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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上,夏庭晚不是不理解苏言。
苏言对小孩子根本说不上喜欢。照顾尹宁,完全是因为要为他的车祸肇事负责任。
和许哲聊过天后,夏庭晚自己也偷偷想过——
苏言对他的好,从来都不是溢于言表,反而都隐秘地藏在心底。
苏言最开始要为尹宁负责时,不仅夏庭晚自己毫不知情,尹宁的妈妈还因为吸毒失踪了。
苏言明知道他一旦接下这个担子,就有可能需要照顾尹宁一辈子,仍还是毅然决然地那么决定了。
一个男人愿意为了本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决定默默为一个孩子的一生负责任。
这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更是一份深沉的承担。
夏庭晚每次想到,都感到心里一阵动容。
苏言的确没多提过一字半句,可是生活中他有多少不适应,有多少难处和别扭其实也不难想象。
他实在太需要一个人帮他去照顾尹宁,哪怕不是温子辰,也会是别人。
所以在之前夏庭晚虽然心里也是难过的,却实在不舍得怪苏言。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生了苏言的气。
他是有自己骄傲的人。
他可以为了苏言的爱低头。他可以去和苏言一次次求饶、承认错误,在苏言面前示弱,他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多卑微。
可是他不愿意和温子辰纠缠不清。那样面目难看地撕扯来撕扯去,哪怕他是被动地被搅合在里面,都有种两个人好像在使尽招数在争夺苏言的感觉,又烂俗又可耻。
他一想到之前发生的这一切就难受得想吐。
他生苏言的气,气苏言给了温子辰底气和盼望,哪怕那底气只是一两次性`爱关系由来的。
说白了,在气恼背后,真正让他难过的——
是苏言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瞬间,彻底地放弃过和他的爱情。
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放弃,没人能有机会插足他们的爱情。
那个周末结束夏庭晚没有去香山,而是让赵南殊开车去接了尹宁回来。
苏言没有找他,他也没去主动联系苏言。
中途倒是纪展给他打了电话,说是下周要来H市工作,可能会一直待到开演唱会。
纪展还是那个纪展,跟他一点也不客气:“夏庭晚,到时候请我吃饭啊!我可不是指一顿而已,你得把H市最好吃的都带我吃个遍。”
“没问题啊,我管饭。”夏庭晚说:“但你得陪我去K歌——而且,要唱你自己的歌。”
“嘁,那你还不承认你是迷弟。”
夏庭晚忍不住笑了。
和纪展说话总让他感到很清爽的开心。
其实之前他也悄悄担心过,他们之间隐约的暧昧,如果就像他当年和邢乐的朦胧感情那样,揭破了之后反而陷入尴尬境地,那么对于他来说,再度失去一个真心欣赏的朋友,实在是很伤感的一件事。
但幸好,纪展是简单纯粹的。
和纪展在清迈的那一夜,就像是泰国的夏风一般爽利地拂面而过,并未留下任何多余的黏腻。
……
另一方面,夏庭晚也没有放弃想要和尹宁好好相处的希望。
这几天,他一边反复细读《寻》的剧本,同时也尝试着在家里和尹宁多一些互动。
他买了一套《秘密花园》的填色绘本,想要和尹宁一块儿填色。
H市下起了细雨,或许是快入秋了的缘故,夜风也渐渐转凉,夏庭晚把窗子打开了一条小缝,泡了一壶橘子茶放在桌上。
其实如果不是和尹宁的关系并不密切,这多少算得上是很温馨的场面。
夏庭晚打开绘本,让尹宁挑了一页线条比较简单的,然后把一套120色的水彩铅笔都摊开放在桌面上,很认真地询问道:“宁宁教我吧,选什么色调好看?”
尹宁最开始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从褐色调的十几只铅笔里,跳出了几只比较浅的塞到夏庭晚手上,然后指着绘本上的猫头鹰小声说:“你给猫头鹰的头上色——”
“好。”
夏庭晚很听话,按照尹宁的指示拿起铅笔一笔笔地画了起来。尹宁自己挑了好几只绿色的铅笔,给猫头鹰周围繁复的叶片上色。
夏庭晚对画画一窍不通,又不知道多少年没握过画笔了,哪怕只是上色,自己也觉得笔触无比笨拙。
尹宁要求很高,一看到夏庭晚画出线,就伸出手掰开夏庭晚的手指,很执拗地低头用橡皮把有瑕疵的区域通通擦掉。
夏庭晚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小男孩的嫌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尹宁左眼视力受损,画画时也要稍微偏着头,有时脸没转过来,左眼又看得模模糊糊不真切的时候,就会把颜色画出界。
尹宁又似乎有点偏执。
有一片叶子没画好,他就用很大的力气反复用橡皮擦来擦去——颜色掉了,又重新上,再擦掉时,只听“嘶”的一声,竟然是画纸都被磨破了一小块。
“宁宁——”夏庭晚有点担忧地抬起头,刚开口。
只见尹宁忽然用力地把手中的铅笔摔在了地上。
他似乎还不解气,又推开夏庭晚的手,把两个人一起画的这一页绘本嘶啦一下子从本子上扯了下来,揉成了团扔了出去。
男孩子的眼睛发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小小的脸上的神情,有种叫夏庭晚感到害怕的暴戾和愤怒。
“我讨厌你。”
尹宁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趴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呜咽:“看不清,左眼总是看不清,我不想画画了,再也不想画了。”
夏庭晚看着尹宁瘦小的背脊,手指抬起来,颤抖着想要触碰男孩的肩膀,可却始终不敢放下去。
听尹宁那样说,他心痛得也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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