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药走的急,若非实在是索求无度身心俱疲,兴许她在接到消息后当晚就要赶路,谁也不知金铁衣何时会对唯一一个残留下来的火器门派动手,晚一步可能看到的就是满派疮痍无一活口。
是以只浅眠了两个时辰,天色依旧漆黑,秦红药便小心翼翼的跃过躺在身侧之人,轻盈的落在地上,不发一丝声响的穿衣挽发。腰带尚还虚虚的挂在腰间,就听见身后也传来起身掀被的簌簌声,秦红药在一片漆黑中准确的按在她肩上,柔声道:“我这就走了,时候还早,你躺下罢。”
秦红药清楚即使动作再怎么无声无息,吵醒身边的人却是无可避免的,两人内力都已出神入化,百丈之内丁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耳朵,更不必说看在眼里挂在心上的枕边人,自是连一呼一息都放在心头。萧白玉微微摇头,还是站起身,单披了一件外衫,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一滴烛泪悠悠的坠下,温暖的烛光蔓延了整间房屋,门外夜幕沉沉,能听到深夜山间呼呼而过的风声,偌大的九华山上,许只有她们两人是清醒的,也唯有这么一盏光亮,却足够照亮暂时分别的道路。
“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吃过晨食再走。”萧白玉转头一笑,晕黄的光浅浅淡淡的笼在她面上,笑意似乎比火光还要熨帖人心。她目光恬静,微微眨动的落在秦红药眸中,等一个回答。
可是她话中分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堵住了所有拒绝的答复,秦红药无奈的陷在她的浅笑中,应了声好。看着她转身便要推门而出,秦红药一手揽上她腰侧将人带进了怀里,另一手抽起散在床侧的衣带,将她略微敞开的衣襟束了起来。
“昨日穿错衣带,今日便干脆弃之不用了么,我的萧掌门何时变得如此肆意潇洒了?”秦红药身子密密的贴在她后背,下巴搁在她肩上,双手自腰间环绕一圈,打了个漂亮整齐的衣结。
萧白玉被她自背后拥住,微微偏头就能感觉到她缓慢悠长的吐息,心中宁静至极。天底下再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能比她怀里更让自己心安,而这里即是她乡,不由得便想同她再多说几句话:“无碍,九华派弟子规矩严明,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瞧见我。”
“那也不行,更何况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个做掌门都在夜里走来走去,难保不会有弟子效仿。”衣带早已束好,秦红药却不肯放走怀中之人,急着要走的人是她,恋恋不舍的依然是她。
萧白玉回瞥一眼,眼波悠长,假意怒道:“你是在指责我上行不效,无德而妖么?”
秦红药低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她的白玉对这个姿势评价挺高,卸了一半的力道靠在她身上,总是挺立的脊背终于有了片刻的松懈。于是前所未有的,在深夜寅时的九华山上,徐徐飘起一缕炊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碗热腾腾的米粥便上了桌,配了一碟还沾着水露的小菜。
秦红药早就饿了一夜,也不再嫌弃只有米粥青菜,毫不客气的动了筷子,萧白玉不习惯这个时辰进食,只静静的陪在桌边,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偶尔微微眨眼,勉强摒去睡意,眸中时不时泛起压抑下呵欠的水光。
那眼中粼粼的波光闪动,如同蕴藏着醉人的星辰大海,秦红药虽迷恋这摇曳的神情,也不忍让她一直硬撑着,便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眼见一碟菜见了底,萧白玉正要起身再盛一盘来,却被人拽住衣袖拉了回来。
“不忙,我还有事同你说。”秦红药攥着衣袖的手一路向上攀,搭上了她的手腕,握着她平缓跳动的脉搏低眉思索了片刻,徐徐道:“铸剑山庄被灭一事瞒不住,应是这几日就会传开,这黑锅我们修罗教背也就背了,我头上也不差这一两桩恶事。只是江湖都知你我亲密,九华派免不了会引火上身,你要多加小心。”
萧白玉浅浅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手指滑进了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毫不迟疑:“不碍事,弟子们信我,我信你,早去早回。”
秦红药眉头一展,紧了紧相扣的手指,舒心笑道:“就先让金铁衣逍遥几天,待到了盟主大会我们再连本带利的向他讨回来。”
借着这一碗热流入肚,秦红药在夜幕中策马奔驰也丝毫不觉冷意,刚下了九华山,小道两旁的树林中就传出嗖嗖之声,几名一直藏在林中的黑衣人脚不点地的紧随其后。萧白玉一直把她送至山脚处,看着她同手下一齐消失在小道尽头,微微踮起脚尖,定定的凝望着已经空无人烟的林间小道,好一会儿后才缓缓转身回山。
