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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明朗从扁州回来后, 与容翡的婚事便正式提上日程。

此时刚过盛夏,若紧忙点准备, 倒也能赶上年底成婚。

然而容府众人多数摇头。

“还是仓促了些。”

容府向来低调, 然则如今情势不一样,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太过谨慎,又是唯一的嫡子大婚, 自然要卯足劲儿好好张罗一番。所有的头面饰品衣物等物, 皆由各业闻名遐迩的能工巧匠制作,想要尽善尽美, 几个月时间只怕不够。

“再者冬日太冷, 再好看的衣服穿多了也不好看。咱们小朗可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况且, 小朗本就住在府上。不急不急。”

“我急。”容翡轻飘飘插言一句。

“急也没用, 耐心等着。”

在外说一不二, 几乎无人敢驳斥的容翡容大人在自家府中吃了瘪, 被彻底无视了。容翡面无表情轻咳一声,默默走了。

明朗笑起来,趁私下无人时偷偷轻吻了下容翡, 以做安抚。

明朗的嫁衣头面等等, 理应由家人打点, 但明府已不在, 容家便一起给准备了。嫁妆倒不必折腾来折腾去, 明朗人嫁过来就好了。这些倒好说, 只是明朗还住在容府中, 总不能到那一日,就由侧院抬到正院中,便成了礼吧。

“到宫中来, 到时以我义妹之名, 从宫中出嫁。”

赵飞飞一拍胸脯,想将明朗拐进宫里。

不过最终还是被否决掉,缘因赵鸿之已另有安排。

朝中四大内阁元老之一严阁老与夫人膝下无子,甚觉晚景凄凉,欲辞官归乡,赵鸿之正愁如何挽留,心念一动。说起来严夫人娘家人与明家尚算远亲,赵鸿之与容翡商议过后,征得明明朗与严阁老同意,由赵鸿之做主,明朗成为严阁老与严夫人义女。

两位老人十分喜欢明朗,日后在京城也算有了盼头,不必再回乡,当即将明朗当作亲生女儿般,与容府一起为明朗操持起婚事来。

明朗整日都在不停的试这个试那个,看这个看那个,吃这个吃那个……仿佛闲着,又仿佛忙的要死,仿佛忙着,又仿佛闲的要死……

明朗:……

不过再忙,明朗还是尽量抽出时间,每隔几日,便做几道容老夫人爱吃的菜。

容老夫人牙口甚好,能吃能喝,犹爱明朗的手艺,此乃容府莫大的福气,也乃明朗莫大的福气,再怎样辛苦,也愿意倾其所有,让老夫人吃的高兴。

如今容老夫人看明朗,简直看哪儿哪儿好,哪儿哪儿都完美的不得了。

“非是老身自大,回来也算见过不少人,如今这京城中,再找不出比小朗更可人的姑娘。”

容老夫人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一日不见明朗,便要差人来问。

明朗起先被夸的受宠若惊,后来忐忑不安,再后来便彻底习惯,知道容老夫人这实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能太当真。不过每日被人夸赞,心情自然是极好的。明朗没事就愿意跟容老夫人待着,一老一少整日乐呵呵的。

而不久后,容老夫人更做了件让明朗大感意外的事。

“来,小朗,这些给你。”

明朗打开精致的漆盒,细看,里头是厚厚一叠地契房契和其他一些凭据。

“祖母这些年还是攒下了不少东西,这是其中一半,以后便属于你了。”容老夫人说。

明朗大惊,万不敢收。

平日里送些东西倒也罢了,如今容老夫人的半个身家委实太贵重,如何敢收?再者容老夫人还有其他孙女儿呢。

“剩下一半,便留给静儿她们三姐妹。府里为她们都另有安排,少不了她们的,放心就好。”容老夫人说:“即便我将所有东西都留给阿翡,留给你,也无人敢说什么。”

明朗知道容老夫人只是这样说,容家统共就这么几个孩子,容老夫人向来也是疼爱几个孙女儿的,不会太过偏颇。

“反正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不过提前些时候给你罢了。”

话虽这样说,明朗却知,这是不一样的。

明朗心中暖洋洋的,轻轻叫了声祖母。

容老夫人哎了一声,笑眯眯道:“从前我最大心病就是阿翡的婚事,你替我除了这心病,如今看你与阿翡蜜里调油,府中其乐融融,实在高兴舒坦。这一辈子再无憾事,这些身外之物也懒得打理了,索性扔给你们罢。”

容殊儿假意撇嘴:“祖母好偏心哦。”

容老夫人理直气壮:“小朗招人疼,我多疼她些怎么了?再者,你们有这样的阿嫂在,日后不管嫁去哪里,不管何时回来,不都放心,舒心?!”

容殊儿捂着耳朵,告饶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您不要这么大声,耳朵都快聋了。”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明朗珍重收起容老夫人所赠,容翡略一沉吟,道:“再加上你祖母的那些,你如今倒比还我富余了。”

“啊?”明朗惊讶了,旋即笑起来:“那以后我养你呀。”

容翡眉头轻扬:“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这年,容静儿在上安过完最后一个元宵,正月里,明朗与容府众人一起,送容静儿出嫁。

再过两月,春暖花开之际,明朗搬到严府,为三日后的大婚做最后的准备。

大雍亦有婚前新人三日不得见面的习俗,于是乎,这几日明朗都得待在严府中,不得与容翡相见。除却当初因故回明府,这尚是首次两人分开这么久。上次还可爬墙头爬屋檐偷偷幽会,这次却什么都不能做了。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最后一个晚上了,明朗在院中走来走去,足足三日,没跟容翡说过话,见过面了,虽然明日就会见到,今日却格外想念。

即将大婚的喜悦和婚前难以避免的忐忑,不安,这种种心情都想跟容翡述说一番。

“好想你啊,子磐哥哥。”

明朗对着月亮喃喃自语。

墙外忽然响起一阵笛音。笛声婉转悠扬,透过高墙与夜色,徐徐传来。

明朗立刻想到是谁!

