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晚上去图书馆吗？”程惠问。

闻乐看了眼时间，摇头，“不了，我得找男主持对对稿子，你忘了，明天下午可就得彩排了。”

“啊，对哦，后天是新生开学的开学典礼，”满青旋撑着下巴，一边摆弄手机一边道：“别的宿舍这几天都在准备节目，是不就我们宿舍啥都没有？”

包小凡吸了口酸奶，道：“咱宿舍出了个主持，怎么没有？”

满青旋道：“不过为了这个主持的位置，前几天还有人去找到导员了。”

程惠道：“在网上闹还不够，还想去找老师闹？”

“导员没同意，他们又找了系主任，系主任说这是院里的决定，把他们气得又在网上大骂一通，”满青旋道“这事儿还没完，我都能想到闻乐主持之后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

闻乐正往包里收拾东西，闻言笑道：“早就预料了，说就说，反正得了这机会，被说两句也不会少块肉。”

“也是，让她们说去。”

包小凡好奇，道：“唉，男主持是谁？也是导员定的？”

闻乐道：“男主持是三班的李旭阳。”

满青旋砸吧砸吧嘴道：“我知道那个什么李，李旭阳，长得还挺帅。”

包小凡笑了一声，“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像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鸡。”

“哈哈哈哈，你这什么形容，毛都没长齐的鸡？”程惠笑喷。

“没错，他就这样，就那脖子就这样，”包小凡说着还抻着脖子学起来。

满青旋气结，“什么呀，简直不忍直视，你烦不烦，你又毁了一个帅哥！我恨你！”

宿舍又响起一阵笑声。

程惠见闻乐收拾得差不多了道：“你几点回来啊，带着宿舍钥匙。”

“八点左右，不说我都忘了，”闻乐从抽屉里掏出钥匙就听稀里哗啦一阵清脆的响声。

满青旋笑道：“闻乐你怎么这么一堆钥匙啊，像是包租婆。”

闻乐看了眼钥匙，“是啊，还挺沉。”

—

闻乐还没见过男主持，被舍友这么一说，闻乐还挺好奇，男主持到底长什么样子。直到见了真人，闻乐才知道包小凡为什么那么说他。

李旭阳长相清秀白净，身材瘦削，一七五左右，这是一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出身还不错的男生，大概是家里备受宠爱百般呵护长大的男生，纤细的下巴微微抬起，身上带着一众近乎幼稚的骄矜，却是有点儿像一只还带着黄色绒毛却抻着脖子的小鸡。

包小凡的形容过于形象了，闻乐抿唇一笑，却不禁想起周考。

闻乐觉得有些奇妙，明明是同样年纪的人，周考眼中就带着一种让人容易忽视他年纪的成熟，而眼前这人，在闻乐看来就是一个有些幼稚的弟弟。

奇怪。

—

晚上舍友回到宿舍时，闻乐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书。

她们眼见的有些激动，一关上宿舍门就开始尖叫，“啊啊啊乐乐！你猜我们在图书馆看到了谁？”

闻乐把视线从书上移到满青旋脸上，“谁？”

满青旋道：“周考！”

闻乐莫名眉心一跳，“所以呢？”

包小凡激动，“我草！他真的好帅！超超超超级帅！”

满青旋道：“你绝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隔壁外语学院系花跟同学也在图书馆上自习课，也看到周考了。于是就让同学上去跟周考要微信。”

满青旋和包小凡两个戏精，一个假装周考，一个假装系花。

满青旋指了指远处的程惠，道：“帅哥，我能帮同学要个微信...”

包小凡板着一张脸努力学着周考的模样，在满青旋说到微信两字时竖起食指在唇上一挡。

满青旋装作愣住的模样，痴痴地盯着包小凡，似乎忘了要说什么，而包小凡则一脸冷酷的转身离去。

演到这里两人又开始疯狂尖叫，“啊啊啊啊！我去绝了！”

“他手指就往唇上这么一放，我去，性感爆棚！”

程惠也跟着感叹，“这男的简直绝了。”

满青旋跟着附和：“绝了。”

包小凡：“绝了。”

满青旋斗志昂扬道：“闻乐！拿下他！”

程惠也跟着怂恿，“对！凭你的美貌，上去勾引他！让他跪下唱征服！你绝对不能便宜其他小妖精！”

