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摇摇头,回答:“我在环庆路小试了一把伸手,可惜壮志未酬。现在到了广南,只能拿这些南方小国撒撒气……嗯,首先,我准备赠送大理一座巨大的钟楼,让大理沐浴在大宋的光辉之下,让大理百姓也有时间概念。
我赠送的这座钟楼,座钟很大,应该是一座能震响全城的巨型金钟,这座金钟唯有广南有铸造技术,为了运送这座金钟进入大理,我希望大理能容许我修建一条简易的送钟大道。
当然,这座金钟也不是无偿赐予的,我希望大理能划出一块土地让我的建设宋商会馆,以便我大宋商人入境经商。当然,我大宋一向本着互惠互利的理念,与周围小国平等交往,所以,这座宋商会馆的收税权,我会交给大理官府,我也会承诺,宋商一定在大理境内合法经商。
嗯嗯,这座金钟也应该是宗教象征,所以我宋商才会那么狂热,专门修建一条送钟大道。它是为了提醒宋商按时祈祷的,所以钟楼也会是景教寺庙,另外,这座寺庙也是医馆,免费向我宋商以及宋商介绍的好友施药看病……
我说这些,你明白吗?……不明白不要紧,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我的信誉你知道,张家跟我合作的两个人都不曾亏待过。现在加上一个你,你我二人合作,咱们扫荡南亚这片土地。好好创立一片铁打地基业。”
张田没用几秒钟已经下了决心:“赵兄大才,我只听懂了送钟两个字,送钟,这不是送终吗?大理宗教冲突严重,你让景教进入大理,这不是找事吗?大理权力争斗严重,宋商在那里,可不是块大肥肉。你让当地官府征税,当地什么官府?高升泰的王府,还是当地土司?
我明白了,你是去惹是生非的……不过,我听兄弟说过,我那兄弟张用在密州萧规曹矩,好处一样没落下,这次我跟你混了,赵兄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赵兴点头。一指前面地海滩回答:“码头还要扩建,你既然答应了,我从下个月起调十万工匠来这里修建铁厂与造船坞,城池码头的事情由你管,交易的事情归我管,我会通知交趾方面,让商人们来你安远城驻泊。
交趾离安远不远,这片海域又风平浪静,划个门板也能从那里来安远。你只管耐心经营,只要客流量上去了。你广西的东西可以卖个好价钱,又可以在这里采购到便宜的交趾货,相信一两年的功夫,这里就能繁荣起来。”
张田现在已被赵兴完全折服。赵兴说什么他全部点头应承。赵兴在安远城又待了几天,等他安排的第一批民夫抵达安远城后,他才坐上船离开。
修建一座城池需要多久,巴黎城重新规划,一万工人用了十五年,修建出沿用至今的巴黎城模样。赵兴不打算修造一个巴黎城,他只是想修建一座大军港。而码头是他主要地修建对象,至于城里----
原先的安远城显然容纳不下他的新计划。所以赵兴便在码头区附近规划新城。在关键的几个地方修建几座标志性建筑作为地标,剩下的空白区就由市民自发填补。那些修筑码头的工人在码头区修建完毕后。将自动转成码头工人,依靠码头谋生,他们正好是第一批移民人员……
赵兴从安远城出海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他又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等他再次出现是在雷州登岸,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出现了陈伊伊。
雷州地方官接到赵兴登岸的消息,连忙带着属吏跑来迎接这位财神爷,一见面,赵兴劈头就问:“苏三丈安置的怎样了?”
雷州知州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赵兴说地是苏辙,三丈这个称呼是亲戚间的称呼,赵兴如此称呼苏辙,地方官不敢怠慢,雷州知州马上回答:“转运使张田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下官把他们安置在雷州最好的寺庙里。七月朝廷大赦后,小苏学士已经准备在雷州置办产业,现在还没有确认购买哪出地产。”
“沿江的,最好是沿着擎雷水(河)”,赵兴提醒雷州知州。
雷州知州眨巴着眼,回答:“大人,雷州擎雷水附近的良田是雷州最肥沃的,现在恐怕没有闲田……”
看到赵兴脸色慢慢的阴了下来,雷州知州马上改口:“但下官一定替大人努力,置换个千亩左右,应该不成问题。”
“是一万亩!”赵兴再度提醒:“或者需要三万亩方能安身,也不见得都要沿江的土地,只需要占据沿江一段河道,便可以从江中引水灌溉,这就行了,剩下的事我来操心,只是通向那片田产的道路……”
赵兴拖长了腔,雷州知州赶忙接续上:“本官组织民夫马上修!”
赵兴哦了一声,提醒说:“现今免役法已经实行了,可不要强制百姓服劳役。”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雷州知州眉开眼笑地顺竿爬:“大人,我雷州是个穷县,人口少,税收少,修路的资金恐怕不足,不知大人的转运司能否支援一点?”
