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瑶冲着陆慎行微笑：“谢谢。”好似之前的争吵，只是两人的错觉罢了，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不妥。

陆慎行驱车，送顾云瑶回去。这一路上，两人也没有再交谈，陆慎行安静开车，顾云瑶靠在后面的车窗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往后看一眼，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动作，看样子像是真的睡着了。也难怪，喝了那么多久，不睡着才是不正常，紧跟着，他疲惫的叹了口气，他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他看着两边的道路风景不停的后退，他看到前面有人，便刹车，鸣笛，这一切是再自然不过，可是他却像是机械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开着开着，就忘了自己要到哪里去，这一条路，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即使他穷尽这一生，也走不完。

而一直靠在后座像是睡着了的顾云瑶的眼角，此时却有一串泪珠留下来。

回去之后顾云瑶便忍不住吐了，又使劲的闹了一场，陆慎行一直任劳任怨，最后将顾云瑶弄上床之后，再转头收拾这一地狼藉，等他能睡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无数个这样的日子，他都是等顾云瑶睡着之后，对着天花板，睁眼到天明，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好像一片空白，完全不去想什么事情，就这么静静的对着发呆，任凭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然后等着睡意造访，再直接睡去。

今天与往常所有的日子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所以什么时候睡着的，陆慎行也不是很清楚。

第二天早晨，他是被一片阳光叫醒的，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自然就醒了过来，他要去厨房为顾云瑶准备早餐，然而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醒来时，空气中已经飘散着幽幽的咖啡香，他寻着香味，朝厨房走去，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顾云瑶穿着家居服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手上还端着一杯香醇四溢的咖啡，看到他，微笑打招呼：“慎行，你醒了，是被我的咖啡香叫醒的吗，那正好，我亲手煮的咖啡，你喝喝看，我在做早饭，马上就好了。”

陆慎行盯着顾云瑶，有些不可思议：“咖啡是你煮的，饭是你做的？”

“恩，你先坐下来尝尝味道，看看怎么样吧。”

陆慎行是真的震惊的，说真的，这些年顾云瑶养尊处优的，真的是陆慎行处处在照顾她，迁就她，他真的不知道顾云瑶竟然还有做饭的能力。

之后，顾云瑶端着两个意大利面出来了，上面放了两片火腿和一个煎蛋，一个盘子放在他面前，顾云瑶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能力有限，只会这些简单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陆慎行是真的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顾云瑶又在催促和询问他：“怎么了，是觉得卖相不好不喜欢吃吗？”

“不是，没有，很好看。”

“那你赶紧尝尝啊，看看这味道是不是和卖相一样。”

陆慎行看着顾云瑶的笑脸，心情很是复杂：“怎么想到做早饭了，你昨晚上睡得那么晚，今天不应该起这么早。”

“昨晚睡得晚，那你呢，岂不是更晚。”

陆慎行自然而然的回答：“我都已经习惯了。”

顾云瑶却看着陆慎行，久久不发一语。

陆慎行觉得今天的顾云瑶格外的反常，就问：“怎么了，云瑶。”

许久，顾云瑶才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习惯了，是啊，你已经习惯了照顾我，而我也习惯了你的照顾，但是你知道，这种习惯已经不能持续下去了不是吗，往后的日子里，我得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不是吗？之前你照顾了我那么久，那么今天，换我照顾一下你岂不是更好，快点尝尝吧。”

陆慎行不知道顾云瑶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直以为她活在他们编造的世界中，可似乎，她比谁都清醒，清醒的让人可怕。

他竟然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只能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浅酌，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狼狈。

“味道如何。”

“很好喝。”陆慎行回答。

“好喝就行，那咱们吃饭吧，来。”