萧白玉不急不缓的步行上山,偶尔回眸一望,夜空中漂浮着深色的积云,山风已小了许多,有轻微的鸟鸣声在林中隐隐作响。她忽然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在这般宁静悠远,蜜也似的银夜中,教她如何不思念。
如此绵密,不可告人的想念也只能在深夜中肆无忌惮,当夜幕落下,晨曦笼罩时,她们又必将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往无前,始终如一。她默算了一下日子,秦红药再怎么快马加鞭,路上也免不了要花四五个日头,即使一切顺利来回最少得半月。
不出萧白玉所料,足用了四天四夜秦红药才瞧见烈焰堂的大旗,所幸前往烈焰堂的路途早已被手下探知清楚,就连烈焰堂四周也布满修罗教的人,暗暗蹲伏守望,一到便有人细细汇报了情况,好歹是赶在了金铁衣下手之前。
几日的时间,修罗教灭了铸剑山庄满门的消息已不胫而走,传遍江湖,一时间武林中一面群情激愤一面又人人自危,摸不透已经悄无声息大半年的修罗教为何再次突然发难。然而烈焰堂似乎没把铸剑山庄的灭顶之灾联系到自己身上,一堂上下依旧风平浪静安然有序,全然不曾发现江湖四大火器门派已独剩自己。
烈焰堂堂主廖文刚从火器室中走出,那里面储藏近半年来新打造的五门火炮,无一不是精钢纯铁,威力惊人,他可以毫不自夸的说,有他们烈焰堂的十门火炮坐阵,万人的兵马飞灰湮灭也只在眨眼之间。但他却好像并未有半点欣慰之色,他抬头瞧了瞧天色,又扫了一眼各司其职的烈焰堂弟子,晴天白日下他的脸色却犹如黑云压城。
已经有弟子觑见他阴沉的表情,欲要上前询问又怕触到堂主的霉头,手上的活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廖文注意力不在弟子身上,自然未曾听见,恍若出神般的晃进自己房中,呆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廖堂主看起来心事重重,莫非是未卜先知了修罗教的不请自来?”
如响雷炸耳,廖文冷不防浑身一抖,只差双脚跳将起来,他瞪大双眼,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缓缓转过头去,本应空无一人的室内分明立了个女子。女子身段极妖娆,音色也是极美,落在廖文眼中却同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所差无几。
秦红药对别人见她如同见了鬼的神情相当熟悉,她不慌不忙的走至桌旁,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比起坐在桌旁浑身僵硬的男子,她倒更像是烈焰堂的主人。
廖文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进,细白如葱根的手指探到自己面前,呼吸不由得一窒,他清楚那手指随时都能在他身上轻易戳出个血窟窿。直到那只手将一杯茶推到他眼皮子底下,那一口气依然堵在喉中,面上时红时白,色彩纷呈。
他嘴角抽动,似乎想要叫唤出声,右手僵硬的抬起又痉挛的放下,依然是一个字都憋不出口。他明白眼前之人既然能出入烈焰堂犹如无人之境,叫来再多的弟子手下也于事无补,无非是白送几个人头,他瞪着眼前腾着热气的茶水,在寂静的室内几乎都可以听见水汽飘荡之声。
“就算我们烈焰堂要步铸剑山庄的后尘,也起码让我等死个明白,到底……到底你们修罗教想得到什么,哪怕我非死不可,倘若能保住我妻儿同烈焰堂众弟子性命,你……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便是。”
廖文毕竟还是一堂之主,即使令人闻之丧胆的修罗教护法面前,也能极快的稳定下心神,利弊的权衡只在一瞬之间。不过此言倒是不出秦红药的意料,有修罗教灭掉铸剑山庄一事在前,无人再会相信她出现在这里却并未包藏祸心,与其浪费诸多口舌解释,倒不如顺水推舟。
秦红药此行的目的也相当明确,烈焰堂的安危与她来说全无关系,在金铁衣杀人灭口前得到火器锻造的奥秘才是重中之重。不论是为了萧白玉还是她自己,日后同朝廷的一战定是不可避免,与火器的交锋自然危险重重,而朝廷所用火器俱是四大火器门派供奉而上,取得火器的弱点所在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既然廖堂主如此大方,我也就不必客气,修罗教此行单是想参观一下贵派新铸的火器。”秦红药说的轻松,面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纹,但落在廖文耳中,却犹如铜钟撼地,震得他颅内嗡嗡作响。对于火器门派来说,新铸好的火器永远是至高无上的机密,秦红药轻描淡写说出的要求对他而言就如同要他九天揽月五洋捉鳖。
廖文厚厚的双唇逐渐青白,哆嗦的碰撞了几次,艰难的挤出些字:“我继任堂主时就发过毒誓,烈焰堂锻造火器的秘密绝不外传,你若硬要强人所难,这性命……区区贱命不要也罢。”
秦红药不甚在意的扫了他一眼,将他如土面色尽收眼底,唇角翘起薄凉的弧度,漫不经心道:“不错,不论是你的性命或是外面那些,在我眼中不过尘泥,的确不值当脏了我的手,就是不知这烈焰堂百年基业,在廖堂主心中比作什么?同铸剑山庄一起化作灰烬也无甚所谓么?”
