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龙涛此言一出,唰的一下,数道身影自四面八方闪出,迅疾无比地将高旭和跋锋寒两人团团围在,空气中立马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意,眼见着便要动手。
“高兄,看来有人忘恩负义得很呐,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啦!”形势剑拔弩张,围观群众哗啦一下,退得更远了,易容之后的双龙也静观其变,跋锋寒却大咧咧地拍了拍高旭的肩膀笑道,对于独孤阀众高手的包围竟是视若无睹。
“住手!”这种轻视的态度令某些人大为火光,就想下令动手,高旭皱了皱眉,刚准备有所行动时,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回响在众人的耳边,随后就见一人背负双手,施施然地自端门中走出。
此人相貌平常,并不出众,但其信庭阔步,顾盼自豪的气度却令人心折,一举一动,都表现出极强的信心和自负,便是四大门阀独孤阀的阀主——独孤峰!
“一条疯狗的话,你们也信?还不退开!”让包围之人退开而非退下,独孤峰说话也是很有意思,他虽然满面笑容,但望向高旭跋锋寒两人却是目光如炬,里面毫不掩饰地带着一股子杀气,“圣子和跋贤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了!此人竟与圣子相识,我们下手狠了些,还望圣子见谅!”
谈笑杀人,睚眦必报!一阀之主,枭雄人物!
跋锋寒固然认识独孤阀的年轻一代高手独孤凤,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独孤峰,心头不由地一凛,暗道厉害,微微退后,将话语权交予了高旭。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令独孤峰心里也是震动,跋锋寒自成名来就以天不怕地不怕著称,从来没服过谁,此刻竟然心甘情愿地以高旭为主,实在令人不能不感到惊讶!
“见过独孤阀主!”哪怕独孤峰气势汹汹而来,摆明着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高旭照样施足了礼数,不亢不卑地道,“我与他确实有过数面之缘,本欲竭力阻止其误入歧途,没想到他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我不是疯狗,我不是疯狗!他是高旭,就是他,就是他指使我的!”此刻侯龙涛仍然在疯狂地大叫着,“你们不能听他说下去,一听下去就会上当的,会……唔唔唔!”
却是独孤峰一挥手,便有侍卫上前将侯龙涛的嘴巴封住,止住其叫囔,随后才望向高旭,冷声问道:“什么歧途?”
高旭叹了口气,将身后的边不负拖出,掷于脚下,独孤峰先是有些疑惑,但旋即他望向边不负满脸血污的面容,眼中渐渐透出惊骇之色,迟疑地道:“他是……阴癸派的边不负?这……”
“不错,令公子之事实际上都是阴癸派在幕后指使的!”高旭颔首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怕阴癸派再与令公子有仇,如此手段也太下作了,令人不齿!”
见与自己同辈的魔隐边不负落到如此下场,独孤峰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方才平复下来,立即出手的决心已然极大地动摇了,不过高旭之言他却是半点不信,摸着鼻子冷笑道:“这么说,两位是特地送幕后仇人来的?那对我们独孤阀真是恩德不小啊!”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讥讽,跋锋寒虎目一瞪,就想发作,反倒是高旭涵养极好地说道:“独孤阀主误会了,边不负与妖女婠婠联手袭击我们,不敌被擒,跋兄本欲将其杀死,却是我想起了今日一早的见闻,这里同样有受害者,而且令公子所受到的苦痛无疑要在我们之上,才有了此行!”
“是么……”思及高旭在君悦酒楼的所作所为,独孤峰对他这话倒是有些半信半疑起来,而就在此刻,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就见一名玲珑娇小的美女,掺扶着一位白发斑斑,脸上布满着深深的皱纹,却贵族派头十足的佝偻老妇人,走了出来。
“娘,您怎么来了?”独孤峰连忙迎上,扶住老妇人的另一只胳膊,缓步而行。他身为一阀之主,如此动作不但没有失了身份,反显得他至诚至孝,引得旁观之人纷纷称赞。
当然众人更关注的是那位老妇人,因为她便是独孤阀中第一高手——尤楚红,功力之强,可与三大宗师比肩,平日里深居简出,此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面,却是很难得的了。
独孤峰一开始没明白尤楚红为何要现身,但见到自家母亲望向边不负的目光,突然醒悟,暗道不妙,果然尤楚红尖细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祝玉妍那贱人的师弟,阴癸派的大人物边不负?很好,好极了!!!”
“对策儿下如此毒手,果然只有阴癸派的妖人才能做得出来,哼!”尤楚红一出现,便HOLD住全场,不但独孤峰侧立一旁,大气不敢出,连围观之人的议论声也渐渐消减,热闹非凡的皇城前似乎只剩下她一人,在发号着施令,“来人,将边不负绑于柱子上,给他净身!今天,我要让阴癸派颜面扫地,让天下人看看,魔门妖人的下场!”
