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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子钱

上书房师傅能教的弘晏和弘曜都会都懂, 可朝中实在没他俩的位子, 胤礽就命他俩继续去上书房上课, 也省得闲着无事, 出去惹事生非。

胤礽站在窗户边冲两个儿子招招手, 弘晏和弘曜跑出去齐声问:“汗阿玛找儿臣何事?”满眼希冀。

“想多了。”胤礽睨了他俩一眼, “你们皇玛法有请。”

哥俩好生失望, 耷拉着脑袋到慈宁宫,跨进正殿的那一瞬间,精神抖擞, 扬起笑脸,齐声道:“孙儿给皇玛法请安。”

“坐下。”康熙指着椅子,随即又命宫人上茶, “回去收拾收拾, 咱们再过几天去塞外避暑。”

弘晏一惊:“天还没热起来啊。”

“再过几天就热了。”康熙看向他俩,目光灼灼, “不想陪朕?”

弘曜:“哪能啊, 能出去避暑, 孙儿巴不得呢。只是大哥下个月成亲, 孙儿想等大哥大婚后再出去。”

“弘晋?”康熙猛地想到, 他的十五儿子的婚事和弘晋一前一后,前几天十五成亲了, 可不就轮到弘晋,“什么时候?”

弘晏:“汗阿玛也怕往后天太热, 就选在六月十四日。”

“那咱们六月十八出发。”康熙道, “这总没问题了?”

弘晏笑道:“还有一点,太子来给您请安时,您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朕知道。”康熙答应的干脆,可他如今上了年纪记性大不比从前,弘晏和弘曜走后,还特意交代梁九功,弘晅来的时候记得提醒他。

皇子阿哥的婚事由内务府和礼部督办,弘晋虽是皇长子,但他是庶子。弘晋大婚当天胤礽就没过去,弘晏和弘曜倒是一早就过去了。

六月十四日,午时左右,迎亲人之一,内务府总管胤禛把侄媳妇送到弘晋府上,就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太子,干么去?”

猫着腰往新房钻的人脚步一顿,回头道:“当然是看看新嫂子长啥样。”不待胤禛开口,弘晅钻进去,仰头盯着弘晋。

弘晋接过他三婶递来的合卺酒,发现他的嫡福晋愣住,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孤不能来吗?”弘晅双手抱膀问。

新房里这会儿除了几个福晋命妇和丫鬟,只有弘晋和他的嫡福晋,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半大小子,愣是没人发现。

“孤”字一出,众人连忙行礼。

弘晅摆摆手:“免礼。大哥,继续,孤还等着看呢。”

“出去!”弘晋才不管他是不是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嫡福晋被弘晋看得耳朵都红了,“别等我揍你。”

弘晅转身坐到新床上:“皇额娘知道孤过来,而且皇额娘还叫孤帮你滚床呢。”指着弘晋,“不识好歹。”随即就问,“三婶,咋滚?”

“你滚床?”三福晋惊讶道。

弘晅反问:“不然谁滚啊?”

“你十四叔的儿子。”三福晋道,“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十四婶抱着他在外面等着?”

弘晅眼神一闪,很是肯定:“没有。”

三福晋眉头微皱,这个十四弟妹,怎么这么不靠谱啊。于是就说:“那就太子来吧。规矩是童子滚床,也没说多大的童子。”说这话时看向弘晋。

仪式还没结束,弘晋懒得跟弘晅叨叨,便由着他在新床上滚来滚去。

午时三刻,胤礽到景仁宫用饭,却只看到石舜华不见弘晅:“那小子又跑哪儿玩去了?”

“上个月十五弟大婚,你不准他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滚床’这个习俗,昨儿傍晚就跟妾身说,他去帮弘晋滚床,他大嫂来年一准生个大胖小子。”石舜华笑道,“妾身见他为了出去一趟,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便同意他去了。”

胤礽无语:“难怪今儿早上用膳的时候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下午不回来了?”

“弘晏和弘曜也在弘晋府上,他不回来,他俩也得把他给绑回来。”石舜华先命宫人摆饭,然后才说,“对他别太严苛,弘晅那小子得顺毛锊。”

胤礽:“朕对他比汗阿玛对朕松多了。”

“汗阿玛没有一群能干的叔叔和兄弟,也没想到小儿子们个顶个能干,所以对您寄予厚望。”石舜华道,“弘晅的叔叔和兄弟们没有一个庸才,就连大哥家的那个也很聪明。有这么多人帮衬,弘晅不需要太能干,会用人就行。”顿了顿,“真论自身才能,刘邦可没法跟项羽比,可最后是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

胤礽:“你的意思朕懂,可是弘晅那小子特别小心眼。”