除了容翡,谁还会此刻,来到严阁老府外吹笛?明朗顿时笑起来,他竟然还会吹笛吗?他还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平日里清冷肃正的男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原不是不会风花雪月,而是看愿不愿意。

明朗坐下来,撑着下巴,抬头望着天上月亮,听着幽幽笛声,躁动的心绪慢慢宁静下来。

笛声停,一颗小石子破空飞来,落在院中。

明朗拾起,小石子裹着张素笺,展开来看,略显皱巴的纸张中,是熟悉的字体:

“明日见。”

容府虽在大婚一应事物上极尽其能,但大雍如今还在国力恢复之期,不宜过以高调和奢华,因而没有做什么大宴宾客三日,流水席面不计之类的事,只在大婚前几日,于容府门口摆上一排喜桌,整齐码放数盘糕点与糖果,由路过行人自取。

容府门口从未有过的热闹,百姓们听说后,纷纷过来沾沾喜气。

小孩儿们也一波一波跑来凑热闹。

门口有专门的仆从守着,预备随时增补食物,然而那盘中却从未落空——百姓们也不白蹭喜气,会带些小礼品过来:自家绣的鸳鸯帕,写的字,剪的窗花,还有小袋装着的颗粒饱满的花生红枣等物,更有小孩折的蝴蝶翠鸟等,尽是些祥瑞之物,以这样的方式回馈真心的祝福。

噼里啪啦。

鞭炮声声,锣鼓喧天,灿烂的春日里,明朗由严府出,凤冠霞披,坐进轿中,途经半条街,嫁进容国公府。

沿途两侧站满了人,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尽来观看大雍新朝的第一桩盛事。

明朗由容府大门入,跨火盆,入正厅。

前来参礼的宾客坐满厅堂,明朗盖着喜帕,视线受阻,只闻处处都是人声,笑声。视线中忽出现两只锦段鞋面,明朗知道容翡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心中怦怦怦只跳。

本来就够紧张,够热闹,谁知婚事进行到一半,赵飞飞与赵鸿之突然而至。

这两人一来,将整个婚事带入另一个高*潮,在场众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场百年再难遇的盛大的婚事,显然必将成为一段佳话,传为美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拜过天地后,赵鸿之竟大有闹洞房之意,先不说身为皇帝有失体统,倘若真如他意,今日这洞房只怕别想了——他定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整治折辱”容翡一番。幸而最后容殊儿制止了他。

饶是如此,待送走赵鸿之等人,已是大半夜。

外头宾客未散,仍在喝酒吃宴,明朗坐在床头,盖着喜帕,聆听着欢声笑语,静候着。

喜烛烛芯一爆,传来脚步声。

明朗蓦然紧张起来。

喜帕被挑起,露出容翡熟悉的面孔,今日他着喜服,更显英俊好看。

明朗与容翡四目相对,心跳快的几乎忍不住伸手按住。

容翡明显喝了许多酒,耳朵发红,眼中略有醉意,他伸手缓缓替明朗除去头上钗环,目光流连在明朗眉眼上。

“子磐哥哥,你醉了么?要不要喝点解酒汤?”明朗很轻很轻的说。

这一刻的紧张已变成另外一种紧张,全身仿佛都热了起来,容翡的每个动作似乎都含着小小的火焰。

容翡放下床帐,缓缓俯身,高大的身躯覆盖住明朗玲珑的曲线。

“子磐哥哥……”让我透口气,明朗在那怀抱中,快要透不过气来了,胸口剧烈起伏着。

容翡只是不答,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贴上来。

“唔……”

明朗闭上眼。

“还叫子磐哥哥?从今日起,是不是该改个称呼了?”

耳畔传来容翡低哑的声音。

明朗终于被微微放开了一点,嘴唇湿润的不像话,红的不像话,眼神迷离,思绪一时不能集中,迷茫的看着容翡,直看的容翡笑起来,复又低下头。

“想起来了吗?若想不明白,便一直亲到你想起来,如何?”

明朗:……

明朗快要窒息了,努力集中神智,思索着他的问题。他问什么来着……终于想起来了。

“……夫君?”

明朗低低唤着。

容翡停下来,注视着明朗双眼。他眼尾微微发红,眼中尽是铺天盖地的温柔。

明朗也看着他,两人皆微微气喘。明朗这么叫了声夫君,却十分不惯,亦有点不好意思。

这便成亲了呢。

“唤我何事,夫人。”

容翡却叫的颇为顺口。

明朗抬起雪白的手腕,搭在眉上,遮住眼,抿嘴笑了。

手腕被捉住,拿开,容翡凝视着明朗澄澈的双眼,两人静静对视。

“以后我们就是夫妻,真正的一家人了。”明朗低声说。

“嗯。”容翡温声。

一缕月光偷偷溜进来,照着喜房中的芙蓉帐暖,容翡慢慢俯身,低头,火热气*息交*缠。

他的小姑娘,他的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