赵兴慢悠悠的回答:“雷州属于广西,原本不属于广东管……既然雷州太守如此热心,不如干脆修一条从雷州通向广州地大路,以方便以后的转运事宜,不知累州府需要多少钱?”雷州知州伸出两根手指,过了一会,又犹豫地伸出三根手指。没等这位雷州知州表态,赵兴已经快嘴快舌的回答:“三十万贯,我许了。马上给转运司衙门打报告,回头我批给你钱。”
雷州知州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一叠声地回答:“大人放心,我一定把那条路修的宽宽大大,大人尽管放心。”
赵兴抬腿往雷州城走,边走边有意无意的提醒:“雷州码头残破,官衙也都是木质建筑,这地方靠海。台风每年不断,官衙也该修缮一下了,现在广南到处是会修建石屋地工匠,这笔钱如有剩余,请雷州守将官衙与码头整修一番。”
雷州太守将头点地像鸡叨米,他谄媚的笑着说:“大人,您放心,下官整修官舍地时候,多余的石料扔了也是浪费,不如帮雷州百姓整修几间屋子。大人放心,该整修谁地屋子下官心中有数。”
赵兴轻轻点头,对雷州官员如此上道表示欣赏,他一摆手,说:“既如此,雷州守自己去忙,本官打算在雷州城内散散心,留几名衙役带路就行了。”
苏辙是贬官,赵兴不好明明白白的用官员身份前去探望,只能私下里以普通人身份溜达过去。雷州守明白赵兴的顾忌,赶忙拉过衙役叮嘱几句,而后向赵兴拱手:“赵大人请自便,下官这就回衙打申请报告。下官公务繁忙。就不陪大人了,只是晚上的宴请……”
赵兴一语双关的回答:“无需张扬了。”
雷州守赶紧表示明白,而后冲他的属吏一摆手,悄悄告退。雷州守走远后,陈伊伊凑到赵兴身边,低声嘟囔:“相公,刚才那人伸三根手指,意思是三万贯。你怎么一下子给了三十万贯。看把他高兴的。”
帅范看衙役们离的比较远,也凑过来说:“大人。修建一条通向化州的大路,顶多需要一万贯,修缮雷州码头,最多三千贯打住。那个狗官本来打算报两万贯,我看他狠了狠心报三万贯,怎么大人反而给他三十万贯。”
赵兴一边走一边轻声说:“我们本来推行的就是赤字经济,用巨量地投资刺激消费,刺激百姓增加收入。三万贯投在雷州打不起一个水漂来,索性投三十万贯下去,你回头悄悄跟雷州守说一声,让他除了整修雷州码头外,把湛江码头也给整修一番,人手不够可以去广州雇佣,我广州马上进入冬闲,大批农夫在冬闲后找不着活干,让周围郡县都来雇佣,如此才好。”
赵兴没有说明白的是,他早已经把广西看做自家后院,通过张田控制广西的军队是一种手段,通过自己手下的大将控制广西少数民族是另一个手法,而有机会与地方官接触,控制地方行政,这又是另一种手段。地方官跟他亲善,所图的就是他的钱袋,赵兴就是不怕花钱,他要尽快的将广东广西的势力统一起来,向一位有理想、有志向、有势力、有民众支持的四有军阀大踏步前进。
雷州城不大,几名衙役七拐八拐已经领着赵兴穿城而过,来到城外一座寺院旁,他们站在寺院门口叉手恭立,赵兴回头看了看----他带的侍从并没有跟随而来,那些人自己去了雷州城内休息,此时赵兴身边只有帅范带了四个兵,而陈伊伊则带了十几名越南侍女。看衙役地态度,似乎目的地已经到了,赵兴轻轻一点头,一名越南侍女走上前去,在衙役手中一人放了三枚“越南银币”。
几名衙役还在感谢那些侍女,赵兴已经抢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雷州城不大,雷州的寺庙也不大,这座寺庙似乎以前是富商、官绅的家庙,家庙一般是不接待外人地,它平常关门闭户,唯有寺庙的恩主过来拜佛,小院院门才打开。
古代富商经常援建这种小型家庙,图的就是自己拜佛的时候比较清静,没有闲杂人等前来骚扰女眷。家庙一般会有守门人,这守门人常是寺庙援建人派过来的官家。
赵兴之所以肯定这座小庙原先是家庙,是因为这座小庙有着家庙的精致,但守门人已经换成了一名僧侣。这种僧侣把门的家庙已经不再为一家独有。这种小庙经常是几家富商联合赞助地。它空房间比较多,平常时候靠出租房屋给参加科举地读人挣取点收入,而自家庙宇地赞助人过来拜佛地时候。也经常会留宿寺内。
有衙役在场,跟寺庙内地守门人沟通比较简单,得了厚赏的衙役几句话就交代清楚赵兴的来历,因为这种家庙一般是禁止闲杂人入内的,所以衙役守在门口,在守门僧侣的恭请下,赵兴带着人走进了寺内。
“庙里的房间够吗?”赵兴作出留宿寺中的模样,装模作样地问。
得到衙役交代的守门僧满口回答:“够。大人,庙中还有部分僧舍,老衲这就让他们挤一挤,让出房间来给几名军爷居住,女眷们自有小楼,本院中还有三座小楼空闲,大人尽管住。”
赵兴点点头,陈伊伊插话:“去通知监院一声,我们打算留宿十日,先捐香油钱三百贯。”
