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云跟着江景鹤一直忙到傍晚才归,怀里的阿白和白公主被他护着严严实实的,没有沾上半滴雨水,早就已经安稳陷入了沉睡。
“小鹤,今天的事……”
弑云有些犹豫,他看着依旧淡定自若的江景鹤,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他不知道江景鹤与黎尧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却敏锐地察觉到江景鹤并不喜欢甚至厌恶江菱华。
“今天的事我们自己去和秋夫人解释,弑云前辈无需担心。”
江景鹤没有理会弑云的提醒,他默默走进大殿,看到正坐在上首闭目养神的晏吟秋不由得一愣。
“回来了。”
晏吟秋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很平静,完全看不出半分的喜怒,但却让弑云一惊,登时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原本趴在弑云怀里的阿白嗅到了晏吟秋的气息,立马高兴地探出了头,弑云见状连忙将它放到了晏吟秋的面前,阿白立马高兴起来,用尾巴尖蹭着晏吟秋的手腕就想往上爬。
“你去哪里野了?”
晏吟秋有些嫌弃地把它扯了下来,不悦道∶“一股妖兽的味道,你吃什么了,就连肚子都吃这么鼓。”
“还不是因为黎尧那个老东西,一直在喂阿白吃灵果。”
弑云见状撇了撇嘴,又解释道∶“不过说起来也有点奇怪,阿白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看见黎尧的螣蛇突然就咬了对方一口。”
晏吟秋闻言一怔,她敲了敲阿白的头,问道∶“你咬螣蛇做什么?”
阿白趴在晏吟秋的掌心,懒洋洋地拍了拍尾巴,看起来并不愿意回答。
见它这幅模样,晏吟秋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她的视线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江景鹤身上,随手便将阿白交给了弑云,淡淡道∶“弑云,你先出去。”
“啊?”
弑云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江景鹤,默默缩了缩脖子,非常有眼色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抱着阿白快速离开,没有半刻停留。
眼见着大殿之内只剩下她和江景鹤两人,晏吟秋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平静道∶“你过来。”
江景鹤闻言抬头,他顺从地走到晏吟秋的面前,默默跪了下去,让晏吟秋足以俯视他。
“秋夫人,我……”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中响起。
晏吟秋平静收回了自己的手,江景鹤的脸被她打到了一旁,原本冷白的皮肤上浮现起鲜红的掌印,看着格外吓人。
江景鹤没有半分反抗,他垂下了眼睫,遮住自己复杂的眸子,依旧乖顺地跪在晏吟秋的面前,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好了,现在你可以解释了。”
晏吟秋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江菱华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景鹤抿了抿唇,低声道∶“夫人让我为江菱华寻一位师尊,我本来想请黎长老出山,但不知为何宗主突然出面,这才出了今日的岔子。”
“这么看来我倒是冤枉你了?”
晏吟秋闻言冷笑了一声,她伸手掐住了江景鹤的下巴,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可江景鹤对此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太虚宗那么多长老你不找,为什么非要去找黎尧?”
“因为夫人想要的是江菱华的九幽瞳,黎长老就是最好的选择。”
江景鹤对晏吟秋的质疑丝毫没有半分心虚,他平静解释道∶“九幽瞳本就最适合修习御兽之术,跟着黎长老,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
“黎尧对江百里都是散养的,你确定他能教好江菱华?”
晏吟秋闻言差点要被气笑了,她直接把江景鹤的脸甩到了一旁,冷笑道∶“你最近是不是和弑云待久了,连说谎都不会说了。”
“九幽之下还有七星,五清,三灵,黎长老是当世兽修第一人,他的七星瞳与九幽瞳一脉相承,江菱华灵根稀薄,修为又低,交由其他人培养她花费数年时间都不一定会成功,因而只能交给黎长老。”
晏吟秋闻言倒是皱了皱眉,黎尧的厉害之处她也是知道的,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黎尧便识破了她的真身,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另有蹊跷,恐怕并不像江景鹤所说的那么简单。
“你确定仅仅是因为这样?”
她垂眸打量着江景鹤脸上的掌印,反问道∶“你自己就没有半点私心?”
“若说是私心那自然是有。”
江景鹤抿了抿唇,竟也没有否认,低声道∶“师尊当初暗地将藏书阁内所有与九幽瞳有关的典籍心法全数销毁,我实在是担心这会对夫人不利……”
晏吟秋听到江景鹤所说微微一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似是对仲长芜之前所做之事全然不知。
她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猛然挺直了脊背,冷声道∶“仲长芜销毁那些典籍做什么?”
