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兴奋的。
旁人其实很难理解徐福的心态,哪怕是那些与她一样的寻仙者、也都是冲着仙缘而去,而与单纯只是为了见到仙人的徐福不同。
无数次的出海,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她所追求的、也从来都只是仙神那本身即是神秘显现的存在,是那些相对于凡人而言难得一见的存在,这是刻入骨子里——甚至可以说是源于起源冲动般的渴望。
罗维是她见到的第一位仙神,更是她所见到的、第一位对她如此温和的仙神。
于徐福心中,便也有了绝对无法取代的、刻入起源般的地位。
“帝君、帝君——”
不需要带路,也不需要多言,这一刻的女孩满脸兴奋地往客栈而去。
摇晃的宽大衣袍间早已亮起了‘咒术’的光芒,作为寻仙者的徐福的术法造诣理所当然地高深,已经抵达了无限接近于仙神那种‘神灵级’的境界。
于是在这光芒流转的笼罩之下,哪怕燕国都城的客栈作为无数商人旅客短暂寄居停留之所在而显得人烟繁华,但仍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性格本就弱气、甚至多少有点怕生的徐福也理所当然埋着头,一路向前。
循着感应中罗维的气息——循着记忆中,帝君存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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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着黑色丝绸的柔美双腿落于地面、衣袍下飘摇的短裙轻微摇晃着,越是向前、徐福的表情就越是开心。
帝君、帝君...
“帝君、又见面了”这样说,会不会有点太突兀了?
“帝君,您好、我是您之前见过的徐福”这样,又似乎有点太过于生分...越是靠近目标,越是在脑海中模拟着见面之后所需要的表现,徐福的脸上就越是浮现出了莫名的忐忑。
这样的心情复杂难明,但对于女孩来说,却显得甘之若鹭...
“帝君——”
前方,徐福终于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她直接穿透了墙壁入内,但入目所见,却是轻纱帷帐之间,两道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诶!?帝君、跟...虞仙人?”徐福愣了愣,小小的女孩歪了歪头。
帝君跟虞仙人,是这种关系吗?
她呆在了原地。
有些不知所措...地,听到了旁边有声音响起:“不敲门进来,是不礼貌的行为,小丫头。”
“对、对不起!”徐福瞬间抱住了脑袋,双手压在帽子上、令高高扬起的帽子微微矮下,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一侧,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帝君?您怎么在那里...那那里是...”
“好吵,烦死了、怎么每次睡觉都有人吵我!?”床榻上,虞姬微微支撑起了身体,朱唇嘟起、满脸的不满:“等等、这是什么?”
而在她身下压着的、是一个制成了罗维模样的‘玩偶’。
“竟然是‘傀儡’吗!?”徐福眼前一亮。
站在她旁边,靠着墙壁站着的罗维笑了笑:“没办法,刚刚某人一定要抱着我、死活不放,所以只能用傀儡替代了。”
“唔、”那边的虞姬虽然被吵醒了,但仍旧迷迷糊糊:“你竟然敢骗我?”
“我要、吃了你——哈!”
酒意未褪的虞姬显得尤为可怕。
徐福看了看虞姬,又看了看旁边的罗维,歪了歪头,她当然不会知道罗维只是在她进入的瞬间才施展‘术法’、脱离虞姬的怀抱,并用从王之宝库取出的‘塑形傀儡’宝具制成自己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制造了眼前这一幕。
为了避免陷入某种尴尬的局面,对于罗维来说、这也几乎是本能了。
于是此刻的他仍旧是一副坦然若之的模样。
“傀儡吗?”
等我回去之后、也一定要做一个大大的,帝君的玩偶!
徐福心想着。
那边的虞姬揉了揉眼睛,意识逐渐清晰,然后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房间里除了罗维之外、又多了一道不同的身影。
她猛地警惕,看清的瞬间,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横眉而起:“是你这小丫头啊!”
