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晚上她口渴,找不到水喝,喊了许多声,那些丫鬟也没一个应一下,最后还是她自己到灶房里烧水喝。她本来不会做饭,在这种境况下竟然也学会烧水煮粥了,虽然经常煮的有些半糊,但好歹能入口就是。
三春也知道这肯定是钟灵下的令,让下人们不许管她,最好让她自生自灭。
本来她的心是痛的,可痛过了也便不觉得痛了。这世界是黑白颠倒的,坏人都过好日子,最坏的人过最好的日子,善良被欺凌,好人的心肠斗不过坏人。
按她原来的性格,本是绝不吃亏的,但是现在却丝毫没有想跟那两个女人斗的冲动。她的心已经死了,或者在内心深处,她已经放弃了他,放弃天下所有的男人。
男人都是一个样的,若相信男人的情话,那真的是有鬼了。他们一方面在外面花心,另一方面却又要求自己的女人绝对忠贞。或者她应该觉得庆幸,没有把她拖出去浸猪笼,已经算是对她格外开恩了。
心里冷哼一声,她从来不是弱小的女人,绝不会死守着一个地方。这些日子心已经凉透,让她也终于想明白看一件事:或者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只是……她该去哪儿呢?
其实最想去的地方是燕国,她想琪,想她的弟弟,想她的国家,想她的家乡,甚至想那个不敢称为父亲的句容。在句府过得那段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她原本以为有她爱着的男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现在看来家就是家,是有父有母有亲人的地方,不是哪个男人所能代替得了的。
想起仲雪临走时曾说过,东升客栈是邯郸的联络点,所有邯郸城的魏人都可以由她调派,若有他们帮助,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应该是不难的。
她打定主意,就等着机会,可以离开这里。
※
几天之后,一个月以来的头一次,季徇终于上门了。他站在门口许久,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三春从窗户里看见,轻轻打开门,“你终于肯来了?”
季徇见她开门,心中一喜,点点头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她侧开身子让他进屋,季徇进到屋里,很有些拘束仿佛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三春问:“公子怎么今天有空到这儿来坐坐。”
季徇轻声道:“我不是不想来,是这些日子父王刚封了我做太子,忙于各种事务,无暇来。”
这个解释真是烂透了,三春有些好笑,“你是觉得想通了,还是觉得我可怜了,所以现在肯来看看了?”
季徇没说话,他这些日子大病了一场,也不知为什么,身体似乎大不如前,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但他的身体不好也是事实。他找大夫来给他看病,可连续来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他有什么病。可他就是莫名的觉得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来,然后就是莫名的想睡,一睡下去就是两三天,别人如何叫都叫不醒。
然后就在他烦恼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的时候,他又突然身体转好,让人觉得他似乎根本没病。接下来就是赵王宣布立他为太子,他忙的晕头转向,才会到现在才来见她。
其实他心里早就原谅她了,他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不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他都不能保护她。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她面前?
三春见他不语,冷声道:“你我的事以后再说吧,只是不知公子能不能允许我出府一次。在府里这些时日,都没地方能透上一口气,实在憋屈的难受。”
季徇忙道:“你想去哪儿都可以,难道有人不让你出去吗?”
她叹口气,看来他还不知道她在府里的境况。没有他的同意,她怎么可能出得了府门?恐怕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拦下,回头再灌一个打算出去勾引男人的罪名在头上。打击她,打压她,这大概是府里那两个女人最会做的吧。本来不需要经过他,她也能翻墙跳出去,但既然他来了,她也就省省事了。
第二日一早,三春大摇大摆出了府,果然得了公子的吩咐,府里人都不敢拦她。
她问了路人,终于找到仲雪所说的那个东升客栈。见了客栈掌柜,把他给的金牌一亮。
那掌柜看了一眼,立刻恭敬道:“姑娘是何人?”
“自然是君侯的人。”
他点点头,“邯郸城内可用的大约两千,城外有一队魏国的军队秘密驻扎,大约有五千人,姑娘都要调动吗?”