“目前不知。”
江景鹤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过既然师尊对九幽瞳十分避讳,那就说明九幽瞳另有隐情或者有隐藏的风险,我不得不防。”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隐隐带着杀意,“如果是后者,那江菱华交给黎长老才是最安全的。”
以黎尧的本事,想要无声无息除掉这些威胁,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过多提点。
“仲长芜若是避讳九幽瞳,那又何必留下你这个弟子。”
晏吟秋点了点他的眉心,冷声道∶“若真的后者,那你才是最大的潜在危险。”
“是,我知道。”
江景鹤回望着她,平静道∶“一把锋利的好刀须得配上刀鞘,这样才不会伤到自己的手。”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自我了断,绝不给你添半分的麻烦。”
第46章
江景鹤第一次没有等到晏吟秋出声赶人,自己主动先行告辞,就连走的时候都平白带着些委屈。
晏吟秋对此却没什么反应,这幅矫情的样子姬隐从前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江景鹤不过是仗着她略微纵着他一些,现在也敢蹬鼻子上脸了。
殊不知她心情好了愿意哄上两句,心情不好没再给他一巴掌已经够留情面的了。
弑云原本带着阿白在外面消食,见到脸上还带着鲜红掌印的江景鹤不由得一怔,难以置信道∶“小鹤,你的脸怎么了?”
江景鹤默默别过了脸,不让弑云看到自己的狼狈,低声道∶“我没事。”
“你是不是被晏吟秋打了?!”
弑云脸色难看,连忙想要上前查看他的情况,“这个疯女人,她打我也就算了,怎么现在竟然连你也打!”
阿白听到了弑云在说晏吟秋的坏话,二话不说张嘴就要咬他,幸好弑云眼疾手快缩回了手,不然十有八九要被咬出两个窟窿眼。
“是我自己做错了事。”
江景鹤轻轻摇了摇头,他见阿白盘在桌边警惕打量着他,本想伸手摸一摸阿白的头,然而还未等他的手碰到阿白,阿白便已经警惕地弓起了蛇身,凶狠地朝他吐着信子,仿佛江景鹤是它十恶不赦的仇敌。
“阿白今天怎么这么激动……见了谁都咬。”
弑云见状忙将阿白给拽了回来,奇怪道∶“难不成真是蛇随主人,它平常不这样的。”
江景鹤沉默地收回了手,看着不愿意见它的阿白,自嘲道∶“没事,它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我。”
弑云讪讪地闭上嘴,他不知道江景鹤说的到底是阿白还是晏吟秋,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低头扒拉着灵石让阿白玩。
江景鹤深深望了阿白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江景鹤本可以用灵力庇体,但他执意要打伞避雨,任由寒风裹了细密的雨丝打湿他的衣摆,全然不顾弑云在身后的呼喊。
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渐清晰,同样撑伞而行的江轲见到江景鹤愣了一下,轻声道∶“景鹤,真巧。”
“宗主。”
江景鹤见到他神色未变,只是对江轲微微颔首,态度疏离,“宗主刚刚闭关结束,这么晚了还要来奎黎峰,真是勤勉。”
江轲淡淡一笑,无视了他话中的嘲讽,平静道∶“既是难得出关自然是先要拜会晏夫人,更何况今日还多收了一位弟子。”
一提到江菱华,江景鹤的神色不由得冷了冷,直接掠过他的身旁离开,没有半分的犹豫。
江轲倒是转身看了他一眼,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淹没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联系姬隐了?】
系统看着晏吟秋燃尽手中的传讯符,不由得有些纳闷,【你不是一向不太搭理他吗?】
平日姬隐寄过来十封书信里面晏吟秋偶尔还会抽一封回复,每次还只有那么几个字,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连着用了三次传讯符。
“九幽瞳的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晏吟秋眉心微蹙,她摩挲着膝头盖着的披毯,“仲长芜烧毁典籍之事我从未听人说起过,总觉得他是憋了什么坏水。”
【可是你不是说仲长芜已经死了吗?】
“就是死了才更让人在意他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晏吟秋神色微冷,她能确保当时仲长芜确实神魂俱灭,肉身也灰飞烟灭,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绝没有再活过来的可能。
现在最为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看一下九重楼是否还有相关的典籍记录,多少还可以给她一个可以猜测的方向。
“晏吟秋,江宗主来了。”
正当晏吟秋还在沉思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弑云带着匆匆赶来的江轲走了过来,听见里面晏吟秋允许他们进去的声音,他才把江轲往前推了推,自己却默默离远了些。
对上江轲诧异的视线,弑云心虚地别过了头,小声道∶“你自己进去吧,我还要喂兔子,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
今天连江景鹤都挨了打,可见晏吟秋今天心情不怎么样,万一他进去了也跟着再挨一顿揍怎么办。
虽然他喜欢凑热闹,但这种热闹还是算了吧。
晏吟秋似是也没料到江轲会突然来访,她微微抬眼看着不请自来的江轲,随口问道∶“宗主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江轲随意拣了一处地方坐下,笑道∶“刚收了个弟子,听人说起她是拿着晏夫人给的令牌破格进入宗门的。”
“你是说江菱华?”
晏吟秋闻言倒是坐直了身子,她的视线在江轲的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我听说黎尧本来有意要收她为徒,宗主旧伤未愈,何必来凑这个热闹。”
“九幽瞳向来少见,我会收她为徒并不奇怪。”
江轲淡淡道∶“不过晏夫人放心,九幽瞳本就出自江家,心法总是有几分相通的,就算我眼下修为尽废,但教导她也已经够了。”
晏吟秋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宗主闭关数年,依旧眼明心亮,消息知道的比谁够快,只是为何不趁机多处理一下宗中事务,也免得四分五裂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