烈、会震撼人心，但是希望你们记住，帕尔马的这段岁月，才是最美丽的。

因为，这是你们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