“娘亲啊,现在可不是你和祝玉妍算旧帐的时候啊!”独孤峰心里焦急,他是尤楚红的儿子,怎会不知当年祝玉妍刚刚出道时,曾经狠狠得罪过尤楚红,不少女人的心眼就是那么点大,一些过节便能记恨一辈子。不过目前独孤阀正在和王世充明里争暗里斗,双方掐得不可开交,再竖阴癸派这个大敌,就显得很不适时宜了!
看都不用看独孤峰,尤楚红便清楚自家儿子心中想什么,干枯的手掌微微摆了摆,一个眼神交流,独孤峰愣了一愣,恍然大悟间,不由地感叹起姜还是老的辣……独孤阀与王世充明争暗斗没错,慈航静斋与阴癸派传人又何尝不是针锋相对?独孤阀狠狠地得罪了一方的同时,也相当于结交了另一方,如今佛门势大,假如能获得他们的支持,那王世充真的就是跳梁小丑,不在话下了!
而且独孤策被阉,消息散播开来,对于独孤阀的声望已经有了很大影响,倘若此时他们阉了阴癸派的恶徒,为独孤策报仇雪恨,反而能踩着阴癸派的尸体,在江湖同道面前大大地露脸,化丑闻为荣耀!
想到这里,独孤峰也明白了为何尤楚红自出现来,看都没看高旭和跋锋寒一眼,很明显是想要独揽功劳,故意淡化他们的存在……可这两人,真的是那么好摆弄的吗?
对于跋锋寒的资料,独孤峰掌握了很多,一个武功高强的马贼而已,悍勇有余,智计不足,倒是不足为惧;但高旭……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中,总有一股子慑人的寒意,令独孤峰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
尤楚红自然不会将两位小辈放在眼中,在她想来,高旭和跋锋寒奉上边不负,显然是为了巴结独孤阀来的。换作以往,她倒是愿意接受,但刚刚出了客卿反叛之事,心里有疙瘩,便连句收买人心的话也懒得说了。
从这里便可以看出,尤楚红固然手腕老辣,却多年隐于幕后,识人的眼光比独孤峰就差了些,再加上四大门阀高高在上的姿态摆得多了,一贯以为草根出身的人物都要逢迎着他们,哪怕有了田恭团队的教训后,这个观念一时间还是扭转不过来。
数名侍卫受尤楚红之令,跑到高旭身前,架起边不负就想离开,高旭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也不阻拦。
就在独孤峰微松了一口气,以为高旭也摄于自家名头,不敢造次的时候,数匹高头大马自皇城大道上疾驰而来,人尚未至,王世充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遥遥传来:“听闻圣子擒下阴癸派妖人,为我武林除一大害,王某特来恭贺!”
“不好,中计了!”一见王世充及其手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到,独孤峰哪里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高旭算计好的,为的不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阴癸派颜面尽失,而且还要让独孤阀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铸就自己的威望,这是准备踩着两大势力的尸体上位啊!
“小小年纪,如此了得,老身佩服!凤儿,我们走!”尤楚红深深地望了一眼高旭,竟然转过身,任由独孤凤搀扶着她离去,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倒让高旭暗自警醒:尤楚红实力之强,已达二难度级别,虽然因为李密的关系,双方早就处于了敌对位置,但后面倒是还需要再做一些动作,以免出现混战时,这老太婆将他当作第一攻击目标!
“老夫人慢些走!”王世充还在那里叫唤呢,希望通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整个独孤阀都下不了台,尤楚红的声影已然消失在了端门之中。
而独孤峰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先向着高旭和跋锋寒抱了抱拳,随后对围观的群众朗声道:“今日圣子高旭和跋锋寒少侠擒下阴癸派妖人边不负,为武林除害,为我儿雪恨,从今往后他们便是我独孤阀的座上宾客,阴癸派若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皱一皱眉头,就不是江湖好汉所为!”
“独孤阀主好样的,有仇报仇,有恩偿恩,方为大丈夫、大英雄!”
独孤峰老奸巨猾,手腕极其高明,此言一出,一些本就向着独孤阀的围观群众顿时出声配合,一下子将高旭和跋锋寒的风头都压了过去,一时间竟成了此事的最大受益者。
王世充万万没想到独孤峰反应如此之快,脸色一僵,勒住马匹,心中便有了退缩之意,畏首畏尾,与独孤峰之间的差距,明显无比。
就在此时,高旭却上前一步,阻止了侍卫阉割边不负的行为,脸上泛起一抹悲天悯人之色,叹道:“阴癸派固然对令公子下了毒手,但独孤阀主倘若也这么做,岂不是与那些妖人无异?原先老夫人爱孙心切,我不便阻拦,可没想到老夫人离开了,独孤阀主仍要下此毒手,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望独孤阀主三思!”
高旭冷眼旁观,抓住尤楚红泄愤之举,将独孤阀与江湖中人人喊打的阴癸派相提并论,一开口就是致命一击!
