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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言

酒后三巡, 朱启与缙王等人去了厢房, 主要是为了给缙王治腿。

崔洛也跟了过去, 她倒不是对缙王的事感兴趣, 她想探察朱启到底知道多少?派个人在考场上替她解围又是什么意思?

崔洛去了, 顾长梅自然也紧步跟上。

顾长青抬臂挡住了二人:“胡闹!你俩趁早回书院!”

一般情况下, 崔洛不会得罪顾长青, 他将来位及人臣,是帝王的鹰犬,崔洛记得上辈子他总是异常古怪的盯着她, 暗中坏了她不少好事。

但今天,崔洛打算违背顾长青的意思:“表哥,我难得见到大人物, 既然王爷不嫌弃, 我待一会就走。”

朱启觉得好笑,治病有什么可看的, 他发现崔洛时不时会向他挤眉弄眼, 态度乖张。

朱启:“.........”久闻京城富家公子好龙阳之癖, 又见崔洛生的肤白唇朱......他摇了摇头, 上前搀扶了缙王。

崔洛多番暗示, 但朱启没有给明确回复。她又没有单独与他说话的机会。只能厚着脸皮跟在左右。

萧翼是唯一知道她心思的人,古月的身份迟早瞒不住, 正好他早就将古月指派在朱启身边,也好来回传递信息。今日不过是弄巧成拙了。

看着崔洛着急上火, 但又极力伪装无所事事的模样, 萧翼愉快的打开折扇‘扑扇’了几下,宛若满面春风得意。

在顾长青的眼中,崔洛一向比顾长梅懂事听话,今天的表现实在让他‘失望’。不过,朱启刚回京,他既然愿意和崔洛多说话,顾长青也不好阻挡。

撇去那些世事纷扰,幼时情义尚在,至于今后.....注定了各自殊途。

顾长青剑眉紧蹙,突然握紧了刀柄,家族的担子压在他身上,很多事真的由不得他。

且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像今日这样的短聚已经不多了。

顾长青从小就少言寡语,幼时与萧翼在宫中陪读时,他的话最少。一直都是萧翼与朱启说笑,他在一侧听着。

很快,就到了后院厢房。

所谓的江湖术士竟是一个看不出具体年纪的男子,童颜鹤发,眸光清澈,身段很小,还不及崔洛的个头。

崔洛没有心思好奇一个长相奇怪的人,她一直跟在朱启身侧,几次试探之后,却见朱启直接无视她了。

崔洛:“..........”她怎会放弃?干脆转移战略,将目标投向了古月。

古月没有进屋,立在屋廊下守着。

崔洛走出来见她时,古月明显是有意眺望远处的刚刚高挂起的红绉纱灯笼。

崔洛不请自来的站来,十月的晚风里还残留着落败的桂花香,她自诩不是个糊涂人,好歹也是在官场摸打滚爬了两世了,要是朱启真的重生了,那么他会是最容易登上那个位置的人。崔洛当然乐意择良木而栖,她侧目看着古月,开口就道:“我有件事要请教你。”

古月对崔洛并不了解,但自家主子时常被她气的够呛,有时能在书房沉默半日不出来。

而且,女扮男装已经不是一件易事,崔洛竟然还去参加科考?!

古月微微点头,“崔少爷不妨直说。”她见多识广,还没遇到过这样胆大的姑娘。

崔洛也不打算跟古月客气,她二人之前已经见过三次,算是‘老熟人’了,每次考场搜身都不曾说过话,但那极短的时间之内的接触却让人记忆犹新。

要知道,崔洛可真是被她吓的不轻。

崔洛的手搭在了古月的肩头,动作就稍稍往下移了过来,“你这里......是如何束的?我总是掌控不好?”

古月:“..........”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世子爷总能被这样一个小姑娘给气着了。

古月虽站着没动,但不代表胸口没有感觉,她常年练武,那处并不丰满,要想瞒天过海只需稍加修饰即可。

“崔洛!不得无礼!”顾长青的声音从门扉处传来,他大步走了出来,看着崔洛的孟浪举动,浓眉不由自主的蹙了又蹙。

崔洛是女儿家,她轻易就看破了古月的身份,但古月一直隐在暗处,顾长青之前并没有见过她,只以为她是朱启身边一个相貌秀气的随从。

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接触也是有界限的,顾长青见崔洛的手掌覆在古月胸口处,只觉无法入眼。

崔洛一怔,古月往另一侧挪了一步,躲开了崔洛的魔爪。

顾长青眸中含怒:“时候不早了,你跟长梅先回去!”缙王腿伤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她非要留下作甚?先是缠着朱启问东问西,现在又对一个暗卫动手动脚?!

