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并没有被吴养性的解释所说服,他还是坚定的对着两人说道:“朕明白你们的确有困难,但是朕今天不是来听你们解释,为什么短时间内培育不出医生的原因的。
朕想知道的是,要怎么做,医学院才能扩大招生,并源源不断的给朕提供可用的人手。
朕相信两位应当知道,推广牛痘种植需要医生,要建立起一个广泛的医疗防疫体系,及时发现各地的疫病并阻断这些疫病向周边地区扩散,同样需要大量的医生。”
吴养性思考了一会便回答道:“陛下对于大明医疗体系的设想,臣已经仔细研究过了。陛下想要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分别成立一个疾病控制中心,一旦发生了瘟疫就尽量隔离在疫源地区内,最不济也要隔离在省内,避免向大明其他地区扩散。
臣以为如果只是想要达成疾病控制的话,不必要求所有的疾病控制人员都是一名合格的医生。只需要一部分合格的医生,搭配以具备普通医学知识的学徒就可以了,这样可以大大的减少,对于合格医生的需求。
此外,臣以为对于医生的培养最好进行区分,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解剖学这门课程。如果能够区分内科和外科两类医学课程,那么愿意进入医学院学习的人员就会大大增加。
臣还希望能够加入这次南下的防治血吸虫小组,趁着这次去南方,臣可以替陛下招揽一些,有实际行医经验的大夫作为医学院的老师。
且南方文风鼎盛,不但读书人众多,就算是普通百姓也鲜有不认识字的。如果能够在南方招募一批学员,想必应该可以缓解陛下急需医生的要求。”
朱由检只是稍稍考虑了下,并点头说道:“行,朕同意你参加南下的小组,另外除了在南方招募人员之外,你也可以在南方办一个医学院分校,地址可以设在松江地区。
另外,既然暂时满足不了合格医生的缺口,朕希望医学院能够组织人员,编写一本常见疾病和常见中草药的医疗手册。
朕希望从下半年开始,抽调一部分识字的农人到医学院进行培训,完成培训后让他们在村子担任不脱产的医学工作者。”
吴养性顿时吃了一惊,“陛下,这样培训出来的人员,大多数是庸医,他们很有可能会造成误诊,而导致病人的病情加重…”
朱由检打断了他说道:“就算是你,在治疗病人时,十个人里面能治愈几人呢?”
吴养性老实的回答道:“回陛下,也就5、6人罢了。”
朱由检有些无奈的说道:“是啊,十个人里面能够活上7、8人,那已经是国手的水准了。
但是我大明真正能称得上是国手的医生又有几人?就算是太医院内,滥竽充数的也大有人在。
而大明看得起病的百姓,大多都是居住在城市之内。那些居于乡下的农人,有多少人生病之后会去看医生呢?
得了小病他们就是硬抗着,真到了生死关头,又岂是一两剂药能够解决的。
我大明的农人所担忧的问题,不是误不误诊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治疗的问题。即便是有一两个病人误诊了,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值得的。
此外,这些农村医学工作者的水准,取决于医学院编辑的这本医疗手册的普遍性和可靠性上,只要你们把这本手册编辑的简单易懂。朕相信,他们还是可以减轻一些百姓的苦痛的。”
吴养性沉默了一会,便站起来端正的对着崇祯躬身行礼说道:“臣一定会完成陛下的要求,编辑出一本简单易懂的医疗手册出来…”
从象房走出来时,朱由检感觉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对于明末的灾害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明亡时北方鼠疫的大爆发,他还是有所印象的。
消灭鼠疫什么的他就不敢想了,但是能够及时发现瘟疫,并把疫情限制在一个区域之内,他觉得还是有点指望的。
回到了乾清宫后,朱由检开始翻阅王承恩、吕琦送上来的奏章,王承恩特意把一封奏章单独拿出来,放在了皇帝面前。
朱由检一边拿起奏章,一边随口问道:“这是谁的奏章,值得你这么看重?”
王承恩躬着身子,满面笑容的对着皇帝说道:“恭喜陛下,福王已经全部答应了陛下的条件,这就是福王今日派人送上来的奏章。”
朱由检顿时起了兴趣,他立刻打开了奏章翻阅着,跳过了之前一大段讲述孝道的文章,在最后一段文字里,福王交出了一半土地、还有大批的银两和粮食,以换取入京侍奉母亲的请求。
看着皇帝脸上露出的笑容,王承恩顿时大着胆子说道:“陛下,福王既然愿意缴纳出这些田地财物,是不是让宫内派人去洛阳接收,并顺便接福王回京城呢?”
