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外有可疑之人的消息立即传至主军帐中,公孙衍即刻命人将嫌疑之人带来审问,自然也就惊动了嬴华。
嬴华闻讯而来见到的却是郁旸涎,她惊讶之下忙对公孙衍道:“犀首这是误会,这人是灵阳君,不是魏国奸细。”
郁旸涎经过方才的疼痛折磨,此时身体有些不堪重负,只得跪在众人面前。嬴华立即上前将他扶住,道:“灵阳君,你怎么了?”
公孙衍对嬴华没有怀疑之心,但根据士兵来报,郁旸涎在答应外行踪诡异,似乎还和人暗中见面,就如今河西的形势来看,他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方能还郁旸涎一个清白。
“原来是灵阳君。”公孙衍命人帮着嬴华将郁旸涎扶去一旁坐下,道,“曾听君上无意提起过灵阳君之名,没想到今日有幸相见,有所冒犯,还请灵阳君见谅。”
郁旸涎平复了气息之后才幽幽道:“非常时期,我明白。”
“灵阳君,你怎么会这么狼狈?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嬴华关心道。
郁旸涎借着喘息的时间思考着如何回答,稍作停顿之后道:“我从公主帐中离开时候,发现有人行踪鬼祟,就一路跟着离开了军营。没想到被那人发现,彼此动了手,但我旧伤复发,被那人趁机逃了。”
“灵阳君可看清那人的样貌?”公孙衍亟亟问道。
郁旸涎摇头道:“光线太暗,那人身手也矫健,只是过了几招,没有看见样貌。”
郁旸涎的回答已让公孙衍知道根本问不出什么,这便让人先扶郁旸涎下去休息。但他注意到嬴华的神情似乎另有隐情,便唤了要离去的嬴华,道:“公主以为灵阳君的回答可信么?”
嬴华犹豫了半晌,道:“既然灵阳君这样说了,便就是这样了。”
不等公孙衍继续说下去,嬴华就抢先离去。
待回到自己帐中,嬴华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在郁旸涎到达河西大营之前,张仪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要她提防郁旸涎。嬴华对郁旸涎的信任比赢驷有甚之,忽然收到张仪这样的书信,她一时间十分意外。若说张仪挑拨离间,他当初就不会冒着危险和自己一起前往楚国为秦国解围,但如果不是别有他图,这封书信上的内容就让嬴华很是纠结。
忧心忡忡的嬴华最后还是决定先将这封书信烧了,以免让郁旸涎知道了张仪的疑心而心有不悦。
就在嬴华烧毁书信的同时,她随身携带的雕龙玉佩忽然有了异动,这是自从上一次离开曲沃之后,玉佩第一次有反应。嬴华知道情况不妙,立刻走出军帐查看,跟着玉佩的指引一直走,眼见就要走出大营。
贸然离开大营是军纪所禁止的,而且也十分危险。嬴华本要放弃,但真龙玉佩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她根本压制不住,不得已之下,她独自悄然走出了军营。
未走多远,嬴华就在暗夜中发现了一道身影,手中的玉佩也在此时停止了颤动。她站在原处向前观望了一阵之后才慢慢靠近,当发现来人是洛上严之后,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郁兄没事吧。”洛上严开门见山道。
洛上严进献大羿阴阳鱼灵骨给魏王的消息已经传开,此次河西之战多少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而成为定论,嬴华对昔日故人的敌意也因此滋长,更何况还是在如今这样的境地相遇,她不得不保持警惕,道:“灵阳君方才,果然是和你在一起的?”
“知道郁兄到了秦国,我想他对河西战事一定很关心,就想来看看。大家都知道如今秦、魏两国的局势,我们不便公然见面,就只好掩人耳目。”洛上严答得坦然。
“你找灵阳君所为何事?”
“私事。”洛上严道,“郁兄究竟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了,不过还有些虚弱,犀首已经让他去歇息了。”
“犀首这是要软禁郁兄的意思?”
“你在胡说什么?”