要不是崔洛文章写的好,顾长青只会以为她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崔洛当然不会因为顾长青的出现就放弃自己的试探,她对古月道:“关于这件事,下次有机会,我再向你细细讨教。”

古月目光幽幽的望着更远处渐渐黑透的苍穹,不言一语。

顾长青万年不笑的脸都快绷不住了。

崔洛也就是读书上高人一等,她还想跟朱启身边的随从请教什么?总不能是扎马步?!

侯府的小厮这时走了过来,因着洛十娘的缘故,府内下人对待崔洛尚且恭敬,“崔少爷,崔家来人接您回去了。”

小厮将李镐领了过来,他在崔家住了一阵子,身子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如今就是一个清朗的少年。日子有了着落,便整日念着崔洛的安危,恨自己帮不上她的忙。

“大少爷。”李镐唤了一声。

萧翼不知何时从屋内走了出来,未及崔洛开口,他道:“这么晚了,还回去做什么?明日一早跟我去见祖母!”

这语气霸道又强硬。

崔洛事先就跟萧谨严说过,她跟长信侯府没有任何关系,她才不见萧老太君。

正要说话,顾长梅也跟着出来了,“那.....我也不走了,正好等明日和崔洛一道回书院。”

崔洛:“..........”

萧翼:“..........来人,去给崔少爷和顾二公子准备厢房!”他似乎不悦。

顾长青悄然回了屋内看看缙王的腿伤,至于外面几人到底想干什么,他已经看不明白了。

崔洛与顾长梅年纪尚轻,胡闹一些倒是合理。但萧翼.......难不成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这一出?从而让旁人对他掉以轻心?

顾长青从不愿意想这些,但总有一天是要面对。最起码,他今日不想去深思太多。

李镐很想带崔洛离开,但面对权贵,他卑微到只能眼神看着她。

崔洛本不想留下,可萧翼已经命人准备厢房,她要是再走就是不识趣了,难免伤了萧谨严的面子。

现如今,洛十娘彻彻底底进了萧家的大门,崔洛不能让她不好过,便留了下来。

她让李镐暂住在她屋子的外间,还没入夜,侯府的下人却又另置了一间屋子,是专门给李镐的。

崔洛:“.......”她没想到长信侯府这般看重她?就连她身边的随从也格外照顾?

*

回到婚房,满目都是大红的喜色。

洛十娘这个时候才刻意注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紫檀木雕嵌喜字镜心屏风隔开了床榻与一套黄梨木雕花椅。临窗的地方摆了折枝梅花贵妃榻.......喜床上用的是十香浣花软枕,一切都是怎么铺张怎么来。

按理说就算是娶续弦,也不宜过分的张扬喜庆,但房内一切都是灼人眼的大红。

萧谨严与洛十娘喝过交杯酒,两人眼神都有些迷离。

萧谨严在书房里解过衣裳,武将与文人大不相同,很多礼节并不怎么在意,他好像有些心急,腰上的封带只是随意系上了,看上去与寻常严肃庄重的样子不太一样。

见洛十娘羞中带怯,他拉着她在床沿坐下,关切问:“怎么脸这么红?是热么?着大妆很辛苦,不如脱了吧?”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两人心知肚明。洛十娘听了萧谨严的话,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快入夜了,十月天怎会热呢?

可她面色异常潮红,那时在书房里被萧谨严轻轻一搂,整颗心都要飞出来了。他却依旧没有动手动脚,点到为止,撩的她分不清今朝是何夕。

脱衣裳?

是时候了,她是该脱衣裳了。

“妾.....妾身伺候您沐浴?”洛十娘按着婆子教她的规矩,试探性的问。

萧谨严哑声低笑:“呵呵.....别拘谨。我在外多年,早就习惯了军营男儿的粗矿,你跟我这般礼数相待,我倒是不太习惯,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现在不急着洗澡。”

不洗?

洛十娘又没出息的慌张了。她方才已经看到了萧谨严的身子,他年过四十了,可胸膛腹部的健硕实在叫人看了脸红。

腰上的大红底绣双喜纹杭缎荷包被撤去,紧接着腰带就松了,洛十娘被剥的只剩下一件水粉色滚白边中衣时,她才回过神。

见萧谨严蹙着眉,她问:“.......怎么了?”她知道自己有些丰腴,难不成嫌她不够纤细?

