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看多了,看活人格外的准。”
林熙重复着将来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唐风志拿着树枝搅动着篝火,干柴翻滚间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他看着篝火,沉声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将来苦笑,难得没有顶嘴。他望着林穆道:“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林穆整理一下思绪,严肃的提出了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
“北境坐拥浑河两岸,疆土之广,人丁之兴旺,是其他三境加在一起也无法相比的。”
“为何不吞并刘氏,然后南进收服何氏,让自己占据这三险之地。”
林穆没有等将来回答,而是继续问道:“是怕毁了盟约,让诸国有了合纵连横的理由?”
“还是因为曌国皇后是武王最疼爱的女儿?”
将来晃了晃空酒囊,示意自己没酒了。他沉声道:“从太爷爷那辈算起,我们将家这四代人,每一代都有自己需要完成的使命。”
他接过了林穆的酒囊,喝了一口继续道:“我太爷爷,为了百姓能在这乱世有栖息之地,才与一众好友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又为了那些追随他的黎民,签了一纸盟书加入了联盟,南征北战立不世之功。”
“我爷爷,为北境开疆拓土。在他的征伐下,才有了堪比齐、魏的疆域,才有了北境五军,才有了一方净土。在北境百废待兴时,东都城多了百万难民,他无奈之下选择了自困东都城。”
“我父亲本应该征伐六国,却接替了爷爷未完成的任务。为了我继位时能毫无顾忌的争霸天下,他这天下第一神箭手整天忙于政务。修河渠、拓良田、立户册、明法度,在他的苦心经营下才有了如今的十军,我北境才成为了一座无人敢惹的堡垒。”
“我如今,只收了个西境而已。路还很长,希望一切能在我这一代完成。”
“姑姑说过,一切以将家和天下为重。可那一天真的来了,她也会难过的吧。等那一天到了,我又会做何选择呢?”
他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悲伤流泪。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就那样安静的诉说着。看似讲给众人听,实则讲给自己听。
李秋白望着眼前的少年,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他终于理解了,这年轻人与众不同的处事方式。原来一切都源自于,他肩上的万钧重担。正也好,邪也罢。他们这些旁观者,没有资格去评价他。
“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心思不用那么重。你小子就当这次江湖之行是散心了,与我们游历一番再找到你那小情人。保持好这几天没心没肺的状态就行,其余的老子罩着你。”
唐风志一边说,还一边拍着将来的肩膀,那架势就差义结金兰了。
场中陷入了久违的沉寂,唯一的声音只有枝头上的那只麻雀。
林穆从沉思中回过神,他拍了拍林熙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点头,林穆突然开口道:“将兄,看好了!这是我师尊舍命为你开的一卦。”
“噌,噌。”
随着两声剑鸣响起,这林家两兄妹应声跃入空中。
只见剑影闪动,两颗相邻的树上便被刻出了两行字。
“金鳞已从死关出,持玉之时便化龙。”
“待其金甲成百万,横扫九州归旧都。”
当两人刻完最后一字,正欲收剑之时。两道闪电突然从天空落下,直击兄妹二人所在之地。
“九节”
“逢春”
两位大宗师眼疾手快,同时施展初入登峰所悟之技。
李秋白一剑“九节”刺出,一剑如九剑,剑气叠加,轰向闪电。两者相撞,闪电仅仅停滞了一吸的时间,那剑气瞬间化为了袅袅青烟。
这一剑刺出的同时,李秋白一把抓住了林穆的腰带,他没给林穆反应的机会向后暴退。
另一边,唐风志一刀“逢春”斩出。刀芒薄如春天的新叶锋利至极,无数嫩叶飞舞将闪电紧紧缠绕。只听“轰”的一声,所有嫩叶化作飞灰。
唐风志没管什么男女有别,他扛起林熙就往远处跑。两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堪堪避过那道雷霆。
四人虽然没有被闪电击中,但也被余波震的气血翻涌。两位宗师无大碍,可修为较弱的林家兄妹已经面色惨白。
林穆艰难开口道:“将兄,记住了吗?”
将来点头,没有多问。如果能说,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此时的将来,脸色黑的都要滴出水了。他身上的气势直冲霄汉,逼近那云层中翻滚的金色雷霆。
“小子!你抽什么疯!”
