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咕~妾身的尾巴，呜呜呜...”哭喊的声音在这人理夹缝的宫殿中响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刚刚被罗维切开的这里也逐渐弥合恢复。
人理的自我修复能力从来都是极其强大的，只要人类的历史仍铭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仍有人记得这段历史，那么这里自然就能迅速的恢复。
于是这里转瞬就恢复成了罗维刚刚到来的模样，宽敞、恢弘，璀璨的殿堂，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只有原来坐在大位之上的九尾狐、如今却拧巴着那一张美艳的面容，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可惜这招对罗维来说是没用的。
“能够留给你三条尾巴、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罗维拂袖，将手中的剑缓缓地收回。
‘混沌之核’已经尽数收回体内，机神之躯也不再显现，恢复‘原初之人’形态的罗维看着眼前跌落在地的玉藻前，忍不住笑出声。
此刻的九尾狐——不，已经被罗维削去了六条尾巴，现在应该称之为‘三尾狐’的存在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份妩媚、高傲、神情自若。
她瑟缩在地面，深蓝色的衣袍垂落遮掩玲珑娇躯，屈膝压在胸脯之上，衣袍垂落、轻微颤抖着，橙红色发丝间的狐耳不住摇晃。
模样未变，然而相比起原先的‘九尾狐’，在气质上却恍若两人。
她已经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给了罗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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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在武力上、还是在心机，智谋上，狐狸都不是罗维的对手。
但罗维却仍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甘。
感受到她心中的...愤懑，不甘，怨恨。
罗维缓缓地迈步，已剩下三尾的玉藻前瞬间闭上了眼睛、颤抖着，虽然这位‘天’说了不会杀她，但谁能保证、对方不会虐待自己？会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施展一些奇怪的癖好...
三条尾巴的玉藻前已经称不上是人类恶，之前都失败了，现在她更没有那个自信能够魅惑得了罗维。
畏惧，恐吓，片刻之后睁开眼睛，却发现罗维已不再自己的面前。
玉藻前转过头。
罗维就坐在她身后，台阶往上的位置上，坐在那个原先她坐着的位置上。
那个‘原初太阳神’的座椅...
打我的‘狐’，还抢我的位置！？
狐狸瞪大了眼睛。
罗维却只是在这个位置上坐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玉藻前、这一刻，与先前极其相似，却又是完完全全的主客颠倒。
“从现在开始、这里归属于我。”罗维俯身，‘苍天’之语、在人理中自然是出口成真，玉藻前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但他没有等玉藻前说话，又接着说：“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过往了吧？本该存在于未来的玉藻前——”
“还是说，你打算让我亲自从你的脑海中，用‘混沌之核’的力量，将你的记忆挖掘出来?”
玉藻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她知道，罗维的话是认真的——时至如今，他对于这片大地，其实还有着诸多的不解。
已知晓的、未知晓的，他也需要一条线索来作为串联。
这些是先前的虞姬所不能带给罗维的，虞姬知道的事情确实不算少，但她只是旁观者，她从没有真正的深入事件之中。
很多事情，她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而眼前的玉藻前、却是许多事件的亲身参与者。
从上古开始、一直到封神之战...
“咪咕、妾身这就说！”不得不说，狐狸的心态转变很快，也很有自觉，从原初的九尾跌落抵达神灵级的三尾，她很快地、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没有自傲、没有一丝一毫的倔强，只是坦诚回应着罗维的问题——
“妾身来到神州大陆，源于一万两千年前、天外巨神降临。”
游星尖兵抵达地球，那个时候正是一代神明逐渐消失隐退，二代神明刚刚掌权的黎明时期。
众神的文明在那个时期抵达顶点。
当年的白面金毛、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她是最初的太阳神之一，在神话时代中，太阳并不算是星球诞生之初就显现的存在，却也是‘一代神明’中极早诞生的。
而且在原初的神明纷纷散去之后、她也收束了太阳的权柄，跻身原初。
然而，就在白面金毛以为自己即将扫荡地面之时、游星尖兵的降临，带来了极度的破坏。
持有吸收一切能量、转化为自身进化的原动力的游星尖兵刚一抵达，就击坠了无数的神明，哪怕尖兵抵达地球的仅仅只是分身，其本体被抵挡在月面之上，但祂仍旧借助着众神的力量迅速成长、壮大。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众神落荒而逃，亚特兰蒂斯文明神王宙斯集结众神之力、败而不死，北欧奥丁假死逃生、趁机截取一节游星尖兵褪下来的进化之前的残躯、再造文明...而当时也是众神一员的玉藻前，同样也遭遇了那个刺破神代黎明的巨神兵。
她与之交手、并且被击溃，原初太阳显现的九条尾巴直接被打散，她也因此沦落到神州大地。
“在抵达神州大地之前、妾身一直以为获得了原初太阳权柄的妾身在原初的神明消失的时代、已经是最强者，然而....到了这里，到了这片神州大地，妾身才明白、在此之前，妾身只不过是坐井观天、咪咕！”
在来到神州之前，各个地域的原初之神仅有个位数，而在神州大地、仅原初规格的显现，便有十数，更往上的规格，也有几位。
华夏的祖神、华夏的先圣，祂们的存在给失去了流落至神州大地，仅剩一条尾巴的白面金毛以巨大的震撼。
她也终于学会了华夏大地上一个名为‘坐井观天’的成语的涵义。
当时的她颇为弱小，于是被比那仅有几位的、被一位妖族大圣收留。
她在神州大地迅速地完成了转变、完成了本土化，她成为了狐族的代表，在这个过程中，她也逐渐找到了自己其他的尾巴...