“犀首为人小心谨慎,他虽是魏人,却得秦君赏识,为秦国尽心尽力。现在秦、魏边境吃紧,他作为秦国的河西守将,自然闻风而动。现在除了秦君、公主,还有那些他能确定不会出卖秦国之人,剩下的,他都不会麻痹大意,包括郁兄。”
“这是我们秦国的事,就不牢洛兄操心了。”嬴华道,“灵阳君与你私会一事,我不会告诉犀首,如今你也已经知道了灵阳君没有大碍,就不要再在这里逗留,免得到时候引起更大的误会,连累了灵阳君。”
“你我也算是曾经共患难的朋友,如今却这样冷漠,秦人不宜结交还当真是说对了。”洛上严挑衅道。
“你我道不同不相与谋,昔日所谓的朋友情分在国家大义面前就别提了吧。今日看在灵阳君的面子上,我不告发你,你走吧。”言毕,嬴华转身要走。
“当真为了郁兄好,还是将他从大营中救出来为妙。”
嬴华因此停步,转过身狐疑地盯着郁旸涎,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郁兄和秦君有言在先,骗过魏王一年之后,他就不会再留在秦国。虽然他办成了事,还送了秦君一个张仪,但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郁旸涎,对秦国无益。甚至于留着他,将来可能会是一个危险。”洛上严道,“郁兄虽然为秦国出生入死,但知道他所作所为的人,不过就是你、我、张仪还有秦君。像你所说,在国家大义面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郁兄为秦国欺骗魏王一事说出来只会为人所不齿,对秦君而言,就成了诸国的笑柄。秦君是什么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
“你不用妄想在这里挑拨离间,君上对灵阳君向来尊重,即便灵阳君离开秦国,君上也不会动歹心的。”嬴华嗤笑道。
“是或不是,我们去秦军大营走一遭就知道。”
“笑话,秦军大营是你说进就进的么?”嬴华反驳道,“我已将灵阳君的伤势告知于你,你也不用试图再挑拨我们的关系。君上不会忘恩负义,灵阳君真要离开秦国,君上不会阻拦,更不会有歹心。如今河西战事一触即发,你为魏王进献宝物……”
话至此处,嬴华感觉到事有蹊跷,道:“你向魏王进献大羿阴阳鱼灵骨,那么双鱼……”
“死了。”洛上严波澜不惊道,“为了加固封印,铲除凿齿,双鱼之魂已经献祭在曲沃的封印之外。我向魏王进献的确实是他们的灵骨,但至于说得此灵骨就可得天下之说,不一开始就是郁兄散布出去的假消息么?郁兄当时为秦国出此策,如今魏国得此骨而发兵伐秦,可以说是秦国自作自受。”
“魏国要攻打秦国,找什么理由都可以。你既然知道灵阳君的本意,却还当真将双鱼之骨交给魏王,枉费他们忠心追随你。”嬴华唾弃道。
“郁兄的用意究竟是什么,日后你自然会知晓。”洛上严道,“方才郁兄伤势复发,又逢秦军巡卫,我才不得已离开。因为挂念他的伤,我才在大营外徘徊,没想到你居然出现。原想着旧日交情,问过你郁兄的情况之后就让你离开,但我看你现在对我的敌意,怕是如果将你放回去,以后会是个祸患。”
洛上严话音未落便向嬴华出手。
嬴华未料洛上严会有如此举动,加之她本就不是这玄袍少年的对手,便无法接应这突如其来的招式,怔在当场。
就在洛上严一掌将要击中嬴华时,真龙玉佩突然迸出强烈金光,随即发出一阵巨大能量,不仅刺得洛上严无法视物,更让他立即收势退后。
洛上严才站定身形,便见一条金龙从金光中蹿出,瞬间飞入夜空之中,而嬴华已经不知去向。心知是龙蛟一族庇佑嬴华,洛上严便放弃追踪,暂且离开此地。
金龙横空出世的景象让一些身在军营中的将士亲眼目睹,便由此口口相传,消息立刻在军中扩散。
龙为祥瑞之兆,得见金龙入天,便是吉兆。不少秦军士兵以此为河西大战前的预兆,认为这次秦、魏交战会是秦军大胜。
军营中由此变得沸腾起来,公孙衍唯恐有人趁机作乱,便立即整顿军纪,并招来部分见到金龙的将士一问究竟。
将士们的描述如出一辙,都说金龙长啸飞天,虽然转瞬即逝,但他们确定没有看错。并因此提前祝贺公孙衍此战大捷,凯旋而归。
公孙衍虽也庆幸有吉兆在前,然毕竟是两国交战的大事,仅凭所谓的金龙景象并不可能真的断定胜负。如今迫在眉睫的是一场恶战,魏国大军在河西蠢蠢欲动,但秦君训练的新兵还未到达此处,这才是最令他担忧之处。
见公孙衍愁眉不展,副将问道:“犀首可是在担心援军一事?”
公孙衍默认。
“既然送来的消息说明日援军就可到达,犀首大可放心。我秦国新军锐不可当,如今又有金龙佑我秦国河西大胜,这场仗,一定将魏国从此以后,再不敢进犯秦国。”副将信心满满道。
公孙衍不想打击将士们的热忱,便不再反驳。他将帐中之人环顾之后,问道:“谁看见嬴华公主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道:“确实未见公主出现。”
公孙衍心中不安,立即带人前去嬴华帐中探望,然而并没有见到嬴华。他又问过巡逻的侍卫,同样没有问出嬴华的下落。
“公主难道趁夜离开军营了?”副将疑惑道,“夜色深沉,外头又潜伏有魏国奸细,公主独自离开,会不会遇见危险?”
“立即派人出去寻找公主,切记,暗中行事。”公孙衍叮嘱完副将之后又问旁人道,“去看看灵阳君那边的情况。”
正在此时,有士兵前来禀告,说郁旸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