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洛里终于放开了她。
尤兰达松了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领口。刚才那些眼泪都流进去了,黏黏的有点不舒服。
“所以,是你在用莎琳的号码联系我?”
“嗯……对不起。”说着又要发红的眼睛。
“没关系。”尤兰达对那种表情最没办法,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见过莎琳?”
洛里点了点头,看到尤兰达立刻就要问什么便垂下睫毛,“前段时间她在远东监狱参与了叛乱,被判了死刑……”
尤兰达一瞬间脸色煞白,可洛里又马上凑过来,用那种乖巧又温柔的语气,“别担心。我已经把她救下来了。她现在很好,正在监狱外的医院养伤。”
好像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心情被几句话吊得七上八下。尤兰达望着面前稚气未脱的面孔,艰难的吞咽口水,“你…救了莎琳?”
洛里十分自然的点头,“是啊。”
尤兰达抿唇,又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还是,和记忆中没有分别。金灿灿的头发,清澈的蓝眼睛,完全是十五六岁小男孩的样子。
只是说不上哪里不同了。仔细想想,好像是眼睛,或者说,气质?从前洛里并不会这样直勾勾盯着她,总是好像很拘谨,所有情绪都压在精心设计的弧度下面,无论是微笑还是拥抱。
“不要讨厌我。”——以前洛里也常常说这句话。
但那时他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后面好像有一条会摇晃的隐形尾巴。像刚才那样强势的把她压到床上,把她的衣服弄的一塌糊涂,却也说着乞求的语气吗?
好像有点奇怪。
漫长的沉默后,洛里眨了眨眼睛,“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尤兰达摇头。
果然是不诚实的人类啊。洛里看着那双偏过去的黑色眼睛,明明心里很不安,但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按照大脑中的程序,撬开那些不肯乖乖张开的嘴巴有很多种方法。人类是最无法忍受皮肉之苦的生物——这副抱起来很软的身体,大概会对痛觉的更加敏感?
拿对付囚犯的方法对付昔日的主人,想想就兴奋的好像真的有血液在身体里沸腾。
洛里忍不住想要靠过去,却被忽然抬起的手捉住了手臂。
“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啊。”尤兰达看着干净光洁的皮肤,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稍微上扬起来,“那条伤口。”
是过去的事?洛里并没有那些记忆了,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嗯。”
不过——之前果然被欺负的很惨吧
被勾起了一丝怨恨,洛里再度想要把尤兰达压到床上去,然而尤兰达先一步抱住了他。
“没关系。”她用温柔的,和刻在他潜意识中一样的语气说,“不管什么样子的洛里,只要你很好,就没关系。”
好像是在安慰他,又在安慰自己,但纵使这么语焉不详的意味也使洛里感到一种奇怪又平和的雀跃。
是的,前一段灰暗经历中那点稀少的快乐,这种感觉只有尤兰达这个名字带给过他。
为什么会感到无法捉住呢。洛里闭上眼睛思考——分明他现在就抱着她,就算是亲吻尤兰达也不会生气。
“那现在是你喜欢的样子吗。”他便试探着问。
尤兰达松开他,“我的喜欢并不重要啊。”
“当然重要。”洛里立刻说,想了想又补充,“你可是我的主人。”
尤兰达却很认真的看着他,“当你拥有自己人格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是你的主人了。”
“……”
她跳下床去找鞋子,光脚在地毯上踩来踩去,“而且主人这个称呼太奇怪了,我们从来不用这个啊。你现在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志,也经历了一段我完全没有参与的人生,即使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瞧,这让你变得更厉害,更自信,这不是很好?因为你已经是你自己的主人了。”
洛里坐在原处没动。
她居然把推开自己的话说得这么轻巧,仿佛和风细雨,却是砸过来,宣泄过后就准备轻飘飘离开了。
“……可我想要得到你的喜欢。”洛里眼巴巴的说。
尤兰达很快就把衣服鞋子都穿好了,她整齐的走过来,漆黑的眼睛望着他露出微笑,“我知道。露营那晚的话我并没有忘。”
“但还是一样。洛里,现在你并不再属于我,你是属于你自己的。喜欢是一种很珍贵的感情,它应该在你遇到很多很多选择后坚定的出现。也只有那个时候,你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尽管在爱情的事上尤兰达不算有什么悟性,可是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即使是第一段感情就遇上了真爱,也需要无数的坎坷和时间才能明确这一切。
至于洛里——尤兰达无法心安理得的认为那是喜欢。
她写过无数类似的代码,操纵机器人不得不爱上自己的主人,即使人类对他们拳打脚踢,他们也得保持盲目的服从。
在这种畸形的真空关系里,即使存在一点点爱,也往往会往不可控的方向急转直下。
“我不需要别的选择。”然而洛里说。
房间外面的走廊也铺了厚厚的丝绒地毯,踩在上面仿佛在云端行走,这旅店显然价格不菲。尤兰达侧目看着洛里冷冰冰的小脸,一边好笑一边又有些感叹。
比起以前在她身边那时连修复伤口都得攒钱,现在的洛里显然过着更加光鲜亮丽的日子。
好像洛里并没有意愿解释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他走出了那间小小的房子,确实变得更好,尤兰达觉得她也不需要追问。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或者,遇到的太少了。”她便说。
这种笃定的口吻真是让人压抑。
洛里跟着尤兰达身后,脖颈细小的红色印记在长发下若隐若现,令他不由得想起脱掉她衣服时看到的那些暧昧的痕迹。
昨晚她在做什么。
“你遇到了吗。”洛里面无表情的问。
尤兰达这才回头看向洛里,意外的发现这具少年的身体好像是比原来挺拔了一些,现在她得仰视他,有点莫名的压迫感。
“我……”
特殊讯息的铃声忽然响起。
穿过阴暗的小巷,房檐化的雪滴成冰柱,啪嗒啪嗒的落在参差的石板上。
珀西放下遮蔽的兜帽,确定身后没有人时才悄无声息的走出去。
今天一整天都不算顺利。
早晨他带着泰丝在警局查找寻亲信息,那个领班的警察是个爱吹嘘的中年男人,几句话就轻易的蒙混过去,正在用假身份登记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队士兵。
“我们接到消息,这附近出现了潜逃的罪犯。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原地接受检查。”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珀西也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通常来说,抱着孩子的年轻父亲形象总是会增添一些可信度,但这次那些士兵环视了一圈,像是找准目标一样直接走过来。
“姓名。”
“法比安·安托瓦内特。”
“西方人?来这边做什么。”
“寻亲。”珀西平静的说,“我妻子是东方人,来这里投靠她的父母。”
“妻子?她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莫娜·安托瓦内特。她并没有和我一起出来。”
为首讯问的长官稍微停顿,站在他身后的士兵看了眼光脑,摇了摇头。
“去那边等着。”
珀西便听话的站起来,他抱着孩子,路过时迅速瞥见屏幕上尤兰达的照片和姓名。
尽管并没有被查出什么,但珀西还是被勒令坐在等待室里,被要求检查通讯设备。
“…没有和那串号码联系过吗?”
“没有。”检查的士兵低声回答。
那长官盯着珀西平静的碧色眼珠,许久移开枪口,“你可以走了。”
即使拿回了光脑,珀西也不觉得再用这支被经手过的设备联系尤兰达是明智的选择。
稍微休整了一下,珀西用大脑中的系统向尤兰达发送了一串密匙,那是约定在特殊情况下才会被使用的。
[7:00pm 码头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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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莫名写很多东西,下章见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