闻乐不知想到什么，心里骂了一句狗男人，慢悠悠地转过身背对舍友，“丑拒。”

“你这个不争气的老娘们！”

—

翌日下午七八节课没课，闻乐拉着程惠寻着学姐发来的地址去租借主持晚会穿的礼服。

单从名字看上去，租借礼服的店铺绝对没有它实际表现出来的这样又破又偏。

闻乐和程惠站在店铺楼下，望着这破旧的小楼，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程惠才道：“乐乐，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闻乐机械地点头道：“根据学姐给的地址，是这儿没错。”

程惠深吸一口气，道：“这里晚上都能用来拍恐怖片了，幸好你没有自己一个人来。”

闻乐挽住程惠的手，“走吧，勇士。”

两人顺着掉皮的水泥台阶上了二楼，走进门，不由轻叹一声，这店面，当真是表里如一。

店面不大，挂满各式礼服的衣架摆了六排，这些看着五颜六色款式多样，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有些过时。

闻乐和程惠翻看着礼服，越看越感到无力。

最后两人从百十件礼服中挑出三件还能看的过去的。

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色包臀小礼服，一件缀着碎钻的蓝色修身长裙，最后是一件粉色丝质大裙摆的礼服。

程惠道：“这三件你穿着都挺好，选哪件？”

闻乐看着这三件礼服，脑海中突然响起于阿姨的话，那时她同于阿姨提起自己要主持新生开学晚会时，阿姨道：“乐乐皮肤白，适合浅色，穿白色粉色的礼服就很好看的。”

闻乐随手指了指那件粉色的长裙，道：“就这件吧。”

闻乐去付钱，老板给开了单子，程惠拿过来细看，120块。

返回学校的地铁上，两人正计划着晚上吃什么么，手机铃声响起，闻乐看了眼，是爸爸闻天启。

闻乐有些疑惑接起电话，“喂爸爸...”

闻乐挂了电话，程惠道：“怎么？”

闻乐道：“我爸爸竟然来京城了，说正好看看我，要带我去吃饭。”

程惠看了眼时间，不到五点，“你们7点是不是有彩排，吃完饭再赶回来时间应该来得急，不要忘了。衣服我直接给你拎回去，你直接去吧，咱们下回约。”

闻乐根据爸爸给的地址，那是商贸大厦的一家高档西餐厅，闻乐有些纳闷，爸爸怎么会选在这里，但没多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加白色小高跟，虽然今天出来的有些急，倒也不失礼。

闻乐走进爸爸定的包厢，见闻天启一身西装革履坐再餐桌前，年近五十的人因保养得宜看上去只三四十岁的模样，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让他看上去倒像是一位商业精英，闻乐浑然不见。

“爸爸。”

闻天启抬头看向女儿，“乐乐，快来。”

饭间闻天启问了些闻乐日常生活，他总是忙于事业，将独女交给她爷爷奶奶带，对这个女儿陪伴不够，心中总是有些愧疚。

闻乐挑着说了些学校的事情，都是些琐碎的小事，闻天启却听得很认真。

甜点上桌，服务员退下去，包厢门再次被关上，闻乐又道：“爸爸，你怎么会来京城？”

闻天启道：“这几天来京城出差，正好在这附近，就想来看看你。”

“爸爸在京城待几天？”

闻天启道：“大概三天，之后会有些忙，恐怕没办法陪你过生日。”

经这一提，闻乐才想起，自己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她笑道：“爸爸不说我都要忘了。”

闻天启道：“虽然没有办法陪你过生日，不过生日礼物却给你带来了。”

闻天启从手边拿起一个纸袋递给闻乐，“你于阿姨前几天跟我说你明天要作为主持人参加你们学院的新生开学典礼的晚会是吗？”

闻乐接过袋子，点点头。

闻天启道：“晚会的礼服准备好了吗？”

闻乐道：“刚去租了，一件粉红色的礼服。”

“正好，这份礼物你应该能用得上。”

闻乐闻言有些好奇，将黑色盒子从纸袋中拿出来，“这是什么啊？”

闻乐打开盒子，看着盒子中的东西，美眸不由睁大，“好美。”

只见一套首饰被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在包厢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

