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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稳坐储君之位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出色,一方面他是中宫皇后所出,另一方面其他兄弟也没有特别优秀。

他那些兄弟,有些野心太大能力不足,有些能力可以但却沉不住气,还有怯懦畏缩任性荒唐的,相比而言,太子从小接受储君教育,不说各方面顶尖,至少都看得过去,没明显的短处。他在于其他皇子的竞争中也没落在后头,轮到他表现的时候发挥都还稳定。

……

他是这么想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皇上其实特别遗憾没生出天赋卓绝的儿子来,他对太子评价比较中庸,太子是那种没什么不好也说不上哪里好的。比起其他那些要稳当一些,心性还成,德行不错,学识也有,做人做事都比较稳当,他缺在野心不够,做事偏向于保守,不敢指望他以后开疆拓土,守成估摸还行。

皇上没让太子沾染这次的事,就是等着他到御前来问。

正好给他上一课。

在谢士洲的助攻之下,太子去问了,皇上难得留那么多时间给太子,他们父子两个说了整个下午的话,说完离开的时候太子脑海里还回响着那些。

皇上说他善于听取仆下的意见,这是仁君的特质,但是要想守住万里江山光靠仁爱不够。

为君者,一点儿也不听下面人说的,那是刚愎自用,肯定不行。另一方面听得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那样显得皇帝软弱,随便谁说几句话都能动摇君心。

从昭告百姓近亲结合不好到后来的农业改革,都是需要大魄力大决心才能做成的事。

交给燕王,哪怕困难重重他也能把事情办了。

交给太子,即便最后也能办了,中间要磨蹭多久?

都知道太子仁善,下面的官员就会排着队来谏言,你说这我说那。等到把他们的意见统一起来,在推广下去又是麻烦,底下人看你手段温和便会阳奉阴违,结果是朝廷使了大力气,结果收效甚微。

要是其他事,皇帝乐得交给太子,让他吃点苦头也好,权当磨砺。

农业乃是立国之本,马虎不得。

今年能解决的问题,皇上不会想拖到明年去。

太子一直觉得,谨慎是他的优点,这么多年他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这个。皇上却说为君者要有大决心大魄力,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哪怕底下反对的声音再响,该办的还是得办。

确实,有些规矩是祖上传下来的,但不代表祖上传下来就是对的,也可能以前的皇帝被迫向臣下做了妥协,时间一长就变成顽疾。

既然是顽疾,迟早要除,不除害的还是自己。

皇上让太子以后多独立思考,不要总是依靠皇后或者府上幕僚,长此以往,他怕朝堂被人把持江山被人盗窃。

……

当天晚上太子在书房静坐半夜,伺候的奴才劝了又劝,他没去睡,他不想睡。

以前只听到大臣们夸他仁善,说太子有大风范,配得上储君之位。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耳根子软,这话说破之前,太子没觉得谨慎会是问题,这一晚他想了又想,觉得父皇说的兴许也没错。

他确实,每次有个什么事,就爱找人商议。

父皇就不那样,拿禁止近亲结合来说,也是他拿定主意之后召大臣商议如何推行,甚至他找来那些大臣都不是为了听他们的意见,只是想看看消息放出去以后底下会如何反弹,再针对他们反对的声音调整自己的策略,结果就是堵得底下人无话可说。

必须得承认,这个事若交给他办,现在恐怕还没推行,可能还在商议表决的阶段。

太子总是担心反对的声音太大,怕招来各方不满。这一点大概是从皇后身上学来,谨慎和仁爱是皇后身上两大特质,比起一言不合喊打喊杀的男人们,她作为女人心更细也更软,善于倾听,习惯协调各方……

太子也不是在埋怨,他走到今天地位从没有动摇过,在这方面母后居功至伟。

可能父皇想得更远。

他们想的还是怎么顺顺利利的坐上皇位,父皇想的是他坐上皇位之后如何。

本来想着父皇这阵子搞了许多动作,都没经过他,这使得太子心中不安,他才会跟谢士洲打听,才会到御前问话。

聊了半天还是没闹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也顾不上那头,眼下最棘手的还是父皇指出来这些问题。

