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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7章

第237章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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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的午休时间, 参与第二场戏的所有演员聚在一起,导演窦怀哲给他们讲戏。

故事和角色是编剧用文字创造出来的, 演员要对角色有一定的理解, 但导演不可能任由演员自由发挥,因为导演对角色也有自己的构想和掌控,导演把想要呈现的效果告诉演员, 演员再按照导演的要求进行表演, 没有灵性的演员就会沦为导演的提线木偶,如果没有灵性的演员再遇上控制欲极强的导演, 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岑楚夕和萧顽都是灵气逼人的演员, 窦怀哲又是会给演员留出创作空间的温和派导演, 两相碰撞, 火花四溅。

讲完戏又预演了两遍, 正式开拍已经是下午两点。

沈碧落围观别人斗蛐蛐, 不小心撞到了方铭。

她长得太美,即使是男装打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方铭被美色迷了眼, 勾了魂, 不仅出言调戏, 还要动手动脚, 沈碧落想跑, 却被方铭一把抓住, 帽子也被他摘走,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美得惊心动魄。

不远处,唐遇舟正圪蹴在地上和人斗蛐蛐。

他无父无母, 没人教养, 更没上过学,打小不着四六,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少女的事他都没少干,他压根就不是那种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一开始他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方铭和沈碧落的。

直到方铭把沈碧落的帽子拽下来,沈碧落惊人的美貌彻底暴露,唐遇舟的色心就被勾起来了,他想,这样的绝世美人怎么能便宜了方铭那孙子,他必须得抢过来。

唐遇舟也不管蛐蛐了,边朝方铭走过去边吆喝:“嘿,干嘛呢干嘛呢?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方铭和唐遇舟都是街头混子,两个人本来就不对付,没少打架,方铭虽然打不过唐遇舟,但也不怵他。

方铭抓着沈碧落的手腕不撒手,冷笑着啐了口痰,说:“滚一边去,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我先看上就是我的人,谁他妈都别想碰!”

唐遇舟人狠话不多,飞起一脚就踹在了方铭胸口上,方铭惨叫一声,直接被踹飞出去,方铭的几位小兄弟见老大吃了亏,立刻把唐遇舟和沈碧落围住了。

唐遇舟不慌不忙,冲沈碧落眨眨眼,笑得流里流气:“小妹妹,别害怕,哥哥保护你。”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对方铭的弟兄们说:“打架是男人的事,别伤着姑娘。”

说着,他推了下沈碧落的肩膀,笑着说:“去墙角呆着去,不许跑啊,等把他们解决了,哥哥送你回家。”

沈碧落还不忘捡起自己的帽子,战战兢兢地走出包围圈,退到墙角去。

可她没听唐遇舟的话,他们一打起来她撒腿就跑,傻子才不跑呢,她早看出来了,这帮人没一个正经人。

沈碧落拼命地往前跑。

她初来乍到,对镇上的路不熟,很快就迷了路,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管往前跑,镇子就这么大,总能绕回家的。

可惜她体力有限,越跑越慢,正想停下来喘口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唐遇舟朝她狂奔过来,她吓得叫出声来,爆发出最后的冲劲,奋力往前跑。

但她怎么可能跑得过从小被人围追堵截着长大的唐遇舟呢,唐遇舟轻轻松松就超过了她,然后停在她前方不远处,笑着冲她勾勾手指。

沈碧落只得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然后她听见唐遇舟大声说:“那是一条死胡同!”

她才不信他呢,使出吃奶的劲往前跑,没想到唐遇舟没骗她,这真的是一条死胡同。

沈碧落欲哭无泪。

她真的一点劲都没了,背靠在墙上,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她的额头上全是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巷口的方向。

唐遇舟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他坏笑着说:“都跟你说了是死胡同,还闷头往里跑,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沈碧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砸他,她粗喘着警告:“你别过来!”

唐遇舟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径直朝她走过去。

沈碧落一咬牙一狠心,用力地把石头朝他砸去——

砸中了!

