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啊,”张叔拎着水管在花园里浇花,抬头一看就瞧见往里走的唐笑,“从医院回来了?你妈还好吧?”
“身体好多了,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动手术了,张叔我来帮你吧。”
唐笑看看花园的另一边,那一簇玫瑰前,坐在轮椅上的钟弈宸正在闭目养神,眼帘微阖,神态平静,阳光散开了他眉目间的阴鸷和冷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柔很多。
像一幅精致的画。
不论看多少次,唐笑都不禁暗暗咂舌。
如果忽略他的脾气,钟弈宸安静下来的时候,还真可以称得上美颜盛世四个字,比那周启康好看不知多少倍去了。
只是天凉了,他就这么坐着是不是有点太有“风度”了?
唐笑想了想,将水管卡入水槽里,进屋拿了小毯子,轻轻走到钟弈宸面前,将小毯子悄悄搭在他膝盖上,捞出他的手,静静按在百色花的工绣上。
张叔乐呵呵地瞧着,总觉得唐笑仿佛在拥抱着钟弈宸,有种全心全意的缱绻味道。
然而唐笑却没觉得,她还没起身,就发现钟弈宸已经醒了。
“我不冷,”钟弈宸一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唐笑,从他的角度,刚好瞧见黑色外套里面的雪白的、几乎跟脸呈现两个颜色的皮肤,忙别过头,“拿走。”
唐笑恍若未闻,柔声道:“钟先生,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要是着了凉,当心晚上肌肉酸疼,无法入眠。”
这可是经验之谈,唐笑直起腰想。
钟弈宸皱了皱眉头,但好歹没有将毯子丢开,眼神凉凉地斜睨着她,一脸不爽,“你是怕自己没办法睡觉吧?”
当然,那也是原因之一。
唐笑眨眨眼,转移话题,“你要是累了,可以回房休息,在太阳底下看书伤眼睛。”
她低头瞥了眼《百年孤独》,眉头微挑,钟弈宸怕是很喜欢这本书。
钟弈宸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将书递给她,“我不看,你读给我听。”
唐笑:“……”
“怎么?不愿意?”钟弈宸挑眉。
她有的选吗?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动机,但唐笑还是拿过书,在他对面一坐,“你看到哪里了?”
钟弈宸嘴角微动,转瞬又飞快压下自己唇边的笑意,“第一页。”
这货今天闲得没事干,就是故意找她麻烦吧?
唐笑面不改色,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翻开第一页,缓缓念道:“‘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唐笑的声音并不好听,有些沙哑,缺了圆润。
但她的一字一句都很从容,钟弈宸本来是刁难她来着,渐渐竟也从这声音里听出些许深情厚重、酒意微醺的味道。
在这个午后,连气氛也变得平静惬意了起来,钟弈宸竟然觉得唐笑端坐念书的样子有几分……优雅。
这个词居然也能放在唐笑身上,钟弈宸微微撑着下颌,目光一瞬不瞬地放在唐笑身上,徐徐染上深邃和笑意,气氛分外的和谐。
从听到selma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开始,他便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控。
selma的自作主张让他有些难堪,可相比起唐笑毫不犹豫跟他拉开关系这件事来,似乎又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所以他在这里闭目沉思,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到现在他居然都没有动过将唐笑开除的念头?
肯定是我这个老板胸怀大度,看不得人间疾苦,可怜她罢了,没有别的原因,没有!
钟弈宸抿了抿唇,目光飘忽,强迫自己不去看唐笑,视线却一下子落在了别墅大门前的古董红旗车上。
微微皱眉。
“那是谁的车?”啧,莫名有点碍眼。
唐笑声音戛然而止。
她也抬头看向了门口,顿了顿,“这车已经停了十来分钟了,我以为是你换了车,原来不是?”
钟弈宸白了她一眼,“浮夸,暴发户才会这么张扬,”他顿了顿,又古怪地问:“你喜欢?”
“称不上喜欢,”唐笑放下书,有些口干舌燥,“这车太打眼了,但具有收藏价值。”
唐笑其实很欣赏钟弈宸的风格,低调奢华有格调,她就算有辆古董车也不可能这么招摇过市,太引人注目了。
钟弈宸又问:“那你喜欢什么?”
唐笑想了想,看向钟弈宸,“我之前看到你的车库里好像有一款超跑918?保时捷的音浪挺好听的,而且车型很流畅。”
她以前就有一辆,可惜了,现在应该早就被人拍卖出去了。
钟弈宸的目光更加古怪了,“你说的是那辆积灰的保时捷?”
“嗯,”唐笑有些好奇,“那应该也算是绝版车了吧?你就这么让他积灰,不觉得很可惜吗?”
“……”钟弈宸定定地凝视着她,半晌,突然问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这些豪车这么有研究?”
唐笑表情微僵,脑子里想法过了两圈,不慌不忙地回答,“我爸以前是车迷,可惜家里买不起,但是我也耳濡目染了解了不少的资料。”
买不起倒不至于,唐振天以前收藏过不少豪车,家里车库没被银行没收之前,还停了三辆绝版车。
钟弈宸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淡淡回答,“你一个保姆,倒是知道得不少。”
唐笑适时露出几分尴尬,好像被戳破什么小秘密一样羞耻了起来,指腹摩挲着书封无言以对。
而此时,门外的红旗古董车已经被张叔请走了,车里的人并没有露面,只是将车挪远了一些距离。
车窗之后,好像有什么人,正靠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窥视着华川别墅。
张叔有些皱眉,回头对钟弈宸道:“老板,我觉得那辆车有些古怪,好像在盯着咱们家。”
钟弈宸和唐笑同时看了过去,可就在这时,那红旗古董车却又缓缓开动,从华川别墅外驶过,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张叔嘴角一抽,“老板,可能是我猜错了。”
车身远去,车窗打开,里面的人呼出一口长长的、压抑的气。
庄毅满头是汗,降下车速,力求稳妥,深怕后座的人突然发怒,“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医院。”
周启康声音很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夹杂着疯狂和嫉妒,死死盯着前方,“去看看余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