“比起弘晅的小心眼,他更懒。”石舜华道,“为了能安心出去玩,即便弘晋对他不敬,他指望弘晋帮他分担,也会忍着。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胤礽颔首:“朕知道以后该怎么治他。”

“皇上,施大人回京了。”晋江小跑过来。

胤礽见他满头大汗,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宫外传来消息,施大人这会儿在同仁堂。”晋江一口气从敬事房跑到景仁宫,要说话的话说完就忍不住大喘粗气。

胤礽霍然起身。

石舜华拉住他的胳膊:“施世纶没请太医,说明不是很严重,吃了饭再宣他。”

“也是。”胤礽坐下就对晋江说,“派个人出去盯着施世纶,等他看了大夫,用过晌午饭就宣他来见朕。也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对钦差动手。”

石舜华:“施世纶握着要对方命的东西,对方自然想要他的命。只是他在同仁堂,难不成是在京郊遇袭的?”

“肯定的。”胤礽冷冷道:“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申时左右,弘晅被两个嫡兄送到上书房,施世纶也到了西暖阁。

胤礽此时已知道他伤了手臂,但没伤到骨头,并无大碍,便直接问:“谁伤了你?”

施世纶入城时扮作商人,回家换身衣裳,刚刚吃了饭就听到宫里来人?施世纶纳闷,除了自家人和要他的命的那人,没人知道他回来,皇上如何知道?难不成一直派人盯着他的府邸?

仔细一想,不可能。就算盯着他的人快马加鞭去宫里禀报,再回来宣他也不会这么快。施世纶出来看见宫里来的人是驾车,而不是骑马飞奔而来,说明他一入城宫里就收到消息。胤礽对皇城的掌控力,让施世纶心惊不已,又暗暗佩服。

施世纶面对胤礽的询问,也就没多此一举的问皇上怎么知道他受伤了,直接说:“是前户部尚书希福纳想要微臣的命。”

“早年左都御史参户部侵吞买草豆的银两,后经查出历任户部尚书、侍郎共一百多人亏空侵蚀银两达四十余万,而身为户部尚书希福纳只是被革职,就是这个希福纳?”胤礽问。

施世纶颔首:“皇上好记性,正是他。但事情不是因他而起。微臣此行从山东出发,从甘肃、陕西那边回来,到达陕西境内查到育婴堂管事放印子钱。后来详细盘查,这个管事手中的印子钱除了朝廷每年拨给育婴堂的银两,还有善心人送给育婴堂的钱。”

“印子钱收回来之后,这个管事没有把育婴堂的钱还回去?”胤礽问。

施世纶:“民间有句俗语,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京城百姓都说主子娘娘的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但也没法跟印子钱比。那个管事哪舍得还。

“微臣还查到那个管事因为要印子钱,还打死过人。这人是希福纳的亲戚,他的钱一半孝敬希福纳。早先京城的育婴堂的管事被全部处死,希福纳估计怕您要他的命,才买凶杀微臣。

“微臣出去的这段日子还发现一件事,育婴堂的管事都大有来头。而十个管事顶多有一个心善,两三个不大贪,剩下的那些不是贪/污,就是靠育婴堂牟利。”

“这种情况朕已料到。”胤礽道,“朕还记得当年查户部草豆舞弊案时是从康熙三十四年开始查,那时候户部尚书是马齐,六年后马齐才从户部尚书调职武英殿,可当年希福纳事发时,马齐一点事也没有,还记得吗?”

施世纶点了点头:“微臣记得。”

“汗阿玛对手下仁爱有加,不舍得下手,朕应当效仿汗阿玛吗?”胤礽反问。

施世纶愣住:“皇上,微臣……”

“行了,朕不为难你。”胤礽道,“你先忍几天,今天发生的事谁都不要提,你这一刀不会白挨,朕会给你个交代。”

六月十八日早上,弘晅啪嗒啪嗒跑到景仁宫,不等奴才开门,直接推门进去:“皇额娘!”

“叫魂呢。”胤礽走出来,“什么事?”

弘晅瘪瘪嘴:“儿臣去找三哥和四哥用饭,才知道他俩根本没去上书房。弘昱堂哥也没去。问了弘晖堂哥,儿臣才知道他们又出去玩,儿臣也要去。”

“师傅没什么可教他们,朕才同意他们出去。”胤礽睨了他一眼,“你呢?”

弘晅蔫了。

石舜华走过来,拉住小儿子的胳膊问:“弘晋和弘皙出去住,你三哥和四哥照顾你皇玛法,额娘和你阿玛身边只有你,你就这么不想陪我们?”

“儿臣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弱弱地声音从门口传来。

弘晅猛回头:“是时候,正好,正好,大姐,二姐,快进来。”说着话甩开石舜华,一手拉住一个,往石舜华身边一推,“大姐和二姐陪你们。儿臣可以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