顾云瑶自顾自吃起来，陆慎行内心百感交集，即便是吃着食物，也味同嚼蜡，不时看顾云瑶一眼，顾云瑶发觉他的注视，却依旧如常进食，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一顿饭，吃的比平常花了多一倍的时间，但再长的饭，终有结束时候，放下刀叉，顾云瑶带着笑脸看着陆慎行：“你照顾我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做饭，但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陆慎行的心沉沉的，一瞬不瞬盯着顾云瑶，顾云瑶扬起笑容：“这一天，你应该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吧，真的来了，你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呢，那就笑一下吧，不要愁眉苦脸的。”

他的心情自是复杂：“云瑶。”

然而他刚一开口，就被顾云瑶给阻止，顾云瑶摆手：“慎行，那什么都别说，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多余的感谢的话我也不想再重复，这是你要的东西，你拿去吧。”

她从桌底下拿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递给陆慎行。

陆慎行看着她，并未接，顾云瑶索性放在了他的手边：“拿去吧，这是解开你身上加锁的钥匙，我知道你等了这么多年了，不打开看看吗？”

里面是什么，陆慎行很清楚，所以没有打开看的必要，他只是看着这样的顾云瑶，突然无端的心疼：“云瑶，你是什么时候——”

“你我想问我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是吗？”顾云瑶如此冷静的把他难以接下去的话给说了出来。

陆慎行沉默，沉默便是默认。

顾云瑶兀自一笑：“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是我从没有迷失过，也或许是我从没有清醒过，又或者是某个早上，一觉醒来，我的世界就再也没有遮挡，任凭海啸呼啸，而我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我害怕，害怕一旦我表现出什么异样，你就会离开我，我终日惶恐，惴惴不安，过着锥心刺骨的提心吊胆的日子，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云瑶——”

看着顾云瑶说着说着就红了的眼眶，他的心刺痛着。

顾云瑶抹了把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说：“好了，不说这些了，拿着你要的东西，走吧，这顿早餐，就算是我为你践行。”

……

离开庄园的时候，陆慎行的心情复杂到无法言语。

天空灰蒙蒙的，漂浮着驱散不了的乌云，他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这一去，他们便再也无法回头。

而顾云瑶站在二楼的窗前，身上裹着一块披肩，感觉前所未有的冷，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远，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冰封，如坠冰窖，冰冷的，再也没有一丝温暖。

走了，终于还是走了，终于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庄园，她苦笑一声，跌坐在地板上，冰凉。

……

环宇集团总裁办公室内，顾天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坦白了事实的陆慎行，一双锐利的眸子危险的眯起，如果眼神有刀的话，陆慎行此刻应该是被千刀万剐了。

陆慎行垂眸看着顾天擎，神色深沉而平静：“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通知你，云瑶之后的情况，就要麻烦你了。”

“陆慎行，你还是男人吗，忘了之前说过的话了？是谁答应要照顾云瑶一辈子，会一辈子对她负责的！”愤怒，席卷了顾天擎，令他猛地拍案而起，手边的红木办公室仿佛带着他的咆哮发出沉沉的回音，振聋发聩。

陆慎行也略感无奈：“离婚是云瑶提出来的。”

“她提出来，所以就正合你意，正中你下怀是不是，她提出来你就答应了？”顾天擎的咆哮声几乎将办公室给掀翻，“陆慎行，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懦夫！这些不过都是你逃避责任的借口罢了，云瑶要是有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给我滚！”

陆慎行缄默，离开了顾天擎办公室。

对，他确实是个懦夫，这么多年的生活，已经断了他所有的念想，他以为下半辈子就这样过了，他当然也不止一次的想，顾云瑶能清醒过来，或许还会有不一样的生活，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是的，顾云瑶说出离婚的那一刻，他觉得很震惊，可是震惊过后，他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顾天擎骂得对，他是懦夫，这些都是他逃避责任的借口罢了。

陆慎行离开办公室不久后，顾天擎便冷静下来，抓起车钥匙，去了庄园。

“哥，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此时的顾云瑶，正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拿着一把洒水壶，在花园里浇花，精致的面容上，只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