果然之前的预感没错。

对他,父皇并不是那么满意。

后来再见着谢士洲,太子还冲他道了声谢,谢士洲走出去老远也没明白他在谢什么。

又一想算了,总归是在不经意间帮到太子。

太子啊,迟早要继承皇位的,跟他搞好关系也不赖嘛。

除了京郊农业试验基地那边,这段时间燕王府没有大动静,杰哥儿读他的书,明姝一方面认字练字,除此之外也跟宫里来的嬷嬷学了一些其他东西。钱玉嫃把教人的活卸下来,将更多心思用在打理王府。前几年府上主要是两位侧妃在管,那是考虑到钱玉嫃人年轻对京里很多习惯和规矩不熟。

现在不一样了,她在京里生活了六年多,该知道的全知道了,该认得的也都认得。

之前有一双儿女分她的心,现在两个都懂事很多,是时候从侧妃手里接过重担。

两位侧妃多少有些留恋,还是爽快交了出来,在钱玉嫃接手之初还帮她很多。这么多年的相处互相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钱玉嫃那性子,对比其他有些内宅妇人算强势的,但只要你不招她,她还是挺好相处。

在她拿下燕王府的掌家权后,乔氏才意识到女儿都已经二十四,她看起来还是年轻,还是漂亮,却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她如今管着偌大的王府,做的是贤内助的事。

乔氏为她高兴,同时问道,杰哥儿都三岁多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

钱玉嫃说刚生下他那一年多有心避着,后来倒是顺其自然了,可能因为太忙……现在事多且杂没怀上也好,左右已经儿女双全,哪怕后面没有她都知足。

“话不是那么说,我以前也觉得有你跟宗宝就够了,后来你嫁了,宗宝也在外面求学,那几年家里只得我跟你爹两个,冷清得很。”

“现在好了,只等爹上京城,咱们一家又能团聚。”

乔氏没她那么乐观,说到底跟女儿不能天天见,至于说儿子,晨起他要读会儿书,用过早食就上翰林院去,忙完回来也就陪着吃顿饭,再说两句,晚上他还要在书房待很久……人是天天都能见着,见面的时间也短得可怜,除了休沐日,平常一整个白天见不着人的。只能等儿媳妇进门来,后面给添几个孙子孙女,那还有得等。

钱炳坤守着乔氏一个,没纳妾,想来是很好。

弊端也有,比起那些人丁兴旺的大家族,钱家人是少了一些。

乔氏看燕王府也是,女婿没个兄弟,以后头上老人没了,宅子就得空出来,她想着嫃嫃多生几个热闹些,遇上事也有人商量。

钱玉嫃能说什么?

只能说看缘分啥时候来,有时你越着急越没有,不去想他回头没准就有动静了。

第116章

钱玉嫃有时候也琢磨生几个好, 这年头谁都盼着多子多福,偏自家情况特殊, 前头两个调子起得高, 搞得她这个当娘的人都很怕后面生出个普通的娃。

也不是不喜欢,是怕他拿自己跟哥哥姐姐相比, 比起来日子难过。

明姝就不说了,她越长大模样越俏, 也是钱玉嫃不太领她出去,要不保准迷倒一大片。明姝现在五六岁,以后跟她适配的现在应该是七八或者八|九岁,这年纪的男孩儿懂挺多了。

明姝带来的压力主要还在模样和她“天仙”这个来头上。

时至今日, 太后他们对此还是深信不疑, 用她老人家的原话说, 要不是天仙儿长不到她这么好看。

相比明姝,杰哥儿才真正是许多人的噩梦。他被皇上盖了戳,认定为农神转世, 这点朝中大臣还不知道。刺激人的是杰哥儿妖孽般的学习能力, 最早教她认字的是钱玉嫃,不出一年钱玉嫃就感觉力不从心,燕王跟皇上商量过后给他选了个满腹才华的先生, 先生姓陶,教了一段时间以后断言燕王府的小少爷往后一定会有很大作为,他说没见过这么通透的孩子。

教他比教一些七八岁的大孩子还要轻松,杰哥儿悟性实在很高, 要说有什么担心的,只是他特别关心农业商业,爱听风土人情故事,反而对儒学经文不是太感兴趣。

听得懂,记得住,理解得了,就是不爱好。

针对这点,陶先生跟谢士洲提过,结果没能引起重视。他怕好苗子毁在自己手上,又去求见了王爷,本以为王爷会拿出个对策,谁知王爷也是听之任之的态度。

让他该怎么教还是怎么教,只要他跟得上,其他方面不必多管。

关心农事商事不挺好的?

