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水师营守备,正五品,这是实捐武职中最高的品衔,一套崭新的熊罴补服,头上就是那种满清傻得可怜的红锅盔帽子,梁鹏飞就穿着这一身,站在了广东水师提督府门外。
“哎呀,原本是梁守备,快请快请。”梁鹏飞刚刚跳下了马,提督府门的亲兵亲切得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冲上了前来,为梁鹏飞拍打着身上那不存在的灰沙,一面小心地陪着笑脸恭请梁鹏飞去那门房处。
里边,早已经有提标亲兵搬来了一根长椅,也是一脸的讨好笑容。“梁少,哦不,守备大人请坐。”
“行了行了,几位老哥哥,别整这么客气,咱们可都是老熟人了。”梁鹏飞笑眯眯地上了台阶,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就坐到了那亲兵给他端来摆在门房处的长椅子上,伸手从身后边一拽,一条白云山香烟到了手中:“来,几位老哥哥分分。”
“哎呀,瞧守备大人您客气的,小的们这几天吃您的拿您的,却没能给您办成事,哪还好意思要您的东西。”专门守着门房的亲兵头目嘴上如此说着,不过下手可照样快捷,一把接过,麻利地往自己的怀里边揣了两包,然后交给了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分去。
“对了,昨个老子手气不错,这些小钱,就当是分红,来,一人一份,不许推辞,谁他娘的推老子跟谁急。”梁鹏飞又跟变戏法似地掏出了好几张银票,那些提标亲兵的眼睛陡然一红……
在这里,他已经等了小半柱香了,不过,那位进了提督府传讯的提标亲兵头目,到现在还没出来,梁大少爷也只能在门房等着,不过,梁鹏飞却仍旧显得相当的轻松,时不时与那另位几位提标亲兵吹牛打屁。
“梁少您放心吧,今天我们提督大人一早就没出门,昨夜回来的时候,心情就相当不错,您的事今天肯定能成。”一位提标亲兵嘴里边叨着白云山香烟,耳朵上也挟了一根,怀里边还揣了一包,他旁边的几位,也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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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每个人的怀里妥贴处,都还揣着梁鹏飞送给他们的银票,每人十两,虽然不多,可也不算少,而且自三天前梁鹏飞第一次登门拜见广东水师提督蔡攀龙开始,每天都让这些守门传讯的兵都尝到了鲜。
这几天,这群提标亲兵哪还会像往常一般,叫人来给自己代岗,都恨不得睡觉都呆在这里,只要堵着了梁大少爷,那肯定是小财不断。见一次,就等于是拿上两三个月的饷钱,谁不乐啊?
到了现在,恨不得把蔡攀龙媳妇穿什么颜色的肚兜都向梁鹏飞汇报,谁让人家梁大少爷出手大方?再说了,蔡提督这几天连着不见这位广州远近闻名的梁大少爷,可人家照样乐呵呵的,一副温顺恭敬的样子,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于是这些跟梁鹏飞无怨无仇的小兵辣子。虽然不敢在嘴里边数自家顶头上司的不是,可谁的心里边都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家的顶头上司不怎么地道。
“呵呵,托你们这几位老哥哥的吉言了,这事真要能成,赶明儿,兄弟们上粤风楼去,朝贵的点,挑好的要,胡吃海喝一顿,都算小弟我的。”梁鹏飞把烟头掐熄在了脚边,嘿嘿一笑说道。
这话顿时勾得这几位亲兵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唤。要知道,粤风楼可是广州有名的酒楼,上去,没有二三两银子还真叫不满一桌菜,更别提那些贵得离谱的高档菜品,这些亲兵别说是去吃,怕是能在楼脚站站,闻闻达官贵人们在楼上美酒佐佳肴的味儿,就算是福份。
“梁少,这话可是您说的,要是今天不成,明天,小的们也一定帮您想想办法。”其中一位更是拍着胸口,一个劲地向梁鹏飞保证,生怕今天这事不成,梁鹏飞一不高兴,这顿美酒佳肴就这么飞了。
“少给老子玩这一套,几位老哥哥,我梁鹏飞在广州城里边,大小也还算有点小名气,你们什么时候见我说话不算话了?”梁鹏飞瞪了那位亲兵一眼笑骂道:“放心,老子说请了,就肯定有,甭管哪天。”
就在诸人连声叫好的当口,那院子里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所有的亲兵赶紧把烟掐熄,抄起了各自的兵器在房门各自的位置处站得笔直,刚才的兵痞味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少,哦不,守备大人,事总算是成了,我家大人今天总算是有了心情,请您入府。”这位正是那位入内报讯的亲兵头目,一过来,涎着脸,笑得就跟个狗腿子似的。
“好!谢了。”梁鹏飞眉头一扬,站起了身来,手往袖子里边一掏,随手一抛,一团金晃晃的事物就从梁鹏飞的手里边飞了出来,向着那位亲兵的脸前砸来。
亲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锻炼出来,又或者是这一刻人品爆发,牢牢地在半空接住了梁鹏飞丢过来的事物,看清了掌中那团金晃晃、沉垫垫的东西居然是一枚金锭之后,这位亲兵头目那双细缝眼都快挤满了:“哎呀我的亲娘哎,我的好守备大,您快随我来。”