廖文拿起手边的茶杯猛灌几口,喉头急速滚动,水进了口才突然想起这被茶水是被那蛇蝎女子推来的,保不准早被下了毒,又一口水咳呛出来,只弄得领口满是水渍,狼狈万分。秦红药毫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活像是看一出猴戏。
廖文一张脸胀的通红,渐渐都有些发紫,死握在手中的茶杯喀喇一声碎成了几片,在掌心刮下几道深深的口子,钻心的刺痛总算拉回几分理智,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颓然的松开手,碎瓷片锒铛落地,如同他破碎的尊严。
“你随我来罢,只是我的家眷同那些子弟,还请你手下留情莫要赶尽杀绝。”廖文一双眼失了神采,脊背也佝偻了起来,似是一瞬间老了十岁。秦红药在心底暗暗摇头,这些人全无半点眼力劲,若她真想下手杀人,哪能同他废话如此久,早在他进门的刹那怕已见了阎王。
罢了,保他一堂也不是什么难事,用不着过河拆桥,能顺势诈出火器的奥秘已足够。廖文推门而出,秦红药也无甚顾忌的随在他身后,来往的弟子纷纷回头瞧她,满脸摸不着头脑的神情,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如此貌美的女子,但堂主在前,谁也不敢多嘴去问,只能恋恋不舍的多望几眼。
偶有烈焰堂的正装子弟经过身侧,只上下打量她一眼,便极快的收回目光,面色郑重毫无变化,似是目中并无此人。秦红药脚下慢了几分,眼角余光看似不经意的扫过一圈,已把在场之人表情眼神看了个明白。
走了两刻的功夫,两人才远离了正堂繁杂的人群,走至火器室门前,是一座由数十块厚厚的青石板打造的密室,门前泥地中零落的插着数十把长剑,剑身被铁链相连,铁链绕了火器室四周一圈。不明其由的人来到门前,也只会好奇区区几根铁链拦得住谁,但找寻半天后却只能瞧着光秃秃的石壁一无所获,完全寻不到进入火器室的门路。
廖文环顾一轮确定四处无人后,才摸索着插在地面中的长剑,按着顺序依次拔起或用力按下,高低错落都不尽相同,足足摆弄了十几把长剑后,才听得咯噔一声,应是某处机关被触动,严丝合缝的青石板猝然从中裂开,分出一道窄窄的小缝,只容一人通过。
石板甫一分开,浓厚的硝石呛味扑面而来,此处自然见不得一点火光,是以从窄缝外望进去,以秦红药的目力都只能瞧见一片漆黑。廖文站在分开的小道前半晌不动,许久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率先走进了火器室内。
秦红药略略抬头,冲着暗藏在屋顶的修罗教手下摆了摆手,掌心向下,示意他们按计划行事,才缓步踏进火器室中,厚重的青石板在两人身后再度合上,掩去了唯一一道光亮,整座石室重陷一片漆黑。室内火药硝石的味道更是浓密万分,连呼吸都不大顺畅,只觉喉口处已覆盖一层砂砾。
秦红药屏住呼吸,以内功吐纳,才勉强挡去刺鼻的硝石味,连续眨了眨双眸,视线也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将将能看到坐阵在火器室中的几门火炮,以及几步外廖文僵直的背影。气氛比方才在堂主房中还要寂静沉重,秦红药却不急着开口,双手抱臂斜斜的靠在墙上,全然一副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模样。
廖文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猛地转过身来,面上再不见之前的畏缩模样,眼角浅淡的皱纹都似狰狞起来,昂首挺胸道:“尔等当真以为我不知晓么,你们修罗教的这些妖贼偷偷摸摸藏匿在我烈焰堂周围,我一早就在等你们自投罗网!”
一直低头哈腰的男子突然变了面目,秦红药挑了挑眉,却没有露出半点明显的惊诧,她依旧斜倚在墙上,故意反问道:“我竟不知廖堂主如此足智多谋,还懂得欲擒故纵,亦或这是哪位幕后高人的精囊妙计?”