三春一咧嘴,心道,她哪儿用得上这么多人啊?这又不是要攻打赵国。
不过仲雪的心思倒真让人难猜,在赵国的地盘上放这么多人,这是要憋着颠覆赵国吗?
他刚娶了莹公主,又和齐国打仗,应该不会这么快对赵国下手。但放这么多人在这儿,让人不怀疑他的用心都难。
其实赵国会怎样,她现在一点也不感兴趣,既然想和季徇断了,就断个干净,他的国家如何,与她没半分关系。
对掌柜的说了自己的要求,那掌柜自然点头如捣蒜,送她到燕国的真的不是难事。
往回走的路上,三春想起自己在公子府这些日子受的苦,心里颇有些感慨,既然要走了,若让那两个女人太逍遥了,也未免太便宜她们了。
她不是好报复的人,但现在只有把算了账,把情了了,才能走得安心。
回到公子府,跟丫鬟说把小莺带过来。
丫鬟轻蔑地一撇嘴,“莺夫人现在身怀有孕,不适合到处走动的。”
三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那小丫鬟疼得“嗷”叫一声。
“还不快去。”她冷喝一声。
小丫鬟哪敢再迟疑,捂着脸就跑了。
小莺本来不想见三春的,她进府里两个月了都没说要见她,现在见面还不定有什么事呢?
可她又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又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让她看看,她一个丫鬟现在是多么富贵,多么得意。
她肚子里怀的可能是季徇的长子,等季徇当了大王,她的儿子以后就有可能是赵国的大王,她以后就是太后。这样的喜事,又怎么可能不在三春面前显摆显摆?
她是燕国太子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莺来时带着身边所有的丫鬟下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西园。一见面便故意挺了挺腰身,毫不客气道:“是你要见我?”
三春瞧了她一眼,忽觉很是好笑,只有没经历过富贵的人,才会把所有好东西都带在身上。
她道:“是我要见你。”
“你有什么事?”小莺故意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好叫人看见她新做的百褶裙。一片片大朵的牡丹,用金线绣成的牡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三春笑了笑,她现在这身装扮实在像极了暴发户,让人只觉得她很可悲。一个女人努着力想爬上去,就是这般嘴脸吗?
她看着看着,忽然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她是练武之人,手劲儿颇大,打得那小莺原地转了三个圈。
“这一巴掌是替我打得,你几次陷害与我,给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了。”
小莺张嘴要叫,三春反手又打了一巴掌,这一下打得她又反转三圈。另一边脸也肿了。
“这一巴掌是替季徇打的,你把那么纯洁的他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可恨。你以为怀了他的孩子,便能得到他的心吗?季徇的心若那么容易得到,他现在早已妻妾成群,孩子满地跑了。”
三春动作快如闪电,两个巴掌也打得极为脆生,她的骂词也痛快淋漓,骂完心里甚觉舒泰,仿佛几个月的气都在这一刻撒出来了。
小莺被打得怔了怔,然后是尖叫,尖叫完继续尖叫,伸手一指三春,“你打我?”
三春笑了,“挨了打不知道疼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她就是打她了,能怎么地?
小莺又叫一声,对身后的丫鬟道:“打她,给我打她。”
一群人听话向前一冲,被三春冷眼一瞪,都吓得站住脚。
三春喝道:“我是公子府夫人,你等下人焉敢动手?可知以下犯上是何罪名?”
这些人也不是真想动手,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小妾,她们还是分得清谁尊谁卑的,小妾虽然得宠,可夫人终究是夫人,又是魏国城阳君义妹,哪个真敢对她动手?
一群人虚张声势,三春也看出来,对小莺喝一声:“滚吧,还等着再挨第三个耳光吗?”
小莺气得跳脚骂:“你等着,我回头再来收拾你。”她捂着腮帮哭着跑了,大约是找季徇告状去了。
对付小莺这样的贱人,自然可以用暴力手段,但对付钟灵却不适用。她想要对付她,还得想别的法子。
其实钟灵与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除了这些日子指使下人难为她之外,也没做过什么。有心放她一次,奈何钟灵自己找上门来。
小莺刚走不久,她就上门了,一副怒气冲冲地样子,一看就知道小莺刚在她那里告了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