绕了一圈的唐风志,扛着林熙跑了回来。他看着反常的将来,发出了疑问。
见将来没有理会,他顺着将来的目光往上看去。
“咕咚”
一口口水吞下,他颤声道:“那玩意儿,不会劈下来吧。”
“还用问吗?”
将来施展凌空,瞬间拔地而起。他清楚的知道这金色雷霆的恐怖,五人一起逃谁也跑不了,或许他能借助龙影搏上一搏。
“你们快走!”
正说话的工夫,他身形几个闪烁就与四人拉开了距离。
“小兔崽子,我走你个鬼!”
唐风志破口大骂,他把林熙放下,转身就要去把将来拉下来。
李秋白一把抓住他,而后沉声道:“看这架势,你我合力一击也抗不住,干脆打晕他,然后分头跑。”
此时的雷云变得越来越厚重,云海中翻滚的雷霆开始急剧收缩。狂风呼啸,那金色雷霆化作金蛇在云中舞动。
将来的气势,已经攀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与姜不归一别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高昂的战意了。
雷霆所化的金蛇略微一滞,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蛇头从云层中探出,一双三角眼四处打量。藐视众生的神态,让下方的将来很是不爽。
当它看到悬于空中的将来时,眼中竟然流露出不屑之色。可那一丝不屑转瞬即逝,因为它注意到了将来身后渐渐凝实的五爪金龙。
它只愣了片刻,而后转身就跑,丝毫不拖泥带水。顷刻间,狂风停止、雷霆消失、乌云散尽。
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它是一朝被龙揍万年怕金龙。
几人望着万里晴空愣愣出神,将来没控制好凌空一头栽了下去,刚好被回过神的李秋白稳稳接住。
唐风志已经开始自言自语:“唉?刚才是做梦吗?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是个什么东西?我都糊涂了!”
李秋白放下将来,一脸好奇道:“你这功法真是奇特,不仅能显形威慑敌人。居然还能...还能避雷?”
“这跟功法没关系!不对,应该有关系。最主要的是我那天做了一个白日梦,那梦里有条小龙,后来又出现了条大龙,还有条雷蛇,怎么形容呢…你别走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将来追着李秋白讲故事,可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人家一点也不信。
盘膝而坐的林穆缓缓睁眼,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他焦急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见将来向他走来,他便轻声道:“第一句已经发生过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参悟。我师尊他老人家也会借机帮你,而且我玉虚宫会全力助你。”
“嗯。”
听到将来言简意赅的回答,林熙睁开了一只眼睛。
她轻声道:“我对你这个人就很纳闷!我们说此行的目的就是你,你不意外。然后给你讲了你神秘的身份,你没反应。今天又遇到了这么离奇的事情,甚至连一点惊讶都没有。”
将来疑惑的问道:“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林熙抬起玉手,指向一旁已经神游天外的李秋白。手指往身侧一点,指向了那个看将来像看怪物的唐风志。
“小小年纪,弄那些神神鬼鬼的。不学无术就算了,还胡说八道真让人头疼。”
唐风志老脸一红,念叨了两句便撇过了头。他抱着枯木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情。
将来认真道:“可能是我见过比这离奇的事情,所以见怪不怪了。”
“比这天打雷劈,金蛇云中舞还离奇?”林穆往前凑了凑,示意将来快说来听听。
林熙撇嘴道:“你听他吹吧,离奇的事能有我玉虚宫弟子见过的多?”
将来略微迟疑,还是一脸认真的讲了那个故事:“那天我站在巨鼎上,然后出现了一只小龙,鼎里又有一只大龙让我救他,我刚劈了那鼎一刀,一只金蛇就飞下了打我,然后金龙脱困了,他们就嗷嗷叫的打在了一起....最后金龙赢了。”
林熙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黑线,纵使他见过诸多离奇的事情也,此时也听不进去将来的胡扯。
林穆笑到很是尴尬,还特别不走心的鼓了鼓掌。
见到有人鼓掌,将来便有了兴致,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那天的经历。
林熙装作身体不适,打断了将来的喋喋不休。还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希望能即刻登山,天黑之前抵达宝泉寺。
将来终于停下来了,五人略微整顿就此启程。他们沿着不远处的后山石阶一路攀登,目标正是那太阿山云顶之上的宝泉寺。
明日正午,南、北会武将在这里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