不偏不倚,刚好砸中了唐遇舟的额头。

头破血流,可唐遇舟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一步都没停,就这么半边脸血淋淋地走到了沈碧落面前。

沈碧落吓哭了。

她双手合十,上下搓动,这是求人的手势。

她带着哭腔哀求:“求求你不要伤害我,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唐遇舟一手撑在墙上,倾身靠近她泪痕斑驳的脸,笑着问她:“你很钱吗?”

沈碧落慌忙点头:“我家在省城做生意,我爹很有钱,只要你别伤害我,你要多少钱他都会给你的。”

唐遇舟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脸,说:“可是怎么办呢,比起钱,我更喜欢美人,尤其像你这样的绝世大美人。”

沈碧落又怕又恨地瞪他,可她的眼里蓄满了泪,不仅不凶狠,反而可怜兮兮,楚楚动人。

唐遇舟被这一眼戳中了心窝,不忍心再吓唬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的下巴,放软了声音说:“我说了要送你回家,为什么不听话?”

沈碧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唐遇舟抓住她的手腕,笑着说:“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他拉着沈碧落就要走,可沈碧落腿软得根本不听使唤,唐遇舟没办法,不由分说把沈碧落背到了背上。

“你、你放我下来!”沈碧落一边虚弱地挣扎,一边打他,又不敢打头,只敢打他的背,可他的背比石头还要硬,他不疼不痒,她的手却痛得麻了,她只好放弃,任他背着自己往前走。

“血流到我眼睛里了,”唐遇舟说,“帮我擦擦。”

这个人好像没她想得那么坏,沈碧落对他的害怕减少了,随即生出一点愧疚。

他刚才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用石头砸破了他的头。

这样想着,她用手抓着袖子,探去前面擦他的眼睛。

“好了吗?”她问。

“好了。”他说。

沈碧落收回手,沉默几秒,问:“疼吗?”

唐遇舟满不在乎地说:“伤惯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沈碧落心头微动,小声说:“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唐遇舟没应她,自顾自地说:“我叫唐遇舟,你叫什么名字?”

沈碧落犹豫了下,说:“我不告诉你。”

唐遇舟笑着说:“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

沈碧落没理她,唐遇舟也不再说话,默默地背着她往前走。

到这里,这一场戏便结束了。

这场戏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包含了三个长镜头,唐遇舟和方铭的兄弟们打架斗殴是一个长镜头,沈碧落从斗蛐蛐的地方跑到死胡同是一个长镜头,沈碧落和唐遇舟在死胡同里对峙又是一个长镜头。

长镜头对导演、摄像和演员都是个极大的考验,但男女主角的初遇实在太重要了,所以窦怀哲和摄像一起设计了这三个首尾衔接的长镜头,既让画面唯美养眼,又让演员的情绪保持连续饱满,虽然不好拍,但要是拍成了,呈现出来的效果绝对惊艳。

这三个长镜头一直从下午两点拍到太阳下山。

那个奔跑的镜头,岑楚夕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但窦怀哲始终不满意,最后说:“明天接着拍。”

第二天,整个剧组继续死磕这场戏。

从上午拍到下午,岑楚夕已经记不清自己跑了多少趟,浑身都要跑散架了。幸好,在天黑之前,终于拍出了让窦怀哲满意的效果,这场男女主初遇的重头戏总算是过了。

收工回到客栈,岑楚夕的腿已经不是她的腿了,连走路都费劲,根本上不了楼梯。

范黎蹲到她面前,说:“我背你。”

岑楚夕刚要弯腰,胳膊忽然被人抓住,一偏头,对上萧顽的眼睛。

“我来吧。”萧顽看着她说。

不等岑楚夕答应,萧顽直接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她拾级而上。

两位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压抑着兴奋小声议论。

“萧顽好man,好苏!”

“男友力爆棚。”

“甜死我了。”

“我的少女心要炸了。”

“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地磕cp会不会不太好?”

“低调低调。”

“他们俩绝对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

“咳!”