萧谨严沉默了片刻:“我并非不敬你。这身中衣本该是大红色,只是亡妻已故多年,我虽忘了她,多少不能太过分。”

洛十娘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是续弦,是不宜跃过原配的。

大婚的所有用度都已经够奢华了,不过是件中衣而已,洛十娘这般大大咧咧的人怎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她没想到在萧谨严的心目中,她会是这样的重要。又见他思及亡妻,觉得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待她极好,却并无有了新人忘旧人的心思。

洛十娘看着萧谨严,眼神有些痴:“不碍事的,我.....知足了。”她的确很知足。

洛十娘在感叹时,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看,身子只剩下一件藕色绣荷花的贴身小衣。

那惹人犯罪的雪峰比想像中还要让人疯狂。

萧谨严抱着她上了榻,他随后跟了上来,洛十娘听见衣裳落地的声音。

“十娘,我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也觉得我很熟悉吧?我猜这就是咱们两的缘分。”萧谨严说着,唇朝着他念及了良久的地方凑了过去。

洛十娘十指瞬间抓紧了锦被。

这一天,她算是明白了武将与文人的区别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好些年没有人事,她起初疼的险些叫了出来。中途,萧谨严忙里偷闲的又问她:“你我上辈子肯定也这样过,我感觉很熟悉。”

这个姿势.......

洛十娘羞的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怜她最终只能被萧谨严控制,无处可躲。哪里还有功夫思量萧谨严的浑话?!

*

屋廊下,灯笼里的烛火即将熄灭时。古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萧翼身侧。

“王爷送回去了?”萧翼问。他似乎毫无睡意。

古月如实禀报:“回主子,今日从侯府离开之后,安王先送了缙王回府,之后将‘白鹤’老人也安置在了缙王府。不过.......”

今日朱启带来的江湖术士就是传闻中的药王‘白鹤’老人,医术了得。

“不过什么?”萧翼突然问。朱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白鹤老人给缙王看诊?难道他也怀疑缙王是被人下了毒?

古月道:“属下从白鹤老先生口中得知,缙王的病情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下毒的人用的什么蛊。”

果然如此!

萧翼沉默了,古月明白他的意思,便接着说:“缙王的毒早已入骨,才致腿疾,而且估计有十来年了。”

萧翼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望着窗扉外面的冷月,负手而立,自言道:“十几年了.......”

半晌,萧翼突然问了旁的事:“今日,崔洛跟你说了什么?”

她总是不安分,到处蹦跶!就那么想探知古月的背景?!

古月对萧翼一向是知无不报,这一次却是难以启齿,待萧翼一个眼神扫过来,古月闷声道:“......崔少爷捏了属下的胸口,向属下打听束胸的法子。”古月极其不愿意回想那一幕。

萧翼一愣,唇角猛地抽搐:“........你下去吧,记住了,不要让她知道你到底是替谁卖命!”

古月应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中。

*

次日,洛十娘醒来时,萧谨严已经不在内室,她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现在想起来,嫁了两次人的她还是面红耳赤。

“夫人,侯爷让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一会要去老太君那头敬茶请安。”丫鬟恭敬道,无意中瞟了一眼榻上的人,暗暗惊叹。

侯爷一贯不近女色,昨个儿是打算将这些年缺失的都补回来么?

好在夫人已经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不然今天恐怕都下不了榻。再一看洛十娘如水出芙蓉花娇羞的样子,又觉得侯爷那般反应也是正常。

少妇有时候比姑娘家更有韵味。

洛十娘的思绪从昨夜的狂风暴雨中抽离了出来,问:“侯爷人呢?”他不在身边,洛十娘总觉得偌大的侯府没有安全感。

正说着,萧谨严就从外室进来,他听到了洛十娘的话。人未至,声先到,“昨日几个同僚夜宿在府上,我适才去他们出府了。”

他在床榻边缘落座,一看到洛十娘,心里就蠢蠢欲动,他又道:“你那儿子一早到就走了,还让我给你带了东西。”他将崔洛留下的象牙蓖子拿给洛十娘。

洛十娘身上的中衣穿的完好无缺,她猜应该是萧谨严帮她穿的。大白天的跟他面对面,还是缺少了默契。

洛十娘将东西收下,就掀开薄衾起身。

若非今日要认亲,萧谨严估计不会让她下榻,那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甚好。就像是找到了遗失了多年的心头朱砂痣。

“十娘!”他唤了一声。

这个时候,洛十娘已经强行镇定的下榻穿衣,被他这么一喊,她慌忙回头:“怎....怎么了?”

萧谨严只是一笑而过,片刻才道:“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