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扑灭，伊什塔尔姣好的面容又变得崩坏起来。

生气、恼怒、羞赧...种种原本没有的情绪在心中翻滚着。

不得不说，这样的体验、对于‘伊什塔尔’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美索不达米亚的诸神是自然显化的神明。

祂们在本质上都是无喜无悲的星球现象，只是因为生物的信仰、赋予了祂们表面上的知性。

但表面终究只是表面，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神明的本质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许冰冷。

这也是‘神性’的体现。

但现在、伊什塔尔却真切体验到了心神扰动。

这样的感觉...

太羞耻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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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像是要扭曲成后世名画《呐喊》的女神，罗维扶额。

然后他就看到伊什塔尔蓦地平静了下来。

“不对！”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人性化的女神右手握拳重重敲击了一下左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在故意说反话，对吧？”

“听说有不少人会这样——对越是在意的东西，越会逆反一般地表现出厌恶的心理！”

“喔吼？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挺别扭的呢？”

伊什塔尔掩面、露出了某个莫名其妙的微笑,发出了一阵‘嚯嚯嚯’的怪笑。

活像个诡异的老巫婆。

罗维：“...”

他早就知道，自认为已经摸清了‘人性’的伊什塔尔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的。

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千方百计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某种程度上倒确实很是符合人性。

这也令这位女神显示出了诸多活力可爱的地方。

但既然她没有想杀死自己的意思，罗维也没有与之‘虚与委蛇’的必要了。

只能失望而归...

“哼哼哼，不说话了吗？被我猜中了吗？”那边的伊什塔尔却越发显得生菜飞扬，像是已经握住了胜利般：“我就知道——好歹我也是金星女神，还有着一个掌握亡灵的冥府女神姐妹，什么心灵美的，对本女神来说，都不在话下！”

她细数着自己的‘荣耀’。

罗维刚刚抬起的脚步、却突然顿住，猛地看向了他。

伊什塔尔还在笑。

但被这么看着、渐渐看到心里发毛，表情僵硬，扬起的嘴角也从笑容变成了无声的抽搐。

“你...你看什么？你这个无礼的凡人！”

女神脸色微红。

“你刚刚说了，冥府女神，对吧？”罗维开口，嗓音低沉。

“是...是又怎么样？”伊什塔尔强忍着再次浮现的羞赧，掩饰一般地大声道：“你好歹也是当过诸神祭祀，连这个都不知道？”

罗维确实知道。

伊什塔尔是天神安努的女儿，是诸神中最受宠爱的年幼者。

但实际上，祂还有一个与之极为类似的姐妹、埃列什基伽勒，也可以称呼为‘艾蕾’。

当然，说是姐妹，但艾蕾与肆意妄为、驰骋天人两界的伊什塔尔有着极为巨大的差异。

艾蕾是掌管生灵死后灵魂安息之处的冥府统治者，她居于永远只有寒冷寂静的地界之下，时常独自一人仰望着来自上方人间的火光，渴求着人间的火光，却因为冥府女神的职责而无法离开。

是的，正常而言，艾蕾是无法触及人间的。

在久远以前，便是如此。

按照后世神话记载、也更是按照罗维之前作为祭祀所能观望到的众神记录来看，冥府女神本身，更是被遗忘的一柱冥界‘主神’。

哪怕就关系上而言最亲近的伊什塔尔，平日里也很少提及祂。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被凭依躯壳的人性影响的缘故，这个金星女神却脱口而出。

这也提醒了罗维——

他还有机会。

伊什塔尔从不提及艾蕾，不是因为不在意、更不是因为厌恶，恰恰相反，伊什塔尔非常在意艾蕾，也正因为自己与自己这位姐妹相似出身却不同境遇的缘故、她的心中怀有复杂情绪，所以这位女神才始终闭口不提。

她们终究是姐妹。

同源而出、同体而生的女神。

极度在乎。

所以从不提及，也不允许外人提及，更不允许...他人的冒犯！

罗维露出了笑容。

“什么啊？你这笑容是怎么回事？有点...恶心...”伊什塔尔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脸上红晕却更加明显了。

这个家伙...该不会真的对她动心了吗？

越想越忐忑。

越想越期待。

越想...越害怕...

“我只是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在意了。”罗维张嘴说瞎话。

哪有在意？你一见面就骂我，那叫在意？

伊什塔尔瞪大了眼睛。

然后就听到了罗维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哼哈哈哈...”

喂喂喂，这是模仿的吉尔伽美什的吧？

不理会伊什塔尔心理疯狂扭曲的情绪变化，罗维的举动、其实不难理解。

他要向眼前的女神表明自己的‘心意’。

表明他...

“我对你的姐妹，埃列什基伽勒，更怀有憧憬之感！”

咔嚓——

银牙一咬，像是有什么崩碎的声音响起。

伊什塔尔瞪大了朱红的眸子。

这虽然远远称不上是表述爱意，却也近似于‘表白’了...但不是对她，而是对她的姐姐。

伊什塔尔，会生气吧？

哪怕她不生气也没关系。

作为同源而出的女神，伊什塔尔与艾蕾之间，是存在某种莫名感应的。

这种感应、或许原本随着神代的渐渐衰落，已经不复存在。

但罗维没记错的话...之前，自己集结天之锲、天之匙、天之锁三重力量于一体，以及撼动了天地人三界。

三界界限出现了动摇，这种感应、有极大可能已经恢复。

说给伊什塔尔听...埃列什基伽勒女神，也可能会听见，因而产生好奇也是可能的。

毕竟漫长岁月以来，冥府的女神哪怕被人提及，也从来都是被畏惧、被辱骂的，从未被人夸赞，甚至憧憬过。

但艾蕾正常情况下又是不会离开冥界。

那么最大可能的是...她会让自己进入冥界之中。

进入冥界，也就是死了。

冥府的女神，想让生灵死去，还是很容易的，即便是‘天之匙’也不例外。

届时只有自己赖在冥府中，时间久了、自然就能登上英灵座。

而若是艾蕾不这么做——那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一个尝试。

罗维也没想过一定会成功。

但若成功...对女神‘告白’而死之人。

也算前无古人了吧？

而且今后，自己去往冥界也多了一个理由。

一箭双雕、计划通！

罗维笑容更加炽盛。

他——

“憧憬的是你的姐妹。”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夕阳渐落、红叶满地的深巷中，更荡漾在伊什塔尔的耳畔处。

震撼金星女神。

也更震撼了冥界女神。

“这是...什么声音？”冥界最深处，埃列什基伽勒女神抬头，仰望着上方一缕之前浮现的破碎痕迹，看着那一角人间落处的微光。

从那缝隙中，传来了声音。

细微、却清晰。

扰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