从一尾，到二尾，三尾、四尾...随着尾巴的逐渐寻回，昔日的白面金毛终于发现了异样。
她的每一条尾巴的遭遇都颇为凄惨。
她每一条尾巴显现的存在都是妖、而非神。
被祖神贬斥、被仙神排斥。
作为原初太阳神之一的白面金毛，之所以能够成为原初，本就是依靠强取豪夺而来的地位。
她的身上，缠绕着太多被她击溃的、其他神系太阳神的怨气。
强大之时尚且无法影响她，但现时现刻的分散开来的每一条尾巴、都是毫无疑问的弱小。
被怨气影响、一步步，沦为妖物。
“妾身曾祈求祖神的帮助、但祖神们说，这是妾身的‘劫难’...”
“祂们肯定在欺骗妾身，什么劫难、祂们就是不肯帮助妾身，祂们只是看不起妾身。”
“所以、妾身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真正的太阳显现。”
“妾身、不甘心。”
她曾无限憧憬着那群祖神，曾远远地凝视着他们的强大，他们那璀璨到哪怕日冕都无法比拟的精神。
但正因为憧憬，遭遇拒绝的时候，也才会心生极大的愤懑。
“所以你在封神之战后，仙神离去的时间里，汇聚了九条尾巴、你扰乱了神州的结界，释放了六天故鬼，为的、都是证明这一点。”
罗维了然，很多的事情、通过眼前的玉藻前的话语，也都窜通了起来。
为什么以玉藻前为名？
因为玉藻前代表的是九尾的‘终末’，从青丘狐狸、妹喜、苏妲己、华阳天...九条尾巴，最后显现的，本就是出没于现在还没兴起的东瀛之地的‘玉藻前’。
玉藻前代表了白面金毛的未来，代表了获取权柄之后的、‘天照大神’的存在。
只有这个‘名’，才能帮助她更进一步。
去追逐那群祖神的脚步。
去告诉他们、她也能做到。
“但你的做法、终究是错的。”罗维摇头，他缓缓地自座位上站起身来，他道：“依靠释放六天故鬼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最后成就的、终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旧日’。”
“而且你错了。”
“华夏祖神并未放弃你。”罗维拂袖，向前、他的身影消失在这人理深处的殿堂中，一阵风拂过、玉藻前恍然回神。却发现罗维已经消失，残留阵阵声音回荡：“你的‘劫’，已过。”
玉藻前愣在原地。
她感受了一下自身...发现过往的种种怨念，随着那一阵的倾诉，或者说，随着那疯狂举动的失败，似乎也都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其实是注定失败的。
六天故鬼是祖神残留下来的混沌，祖神们其实也有能力将之却除。
哪怕没有罗维，神州也依然安稳。
之所以留下来，既是希望有一天能回归故土，也更是在以此帮助这异域而来的狐狸。
她虽是异域的神，但融入了华夏...祖神们，便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神州子民。
故意拒绝、故意激怒。
在此刻，那曾经留下、被其他太阳神怨念所造成的影响也终于消失。
“囚禁你一千年。”
“一千年后、你方能脱离，但自此之后，现实世界，九尾不可再现。”
“此为‘天规’。”
罗维的言语、化作‘天’的意志。
玉藻前怔在原地，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莫名的轻笑。
“东华帝君吗...”
“不愧是妾身看上的‘男人’。”
玉藻前慨然一声。
轻轻闭目。
一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祂、等得起。
‘报、王翦打破赵国都城邯郸，俘虏赵王等赵国王室一十八人！’
‘前线军报：韩国关隘已破，韩王率领百官出城投降！’
‘报、王贲破魏，引河水灌城，三月，魏都大梁城坏，魏王出降，魏国灭亡！’
‘楚国灭——’
‘齐国，尽覆！’
秦国关中之地，咸阳，一封又一封的战报传入秦王政所居住的巍峨秦宫之中。
这是比罗维所知晓的‘历史’，更早十年完成的事情。
大势不变、而小势，已改。
“天下，尽归于秦！”
秦王政肃然起身，头顶珠帘摇晃、身上玄鸟飞展，年轻的秦王声音高昂、如神鸟啼叫。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秦国自商而出，起于峥嵘、数百年，终于一统。
天命复归。
百官山呼：“大秦万年！”
万民山呼：“大秦万年！”
秦剑出鞘，一意而起、即可，荡平天下！
渭水河边，罗维缓步而行、他从人理的深处归来，回归现世，也将第三度、沿渭水再入秦。
而今天下恢复平静，那仙神也都如罗维所想的那样，归入‘盘’之中。
天边一抹星光闪烁。
‘盘’的存在，渐渐酝酿成一方独立的维度。
他见其中仙踪茫茫不可问。
他更见人间，愁苦多劳仍不改。
“秦国一统、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听说秦国的赋税很沉重，我们这些人、难啊！”
“难不难，活过明天再说...”
渭水河畔，有面黄肌瘦、艰难度日的穷苦人长吁短叹。
‘秦兮秦兮、佳人兮？’
有乘舟而过的亡国才子哀声自叹，为未来感到发愁。
富贵者犹于前途、穷苦者忧虑生机。
罗维看见了，他只是笑了笑。
“大秦的王是天下的王。”
“那么天下民心、既是大秦的天下。”
“若尽失民心，商周可灭，大秦亦可改。”
秦国刚刚一统，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秦军的强盛，秦剑的锋芒，足以令天下任何人、谈之畏惧。
那乘舟的富贵者理所当然的脸色一变，看向岸边说话的人，那交流的穷苦人也脸色一惊、无论如何，他们也都还想过明天。
但罗维仍只是笑。
他帮助大秦，为的是大秦一统天下。
但他帮助的对象，从不是这大秦。
而是这天下。
“天命可改呼？”
“天命可改。”
为何能改？
因为他说能改，因为他——既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