少女仙人脸色微红,没有去提及身下的罗维‘布偶’的事情,而是非常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之前醉意朦胧,但现在回想、虞姬多少还是有点记忆的。
确实是她硬抱着罗维。
确实是她不让他离开。
而且...
他其实没有离开。
没有离开自己...虞姬下意识地将身下的‘罗维’抱起,想要佯装丢掉、却突然顿住,略微有些出神。
话又说回来,徐福接近了。
但自己为什么一点发现的迹象都没有?
哪怕喝醉了、她也不该连一丝一毫的本能警惕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已经怠惰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虞姬陷入了深思。
罗维却只是微微俯下身,他揉了揉徐福的脑袋,缓解了她的紧张:“记住,以后直接从门进来,不然我会生气的。”
“对、对不起帝君,我只是太高兴了,能在这里见到您——”徐福瑟缩了一下脑袋,但仍旧满面兴奋的红晕。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是的...”
徐福将大秦寄给罗维的书信递了出去,她说:“秦王、唔,据说是个很可怕的人,他写信告诉了我帝君您就在这里,还委托我将这份书信交给您...”
罗维看着手中的书信,那位秦王虽执掌天下最强之国,但看起来、至少此刻还算谨小慎微,或者说,虽有虎视天下的雄心,但也有防患于未然、步步为营的大局之筹谋。
想想也是,能成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一统九州炎黄之人,绝对不是靠运气就可以的。
更不是靠虚无缥缈的几句‘气量’便能成事。
心机谋算,绝不可少。
秦王写下这封信,他知晓罗维的下落,却不直接派人送给他,而是送给了徐福、借徐福之手,交给了罗维。
这是为了防止冒犯罗维,也更是为了表达大秦的诚意。
煌煌大秦、已在关外恭候仙君入秦。
徐福看罗维沉思的神色,又急忙道:“不过帝君,您不要误会...”
“我不是为了替秦国招揽您才来的,我还没有去过秦国,只是听说了您在这里,所以才来的。”
“我、我希望能跟在您的身边,听从您的吩咐!”
“无论做什么都行...”
徐福的目的倒是很简单,她只是想要见罗维。
她想要跟随罗维,而无论罗维希望她做什么、她也都将遵照不误。
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不过...
“大秦吗?刚好、我正要去呢!”罗维露出了笑容。
那边自床榻上起身的虞姬看了看徐福,又看了看罗维,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罗维布偶’。
她的心中浮现出了莫名的...
危机感?
但实际上,秦国本就是罗维接下来想要去的地方,不只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游历了函谷关内的六国,更在不久前与百家传人见过面,这关外已经没了他要见的,而剩下的、便只有关外秦国,也更是因为心中的某种情结。
秦将东出,大有一统天下之势,但作为穿越者的罗维却很清楚、秦不是有一统天下的可能,而是必然一统天下。
九州一统,自此而始。
“您、您要去大秦吗?”徐福歪了歪头,有些惊讶,朱唇微微张开。
罗维又要伸出手。
徐福却在瞬间猛地摘下了头上的方帽,露出了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
满脸忐忑却又满目期待地看了过来。
罗维愣了愣,思虑片刻、还是伸出了手,无论如何,他对徐福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这孩子对作为‘帝君’的自己也颇为敬爱。
虽然这种敬爱有些过于炽热,但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别的苗头。
刻意疏远、更可能出错。
于是虞姬心中本就存在的警惕声在此瞬间大作!
“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感受着抚摸头顶的温度,女孩显得颇为开心。
罗维收回了手,发丝在掌间流过:“虞姬,你怎么说?”
“那还用说?你想撇开我吗?休想!”虞姬吐出了一对锐利的虎牙。
“那就一起去秦国看看吧!”罗维拂袖:“去看看。那位秦王政,到底是何等风采——”
“你想怎么去?这里可是燕国,距离秦国路途遥远...”
“那个,我有船,也有马车...”
“闭嘴,没轮到你说的话的时候!”
“诶...对、对不起!”