一声咳嗽让两位工作人员立刻住了嘴,小跑着开溜。

副导演笑着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早就说这俩人有猫腻。”

窦怀哲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他们假戏真做了,那这部戏就是他们的定情之作了。”

副导演秒懂他的意思:“如果他们在电影上映之前爆出恋情,票房绝对会大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

两位当事人自然对别人的议论和编排毫不知情。

萧顽抱着岑楚夕,一步一步往上走。

其实今天体力消耗最大的人是萧顽。

他要打架斗殴,要跟着岑楚夕来回跑,还要背着岑楚夕走好长一段路,镜头拍了一遍又一遍,萧顽就把这些事做了一遍又一遍,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但此时此刻,萧顽稳稳地抱着她,脚步也稳稳的,这么可靠,这么安全。

岑楚夕靠在他热烘烘的怀抱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试图帮他减轻一点胳膊上的重量。

萧顽身上有很重的汗味。

今天是个大晴天,气温30几度,剧组在大太阳底下拍了一天的戏,就连她都被汗水浸泡了好几回,更别说萧顽了。

但自始至终,萧顽没喊过一声累,也从没主动要求过休息,工作人员直夸他敬业。

虽然敬业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但这不妨碍岑楚夕觉得心疼。

终于到了三楼。

范黎刷开岑楚夕的房门,把门推开。

萧顽抱着岑楚夕走进去,他作势要把她放到床上,岑楚夕忙说:“去沙发,我身上脏。”

萧顽便抱着她绕到床的另一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沙发上,岑楚夕松开了他的脖子。

萧顽偏头对范黎说:“找女助理来照顾她吧。”

范黎说:“小瑾去市里买东西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萧顽垂眸看向岑楚夕:“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等。”岑楚夕抓住了他戏服的下摆,又对范黎说:“范范,你去帮我找个医药箱来。”

范黎看了萧顽一眼,应了声“好”,转身出去了。

岑楚夕想站起来,萧顽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坐着别动。想要什么?”

岑楚夕说:“一条湿毛巾。”

萧顽说:“我去弄。”

他转身去了卫生间,一阵水声之后,他拿着一条白毛巾出来。

岑楚夕从他手里接过湿毛巾,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坐。”

萧顽便听话地坐到她旁边。

正在这时,范黎拿着医药箱回来了。

岑楚夕道了声谢,便让他去休息了。

等范黎离开,岑楚夕微微侧身,面朝着萧顽,说:“转过来。”

萧顽便转身面对着她。

岑楚夕捏住湿毛巾的一角,然后小心翼翼地擦拭萧顽的左额角。

在拍沈碧落用石头砸唐遇舟的那场戏时,岑楚夕不小心真的砸中了萧顽的额角,虽然不像剧本里写的那样砸得头破血流,但砸破了一点皮,也流了一点血,化妆师把砸破的地方遮住了,没有影响拍摄。

石头砸中萧顽的时候,岑楚夕直接吓哭了。

现在,她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帮萧顽擦拭着受伤的地方,眼泪又一次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急忙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不想被眼泪模糊视线。

萧顽低着头配合她的动作,他和她近在咫尺,呼吸相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眼泪,心脏便像被泪水泡过一样,又酸又软,说不清到底是难受多一点还是受用多一点。

他很想帮她擦眼泪,但撑在沙发上的手握成拳头,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

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警告自己,至少要等到这部戏拍完,再忍三个月,他可以的。

“别哭,”萧顽的声音因为隐忍而变得低沉暗哑,“不疼。”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她的眼泪顿时掉得更凶。

岑楚夕停下擦拭的动作,怕不小心弄疼他,她用毛巾捂住泪痕斑斑的脸,带着哭腔瓮声说:“对不起……”

萧顽笑了笑,柔声说:“真的没关系,别哭了,好不好?”

岑楚夕兀自点点头,放下捂着脸的毛巾,她的鼻尖是红的,眼角也是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又莫名的可爱。

萧顽终究没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