朱由检放下了奏章,伸了个懒腰后说道:“还不急,现在京城舆论关心的还是科考成绩。现在把这篇奏章登出去,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反倒是有可能打草惊蛇,让那些东林党人联络人手上疏阻止这件事。
再说了,如果轻易就办成了这件事,福王叔和郑皇祖贵妃不但不会感激朕,反而会心疼他们交给朕的钱财。
再说了,福王叔交出的一万倾土地,都是山东、湖广的田地,河南的上好良田他还是心疼的不肯给朕啊。50万两白银,他也要求用粮食折半,以50万石未脱壳的小麦抵25万两银子。
朕这位福王叔,还真是小气的紧,把朕当成不懂行情的冤大头了。且先晾一晾他。
这些天来,时报上关于孝道的讨论,京城之中可有什么说法吗?”
王承恩愣了下,便对着门外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很快一位小太监就带着一叠文件进了房间。
王承恩和吕琦两人各自拿了一叠文件翻阅了一遍,又互相交谈了几句,王承恩脸色微变的对着皇帝说道。
“回陛下,大明时报、锦衣卫从京城内搜罗到的消息,京城舆论大多在关注各省举子在会试中的表现,对于孝道文章的讨论只是泛泛而谈。
不过,刘宗周、陶爽龄、黄道周等东林党人,最近结了一个什么证人社。召集同道讲学,说要捍卫孔孟圣贤之学,批评西洋夷人的歪门邪道。
黄道周似乎在讲学中提到,天子的孝道就是维护祖制,清剿歪门邪说。国子监改成燕京大学,让西洋传教士入大学讲课,大学招生不限于士子等等,都是背离了太祖治国的道理。
陛下,黄道周在大庭广众之下攻击陛下之声誉,实在是目无君父,应当对他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朱由检听了之后,却并没有因而发怒,他沉默着思索了许久,才说道:“让大明时报向这些东林党人约稿,评论关于孝道的文字,再让孙之獬组织人员写文章进行反驳。
报纸刊登的双方文章,要让东林党人稍稍占据优势。会试明天便结束了,朕要求接下来的几天里,把这个话题炒热起来,让那些无所事事的举子也加入到辩论中来。”
王承恩顿时有些惊骇的说道:“陛下,这岂不是在玩火,东林党人若是掀起了物议,恐怕陛下好不容易才实施的新政,也要半途而废了。”
朱由检笑容满面的举着手中的奏章说道:“要是没有福王叔这封奏章,朕这么做当然是在玩火。但是现在吗?
王伴伴,你有没有听过民间的一句俗话,叫做: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东林党人扯起孝道的大旗,指责朕不遵守祖制。他们现在站的越高,当福王叔这篇文章出来之后,他们就摔的越重。
只要天下人认为,东林党人批评朕不守祖制,是为福王叔造势,那么他们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趁着这个机会,朕也想看看,这朝中官员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想要支持朕推行新政的。而不是在阴奉阳违,时刻想要推翻新政的。
另外告诉孙之獬,让他组织人写文章时,紧紧扣住一个孝字,不能让东林党人把话题扯的太远了。”
王承恩顿时哑然了,他可从来没想过,皇帝居然能拿着福王返京一事,同时在福王和东林党人身上捞取好处。
看着王承恩唯唯诺诺的答应了,朱由检又继续说道:“明日替朕传召蒋德璟,还有冯铨什么时候到京城?”
王承恩赶紧回道:“冯阁老接到陛下的传召后,今天就已经入京了,正等着陛下的传召呢。”
朱由检点着头说道:“那就让这两人明日去武英殿等候,朕同总参谋部开完例行会议之后,就召见两人。”
“是的,陛下。”王承恩赶紧躬身答应着。
朱由检把福王的奏章放在了书案一侧的锦盒内,顺手拿起了下面的文件,他口中随意的说道:“最近宫内可有什么事情吗?宫内众人的牛痘都种的怎么样了?”
王承恩赶紧回答道:“回陛下,最近宫内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宫内的太监、宫女基本上都种上牛痘了,除了驻守宫内的侍卫们还有三分之一没有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