虞姬对徐福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很差了起来,但徐福依旧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这让虞姬突然觉得这家伙...或许心机很重?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身份?”罗维在旁边颇有些无奈。
他是谁?
太一生水的太一、执掌天地人三界水循环的水官大帝。
“我以太一、东华之名入秦、怎么会这么乘坐人间车马?”罗维拂袖,他道:“徐福,你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徐福困惑不解:“准备?”
“没错。”罗维颔首:“出发秦国,也就这两三天了。”
“欸?这就要走吗?”徐福愣了愣。
虞姬道:“不想去,你可以别去。”
她求之不得。
“不,我当然要去,帝君去哪、我就去哪!”徐福慌张举手。
“既然都要去,那就——同去!”
“我、我就在这里等就可以。”徐福小声翼翼地说。
虞姬虽不爽,但看在罗维的面子上,也不会强行赶走徐福。
罗维点了点头,他道:“那你们,先各自去休息一下吧。”
“呼、那我继续睡了,头还是有点晕。”虞姬摇晃了一下脑袋,又重新躺了回去。
手中死死地抱着罗维的玩偶。
徐福露出了羡艳的表情,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过她倒是没有离开,而是找了出地方坐了下来、腰板挺直,俏丽的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我、我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与帝君共处一室,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罗维倒也没有阻止,他只是走到了这客栈的窗边,凝望这窗外。
此刻的神州大地早已入夜,漆黑笼罩着世间,星星点点间、光辉璀璨。
无风无雨,却是一片澄澈好天气。
不过也仅是短暂的。
罗维微微闭目,身上衣袍无风自动、墨发扬起。
无形的立场以他为中心,向着周围扩张,于是天空云雾开始汇聚,于是空气中水汽开始凝聚,于是地面上,江河湖海、开始晃动。
天地人三界水汽循环往返。
燕国的街道上,行人正犹然行走,却突然脚步顿住,抬起头:“怎么下雨了?”
“下雨了,速速归家!”有人急急忙忙往前奔跑而去。
有人躲闪不及,只能就近屋檐躲避:“怪事、怪事,前一刻还无风无雨,怎么这一瞬,突然下起了这般大雨了!?”
雨水哗然,前一秒的清朗在这一刻却被水汽淹没,天空乌云密布,遮蔽了日月星辰,落下的雨水连缀有如贯通了天与地的水柱,水声激荡在地面、汇聚有如江河。
一场纷繁大雨转瞬落下。
“这是、帝君在施展力量吗?”尚未离开燕国的黄石公在一面石桥上负手仰头,任由雨水落在肩头、却已然滴水不沾。
墨家巨子与众多黑影立于黑暗之中,凝神静望,却见这磅礴水汽都随着地势、去往了一个方向。
那是后世被称为‘黄河’、如今尚只是‘大河’称谓的华夏两大母亲河之一的支流,其自北向南、流入齐地的大河主干,由自东而西、层层增高,倒灌一般地落向渭水河。
渭水河为大河最大径流之一,其流经苍茫之地、过直指函谷关外的沃野平原。
渭水河底、无数锁链环绕着最深的幽暗之地,显现成银色长发女人模样的上古妖神本体无支祁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居水中、曾掌控这一方渭水河水域的她在此刻,竟也感受到了浓厚的水汽。
燕京之中,罗维睁眼:“借河流一用。”
无支祁显得极为高兴:“求之不得,这样我之后就更可以找你帮忙了!”
于是河底妖神兴起风浪,她虽被封印,但既然能够让分身外出行动、自也能证明这封印不会完全束缚她。
于是自北而南、自西而东,磅礴的水汽贯穿神州东西,竟在此刻连城一片。
罗维将以此为舟、孤帆而入秦关咸阳。
燕国的都城雨声仍旧哗然,墨家巨子蓦地惊醒,再去看眼前的雨,入目所见、仍仿佛不是雨。
而是...
万骑车乘,将入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