守门僧听到这个数目。大门也不看了,转身跑进寺里通报监院,赵兴挥手让侍女留在当地,自己带着陈伊伊慢慢向后院走。
后院里,竹林旁,一口井水辘轳响个不停,一名穿着黄衣的少女做少妇打扮,正在摇动辘轳打水,竹林掩映下的小楼里传来读声,这读声时断时续。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时的插话解释刚才的句子。这个声音是苏辙的声音。
陈伊伊咳嗽了一声,辘轳边的那个少女仰起脸来,是春十三娘,她一见赵兴。勃然色变:“大个子,原来是你,你这个……”
话说到一半,春十三娘说不下去了。
她说不下去不是因为赵兴身边陈伊伊的存在,而是因为她想说地话有点犯忌。
想当初赵兴答应替她“榜下捉婿”,但她现在已经嫁人了,怎好提起当日的约定。
赵兴惭愧的冲她拱拱手,陈伊伊当时也在京城。知道这回事。她连忙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又从指头上撸下两枚戒指。抢步上前硬塞给春十三娘,歉意的说:“你新婚,我家相公却在环庆前线跟西夏人打个不停,没来得及送上一份贺礼。这次我们来的匆忙,这点小玩意你先拿上,我船上还有东西,回头给你送过来。”
春十三娘推让了两下,不过,陈伊伊递上来的首饰实在精美,她稍稍谦让,立刻把簪子别在头上,戒指也戴在了手上,她一边玩弄手上的戒指,一边冲赵兴眨着眼睛,调笑说:“我听说苏学士的长子成婚,赵大伯送了他十万贯安家,不知道我家虎儿有多少?”
古代女人讲究三从四德,所以她们称呼丈夫的亲眷是用自己儿子的口吻与辈分,比如称呼丈夫地兄弟,要称呼叔伯。春十三娘嫁的是苏辙三子苏逊,字叔宽,乳名虎儿,今年十六岁。
此时,井边的交谈声惊动了楼内读的人,苏辙地声音从楼内传来:“外面何人?”
苏逊比较关心自己的新婚妻子,苏辙话音刚落,他已经面红耳赤的从楼里跳了出来,见到赵兴,他一愣,捏紧的拳头松开了,而后恭敬的向赵兴拱手:“是兴哥,兴哥怎么来到这里也不预先通知一声?”
赵兴为了避嫌只去看望了苏轼一次,但苏鼎受他的嘱托,已经来过雷州。雷州当地官员受到赵兴的嘱托,对苏辙多有照顾,所以苏逊见到赵兴觉得格外亲切,便以亲眷招呼的口吻称呼赵兴,而不是口称大人。
赵兴整理了一下衣服向苏逊点头:“请通报三丈一声,就说苏门弟子赵兴赵离人来访。”
春十三娘头上手上地新首饰过于耀眼,苏逊已经发现了变化,他连忙上前拉住赵兴地手,亲热的说:“兴哥来还用通报吗,快进来,我父亲最近还在说,恐怕你也该来了。”
赵兴进了大门,冲苏辙拱手:“三丈,我来晚了。”
苏辙背后站着一名中年妇女,是他地妻子。显然是听到赵兴来访的消息临时出门的。她冲着赵兴轻轻一拜,而苏辙显得远比苏轼稳重,他笑着摆摆手,宽厚的说:“我知我知,你能来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了,广西不属于你管,无论如何,你总要安排好了才能出现。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赵兴向苏辙背后的苏夫人拱手,称谢说:“夫人赞助惠州修桥,宅心仁厚,在下治下百姓还要夫人挂心,下官这里多谢了。”
赵兴自称下官,这意味着他是代替官方感谢苏夫人。相比起来,这位夫人比苏轼的老婆会持家,还能积下几千贯钱财,而苏轼已经家无余粮了。
不过,苏辙的财产被苏轼搜刮去疼爱百姓,也使得苏辙没有能力在雷州置办产业,所以他只能借居寺庙。但这两夫妇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无抱怨,一副有情饮水饱的满足。赵兴的歉意也没有引来他们的抱怨,苏辙摆摆手,继续说:“无妨无妨,最近家里也没有余粮了,全靠春十三娘的嫁妆支撑,我正想着你也该来了,这不,你来了,我还愁什么。”
赵兴看苏辙态度亲切,他也不再见外,笑着说:“当然,缺了谁的钱,能缺三丈的钱吗……雷州码头上停了五艘大船,我给三丈运来了一些粮食,此外船上还有十几头牛,不如让虎儿跟春十三娘去,到船上只管搬,两位看中什么告诉水手一声就行了。”
苏辙还没有回答,大门外春十三娘已经喊起来:“好啊好啊,我听说伯达叔(苏轼长子苏迈)成家的时候得了十万贯钱、三千亩地、六匹战马、十头牛安家,大个子,你可不得少了我的赠嫁。”
苏辙皱了皱眉头,刚要训斥几句,苏逊赶忙挡在他面前,冲赵兴连连拱手:“兴哥,冒失了,我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