通过科举考试选□□的一直是理论家多实干派少。

对燕王来说,读书的目的从来不在于读书本身,那就是个辅助,你学得多了增长了智慧,知道该怎么做人做事,明白应当如何辅助皇上管理这个国家。他才不想看孙子学成个书呆,像现在就非常好。

哪怕维持现状,杰哥儿的进度也十分骇人。

他三岁多,常用字全认熟了,能背几十首诗词,不光能背,也能说出作者是谁,哪朝哪代人,大概是怎么个生平……他倒是还没开始提笔练字,是钱玉嫃说的,看儿子那双手又小又软,怕伤着他,让先拿小棍儿比划。

钱玉嫃一般不干预陶先生,但要是她觉得不好提出来,世子跟王爷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王府上下早有那概念,只要世子妃坚持,那就听她的,听她的准不会错。

陶先生二度妥协,并安慰自己正常来说三岁多练字的确早了一点,很多家的在这岁数甚至还没开蒙。

因为天天要授课,陶先生是住在王府里的,他每十天能休息一天,到这天,他会出去会老友,关心一下别人的近况,也说说自己最新收的学生。

“我敢说燕王府这个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我以前教过不少人读书,从没遇过这么省心的。他才三岁多点,肚里的墨汁儿比多数人家六岁的还多。能认三千字,熟背好几十篇诗词,至于三百千,那就不说了。”

“你说的要是实话,哪里才止正常六岁的程度?七八岁的也不过如此。”

几个好友纷纷附和。

陶先生抿了口小酒,说:“我还能编出这些话来糊弄你们?世子妃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照这势头,他以后保准震惊世人。”

说到钱玉嫃,他们又想起明姝。

她连着两胎都生得这么妙,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娶着她,燕王府赚大发了。

“二胎生的这个儿子都三岁多,她是不是又该怀了?不知道三胎又有什么说法……”

由杰哥儿发散出来,谈论这个的还不是一两人,都在说她是不是又要怀了?三胎还能生出啥玩意儿?

秋天里,钱玉嫃接到靖安伯府的帖子,上那头做客的时候听人提到,都在说世子妃下一胎还要生出个了不起的人来,文曲星有了,武曲星也该排着队来。

奉承话谁都爱听,钱玉嫃听了也笑,心说下胎啥时候来不知道,至于说生个什么,得听听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说。

她老人家才是开过光的嘴,杰哥儿就是让她给盼来的。

这天她还见着盛飞瑶的夫家——魏国公府的人。

方家最近一年不怎么好,国公爷身体出了毛病,府上都怕他倒了。方中策房里也不安生,他抬那房贵妾本就扎了盛飞瑶的心,这个做妾的很快怀上,生出个儿,这跟踩了盛飞瑶的底线没两样。

之前方中策只得方明喆一个儿子,盛飞瑶心里还稍微踏实些,现在这样,谁知日后会不会生变数?眼下方家顾忌燕王,不敢做得太过,但燕王岁数比方中策大,往后肯定走在前头,等他走了方家不当人怎么办?

盛飞瑶现在意识到她以前办了多少蠢事。

哪怕她是嫡出,接回来这兄弟是外室子,她迟早得依靠这兄弟。

闹成这样,靠肯定靠不上,就看当爹的哪天走。等爹走了,她苦日子才要起头。

她现在没能力做什么,只得把这些话掰碎了说给儿子,让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堤防小妾生的那个。

方明喆不小了,钱玉嫃他们上京城时人就四五岁,这都六年多,他十一。盛飞瑶觉得儿子大了,什么都该说给他听听,没想到方明喆不想听。

你让他警惕,他说哪家都没有妾室扶正一说,哪怕原配夫人折了,也是娶续弦进门,不明白他娘为啥眼皮子那么浅,非要跟个妾室过不去?

妾不能扶正,她别说生一个,生十个八个也夺不走府上爵位,朝廷有规矩的。

他们兄弟岁数相差太大,不是那种一路比着长大的,没有竞争关系存在方明喆自然不会去厌恶他,也就是当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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