“我日,居然是一锭金子。”一位眼尖的亲兵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那眼神,绿得跟夜晚的饥饿独狼似的。
“最少得有个七八两重,这狗日的还真是大发了,我们怎么他妈的没这个机会。”另位一位亲兵恨恨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似乎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今天不勤快一点,要是能抢着去报讯,指不定这一锭黄金就进自己的腰包了。
“哎,我说伍哥,您说这位梁少既然是新到的守备,到时候会分派到哪儿?”一位年轻一点的亲兵伸手捅了捅旁边正拿着火折子点烟的同伴。
“这可难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人,跟那位福大帅可是一向不对路,这位梁少爷,偏偏又是那位福大帅举荐的,别说找好地的,怕是到时候,哪儿最险,就往哪派。可惜了,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偏偏,喂,我说小三,难道你想跟着这位梁少爷?我可告诉你小子,咱们还是干我们该干的,能吃就吃,别的事啊,少他娘的掺和,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事,押错了宝,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那位叫伍哥的吐了一个烟圈,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开始教训起了这位刚刚成为水师提督亲兵不到半年的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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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位,凭着几条海船,就把那些西夷贼寇的首领都给生擒的梁鹏飞。”水师提督府大厅里的主位上的那位一身便服,身量略显得瘦小,有着标准的闽粤人长像的中年男人正打量着恭恭敬敬坐在下首的梁鹏飞。
“正是下官,其实这也不过是被人夸大的传言而已,其实当时我不过是乘着这些海盗正在内哄激斗之时,才乘机发难,说起来,其中的过程险之又险……”梁鹏飞呵呵一笑,对于这一份功劳一副不怎么看重的样子。
刚才发话的人,正是广东水师提督蔡攀龙。听到梁鹏飞的谦虚之言后,蔡攀龙抚了抚长须,望向梁鹏飞的眼睛微微一眯:“哦?呵呵呵,不错不错,胜而不骄,能做到这一点,年轻人,你已经很不错了。”
“不敢当提督大人之赞。”梁鹏飞客气地道。
蔡攀龙像是挺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了,前几日,本督公务烦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见你,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大人为公事操劳,下官岂敢有见责之心。只是下官的诰身已到,所以,三番五次见扰于大人,只是希望能早一天为家国效命。”梁鹏飞也同样答得堂而皇之,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来。
“唔,本督这几日,也是在忙你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广东水师,本就不大,驻防之地,也就是那几个,现如今,几乎者驻有军兵,无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兵马,这想必梁守备你也是知道的吧?”蔡攀龙看到梁鹏飞在那点头应是之后,满意地弯起了嘴角:“现如今,我广东水师驻地,只有一处职位空缺,如果梁守备你没有异议的话,本督立即签发文书,让你赴任。来人……”
蔡攀龙身后边的亲兵领命之后往里行去,不多时,又走了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一份文书,这位亲兵把手中的这份文书恭敬地递到了梁鹏飞的手中。
梁鹏飞摊开了文书,一看到上边所写的内容,不由得眉头一跳,“广东水师新安营守备……”看着上边的这几个黑漆漆的大字,梁鹏飞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广东水师提督蔡大人这是在玩什么花招。
而坐在主位上的蔡攀龙慢条斯理地端起了案桌上的茶碗,轻轻地拔着清绿色的水面浮起的茶叶,在那冉冉升起的水气后边,嘴角微翘,溢出了一丝丝几不可查的阴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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