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钰盯着上官子宸继续说道:“上官晧继承皇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算所有与前朝关系甚笃的人,这里面就包括了宣家,他这个人不念任何旧情,宣家这些年为朝廷做的事他看不到,也丝毫不念他这个妹妹的情分,而是以无须有的罪名,一口气把宣家连根拔起。宣家被抄家,除了他的亲妹妹,上百条人命被诛杀,就连妇孺也不放过……”
说到这里,清钰已经哽咽了,叶莺想,她为什么敢在上官子宸面前说这样的话,难道她就不怕自己的侄儿把今日所见所闻告诉上官晧吗?除非……她清楚地知道上官子宸并非上官晧的儿子。
袁宔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便试探着问道:“婶婶,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因为……”清钰停顿了一下,掏出手绢擦拭了一下眼角和鼻子,回道,“我就是那个被他放了一条生路的人。”
虽然跟袁宔猜测的差不多,但他仍然感到惊讶不已。
“姑姑。”上官子宸终于站起身了,对清钰拱手鞠了个躬,“请恕侄儿无礼,侄儿有一问题,敢问袁宝是不是宣家的血脉?”
一说到这个,清钰也泪目了,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有三个孩子,阿宝是老幺,当时只有两岁,正好管家有个孙子正好跟阿宝差不多大,得痢疾刚过世,他们想了个办法,用尸体冒充阿宝,连夜让人把阿宝抱走,去找袁家的人,袁家的人及时出手,将孩子救出生天,送往青洛国袁家去了,阿宝也改姓了袁。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叶莺犹豫了一下,问道,“瑾王妃尚凝竹也是您的女儿吗?”
“嗯。”清钰也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答道,“宣家的人刚被清算完,我二哥……就是皇上让我改嫁给尚侯爷续弦,尚侯爷是个比我大二十几岁的老头,他的长子比我还大,那时我宁死不从,可是有人告诉我,阿宝还活着,所以我决定先留着命等待机会。嫁给尚侯爷之后,我生了凝竹之后没几年,尚侯爷就归西了。我与继子不和,不能再呆在尚家,但我也不想再嫁一次了。所以就给太后写了封信,让她派人来接我和凝竹回宫,然后在回宫的半路,我偷偷从驿馆里逃走,到青洛国来找袁宝了。”
“原是如此,”袁宔恍然大悟道,“难怪您当时是穿着道服来的,还说自己在守寡期间一直在道观里修道。”
“嗯,阿宝当时已经挺大了,这也是为了让他容易接受一些。”清钰脸色有些沉重地点点头,看看上官子宸又看看叶莺,问道,“凝竹在炀京过得好,瑾王对她如何?”
“这……”叶莺瞄了瞄上官子宸,他也正用求救的眼光望过来,让她来回答这个问题。行,好人都让你做,坏人都给我做。她不留痕迹地给他翻了个白眼,才一本正经地回道,“她……把瑾王管得服服帖帖的,又有太后撑腰,炀京城谁也不敢欺负她。”
清钰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这丫头性子像她爹,小时候一旦霸道野蛮起来,我都管不住她,她爹又宠着她,不让打不让骂的,除了太后,我也想不出能管住她的人。”
这一切都明朗了,叶莺想,照她的说法,在第一任丈夫和儿女被处死之后,她已经生无可恋的了,袁宝算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最后一根稻草都没了的话……她应该是想让上官子宸回炀京后帮她找回袁宝。但是,现在有一事叶莺还是想迫切弄清楚的:“老夫人,那我娘……她是……”
袁老夫人一直关切地注视着她,好像就等待她来问这个问题,然后回答她道:“你娘叫英姬,是燕国最后一位国君的妹妹。燕国亡之时,我家老爷曾冒险到燕国去,求助于黄沙堡堡主,让他用易容术救出了英姬和小太子,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些意外,小太子最后没有保住命,黄沙堡堡主为了救那两个孩子也命丧黄泉,整个大燕国皇朝只剩下英姬。老爷把英姬带回袁家,到袁家时她才十来岁,我们姑嫂情同母女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又是一位亡国公主,难道这是宿命?“那后来呢?”叶莺想知道自己父母是如何相遇的。
“英姬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她还有个身份是玄清教的圣女,我们曾想给她说门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可她都婉言拒绝了。她满十八岁的时候,给我们留了封书信辞别,说是想去修道。有几年都没她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她和她的夫君忽然来拜访我们,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的那位夫君是南宫夜。”
叶莺想起那个梦,父亲禅位之后做了道士,去过漠北独自待过一段很长的日子,那段日子天天跑石窟作画,只有寂寞和孤独伴随。直到母亲的出现,两个落难的人在大漠中的胡杨林里相遇,一见钟情,还有相似的经历,一定有很多共同的话要说,难怪会擦出火花来。
“当时她已经怀孕了,也不想到处跑了,于是他们就隐姓埋名在青洛国住了下来,只不过第一个孩子还是没保住小产了,算起来,你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我不是。”叶莺心事重重地答道,“我也是刚晓得,我还有个孪生姐妹,她是姐姐,我是妹妹。”
“你还有个孪生姐姐?”袁老夫人又惊又喜道,“她现在身在何处?状况如何?”
叶莺摇了摇头,回道:“不太好,她身患重疾,靠药物维持,但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那让她来袁家找我们呀,”袁老夫人诚邀道,“我们这里有很多名医,也许能救她的病呢?再说了,就算这儿的名医救不了,我们也可重金请全天下最好的名医来救她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唉——”叶莺重重叹了口气,解释道,“说她命不久矣是清鹤道长说的,而且,她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