这是一套以粉色摩根石为主打造的珠宝首饰，项链上缀着的一颗水滴形粉色摩根石足足有三十克拉，而两只耳坠、一只戒指则是以三颗十克拉的粉色摩根石为主打造，晶莹剔透的粉色摩根石镶嵌被设计成花朵形状的戒指、耳坠上，被无数碎钻拱卫，简直美不胜收。

这样的美丽没有哪个女生不会为之心动，闻乐几乎瞬间就被俘获。

闻乐从小见过很多的珠宝，她从小跟在奶奶身边长大，奶奶是一位十分讲究的优雅老太太，她有整整三个大皮箱的珠宝，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闻乐小时候想那大概是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若是能卖掉一项，应该能改善他们家窘迫的条件，但那都是奶奶的宝贝，大概也是他们家最后的体面和坚持吧。

闻乐的奶奶爱珠宝，大概没有女人不爱，哪怕是闻乐，也常常一边感慨没落贵族的悲哀，一边情不自禁地被珠宝的所迷惑。

现在，她也将拥有自己的珠宝了吗？

闻天启见女儿十分喜欢自己送的礼物，心情相当不错，他道：“前些日子你奶奶给我打电话跟我抱怨，说女孩子长大了，该有些自己的积累了，怎么能一套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爸爸这才想起，是爸爸疏忽了。你奶奶自你出生起就开始给你积攒，可是那些不适合日常穿戴，于是爸爸就想找人给你订些时下可以佩戴的，这套是你于阿姨找人帮你设计的，喜欢吗？”

闻乐视线依旧在珠宝上，愣愣地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在盘算着这首饰的价钱，以他们家的条件，应该买不起真的。

12岁之前，要是有人跟闻乐说她们家穷，闻乐一定会骂回去。

她爷爷是村里最有学问的老头，她奶奶是村里穿得最好看的老太太还有漂亮的首饰，她们家房子是村里最干净的房子。可是到了12岁闻乐去县里上学之后，再有人说闻乐家穷，闻乐大概会说：还真说不定。

当每个月拿着600块生活费的闻乐听说同学脚上的一双鞋要三千块钱，身上那些衣服全是她买不起的所谓的名牌时，闻乐才对贫困地区贫困县贫困村所在的自己家有了新的认识。出去务工的父亲（闻天启）和留守老人（爷爷奶奶）加留守儿童（闻乐）的配置，好像就是电视上演得那些贫困家庭的样子。

而且她们家也没有彩电、电脑和汽车，大概是出去务工的父亲的工资养活他自己加三个没有工作的人实在艰苦买不起，甚至有时还会爷爷下地劳作补贴家用。

大概他们家，与村里的人相比还好，与城市里的同学相比是真的穷。

于是闻乐对奶奶那些珠宝的真假也产生了怀疑，也终于明白了奶奶为什么不当掉首饰了，因为首饰是假的，不值钱。

于是当爸爸说这是送她的礼物时，闻乐的第一反应，哦，也是假水晶。但也足够美丽了。只要她足够努力，日后总能给自己买到真珠宝的。

闻乐点了点头，眼中溢满欢喜，“谢谢爸爸，我很喜欢。”

闻天启眼神闪了闪，只淡淡笑了，心下轻叹一口气，看着闻乐的目光，目光像是再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闻天启突然毫无预兆地问了句，“乐乐啊，你上大学时候爷爷和爸爸送给你的两把钥匙你没有丢掉吧？”

闻乐垂下眸子，从包中将钥匙取出来道：“没掉。”

闻天启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不要弄丢了，毕竟这是爷爷和爸爸的一点心意。”

闻乐将钥匙收好，“放心，不会掉的。”

到这里一般都会问一句，‘那是哪里的钥匙？’

然而没有。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这也第N次证实了，女儿是真的是在刻意回避又或者是在自欺欺人？

罢了，再等等吧。

闻天启心中无奈，又把话题引回到生日礼物上，道：“这套首饰恰好配你的礼服，明天你配戴着这套首饰上台，一定是全场最美的公主。”

闻乐有些犹豫道：“可是，爸爸，虽然这礼物很美，但是有些太过张扬了我只是一个主持人，又不是晚会的主角。”

闻乐看看爸爸，又不忍心拒绝，而且这套首饰真的太美，她道：“这样吧，我就戴耳坠和戒指好了。”

闻天启点头，“对，乐乐这样想没错。”

她的女儿真是又美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