独孤峰面容微变,还未来得及有所应对,围观群众里一名面容丑陋的大汉已经喊了起来:“狗咬人一口,人难不成还要反咬回去?独孤阀主话说得虽然漂亮,但是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两面三刀,两面三刀啊!”
另一位疤脸大汉也附和道:“圣子与跋少侠擒下阴癸派魔头,想要下手早早就可以下了,还需要你独孤阀来扮英雄吗?你们无法理解圣子的一片仁德之心,竟然还想要施以极刑,这是我们正道中人所为吗?”
“放肆!”独孤峰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惯了,哪里受得了如此指责,怒哼一声,围观群众只觉得他的声音犹如一柄巨锤,敲击在心间,气血翻腾,纷纷后撤,面露骇然之色。
“独孤阀主好威风,怎么,道理说不过,就想动强吗?”可惜那两名丑汉只是面露冷笑,动也不动,目光似有实质般地回敬了过去。
独孤峰心中一凛,才晓得这两位不起眼的路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问题是如今的洛阳藏龙卧虎,连他也弄不清楚人到底是王世充安排指使的,还是真的路见不平……王世充一见形势逆转,大喜过望,立即下马,前呼后拥地走上前来,开怀笑道:“独孤老弟的痛苦王某也能了解,但圣子仁德,你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做出如此下作之举呢?”
“大家不要再争了!”独孤峰心底根本瞧不起王世充,闻言刚要反唇相讥,高旭再次开口,声音中饱含了痛苦和无奈,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施展花间游,身形晃动,闪至边不负身前,紫檀木剑一闪而过,激起一捧鲜血,眨眼间便将这位险些要变成太/监的人生/淫/家送上了路,速度之快,正在与王世充对峙的独孤峰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旋即,高旭俯身捡起边不负的首级,举过头顶,朗声道:“阴癸派妖人,胡作非为,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乃是应有之举,但我希望大家在报仇雪恨之时,要注意行事方法,掌握分寸,以免坠入魔道,万劫不复!”
“圣子仁德,跋少侠英武,道义无双!”疤脸大汉眼中闪过由衷的赞同之色,振臂高呼,甚至不惜使用长生诀真气开始感染其他人。
有了他的带头,群雄瞧了瞧独孤峰眉宇中隐隐透出的灰败之色,再望向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中,恍若天神一般的高旭,哪里还不知道作何选择?
“圣子仁德,跋少侠英武,道义无双!”
“圣子仁德,吾辈楷模!”
“圣子仁德,吾辈楷模!”
……这次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偃师君悦酒楼之中的神迹,主要针对的是平民百姓,而诛杀阴癸妖人的英雄壮举,则更容易赢得武林人士的好感和崇拜,最后甚至连王世充及其手下都被感染,加入到其中。
而独孤峰则阴沉着脸,站在旁边,一语不发,双眼中不时地闪过狠毒的寒芒。
经此一事,群雄响应,高旭威名大涨,已是如日中天,又光明正大地为独孤策报了仇,哪怕独孤峰心里明白高旭完全是在利用独孤阀,也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表面上还要做出感激之色,扭转负面印象。
待呼声过后,独孤峰特地命人将侯龙涛带上来,询问高旭如何处置此人。
“高旭救我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冤枉你的!救救我啊!”侯龙涛嘴里的破布一被拿开,立即连滚带爬,抱住高旭的双脚,哭嚎起来,一脸的悔过之情。
侯龙涛方才目睹了高旭的一番表演,心知自己人微言轻,倘若继续污蔑高旭,唯有死路一条,还不如趁着高旭尚未发现他的真面目之前,拼命求饶,那样高旭为了维持侠义风范,或许真会救他逃出生天!
可惜侯龙涛不知道自己如此反复的小人行径落入众人眼中,更让大伙笃定他是魔门派出的手下,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高旭轻叹一口气,跋锋寒见了生怕他也像徐子陵那样犯妇人之仁,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这是独孤阀的家事,无端插手会让独孤峰抓住把柄,有理由立即进行反扑,扳回劣势。
高旭丢给跋锋寒一个放心的眼神,再也不看侯龙涛,只是叹道:“自作孽不可活,独孤阀主,我不会阻拦你为爱子报仇,只希望你能给他一个痛快,不要滥施酷刑!”
独孤峰见高旭行事滴水不漏,弃了侥幸的念头,摆了摆手,两名持刀的侍卫便向着侯龙涛逼去。
高旭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好似不忍目睹侯龙涛的悲惨下场,但周围的人如果身怀读心术绝技的话,就能听到他的心中闪过这么一句话:“一条疯狗,临死之前怎么会不咬人?”
似乎是为了配合高旭所下的定论,眼见着自己真要没命了,面露绝望和癫狂之色的侯龙涛再也顾不得其他,狂吼道:“等等,我地位低微,确实不知道幕后的指使是阴癸派,但我知道同党,他们有……天策府和东溟派的同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