廖文哼笑起来,他瞥了一眼秦红药不为所动的面色,沙哑道:“都到了这步告诉你也无妨,自是金盟主的神机妙算,三日前便派人告知本堂主,修罗教不仅灭了铸剑山庄一门,其他两大火器世家也惨死在你们手中,最后下手的对象定是我们烈焰堂。”
难怪这几日金铁衣异常的平静,即未对烈焰堂出手,也未有任何动向,原来是想坐山观虎斗,再收渔翁之利,只是这廖文还不知自己已被利用的连渣都不剩。秦红药终于直起身来,双臂环胸悠悠的往前踏了一步,廖文身子明显震了一震,似是欲要后退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秦红药瞧着他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毫不掩饰自己讥讽的笑意,长长的噢了一声道:“我人已进了罗网,不知廖堂主同金盟主要怎么处置我呢,我倒很想见识见识你们的手段。”
廖文似是被她提醒,刚露出的一点怯意立刻消失不见,反倒露出几分惨烈之色,他放声而笑,笑声在密闭的石室中来回震荡,直笑的他自己双耳嗡嗡直响。好一会儿后竟是笑出泪来,他佝偻的脊背弯的更深,声音像是从五脏六腑中挤出:“你既已随我进来,便再无出路,多少人企图觊觎我堂新铸的火器,是以这火器室的大门只能从外面打开。我烈焰堂将火器秘密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若当真让他人知晓了这秘密,那烈焰堂只是名存实亡,倒不如与你这妖女同归于尽死了干脆!”
听到此处秦红药总算正眼看向了他,之前廖文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捏就死的蝼蚁,到现在终于是显露了几分骨气,值当她正眼一瞧。只是这份骨气用错了地方,秦红药收起了戏谑的语气,又道:“这鱼死网破的法子,想来也是金铁衣那厮教你的罢,可曾想过你这位堂主若是死了,金铁衣会将你们烈焰堂置于何地么?”
“休要胡说!死到临头还敢污蔑金盟主,若不是金盟主在,我们烈焰堂不早已灭在你们修罗教手中了么。”廖文梗起脖子,条条青筋暴涨,双手死死捏成拳头,语气中充斥了些许痛苦:“修罗教护法武功之高,我早有耳闻,即使金盟主不提我也会这么做,打不过你是我学艺不精,但即使用上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我也绝不会放你出去再祸害他人,你就安心同我死在此处罢!”
他气焰怒胀到极点,挣扎般的紧盯着密合的青石板,似是想再看一眼自己打下的基业,牙关紧咬道:“我三日前已将堂主之位传给了我的心腹子弟,金盟主大仁大义,他同意会好好照料我的家眷同烈焰堂的弟子,我已死而无憾了。”
秦红药也不反驳,只冷冷的看着他,那目光看的廖文从心底里长出刺来,在骨髓中刺的坐立不安,明明他才是舍生取义的英雄,却仿佛在这目光中变成了一个罪人,只能浑身战栗的等待着她的审判。他几乎被这目光压得抬不起头来,硬要同她对视,气焰却被越压越低,口口声声说着死而无憾的他不禁生出丝缕怀疑。
秦红药见他终于闭了嘴不再喋喋不休,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道:“第一,你这破烂青石板筑成的密室,关不了我哪怕一个时辰。第二,你口中大仁大义的金铁衣金盟主正是灭了其他三大火器门派的罪魁祸首,他想要的不是我死,而是你亡。”
廖文双眼越瞪越大,几次想要开口都插不进嘴来,他显然是不信的,但秦红药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最后重重的甩出了杀手锏道:“第三,我已听见外面屡有爆炸打杀之声,若我没猜错,应是金铁衣手下的人正在屠戮你们满堂。”
秦红药本就一直站在火器室门边,自堂主房内一路走来,早已瞧见些弟子神色不对,隐隐猜到了这一出戏码,只是想看看他们最后能演到什么地步,而且廖文这人,想来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让他亲眼看到这一幕,怕是说破嘴皮子也不会叫他相信自己。
廖文内力相差秦红药甚远,又被关在密室中,再加上情绪激动,从未曾注意过外面的声响,此时被她一说,目光犹疑的转了几圈,还是抵不住心中的怀疑,急忙扑在青石板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响动。果然,不断有微弱的惨叫声传入耳中,还有他们烈焰堂独有的雷火弹噼啪爆炸的巨响,定是弟子们同人打斗了起来。
忽然从门外隐约传来呼喝声:“廖堂主可在火器室中?是否将秦红药那妖女引了进去?”
廖文辨认出这声音正是金铁衣派来通知自己的手下,立刻气聚丹田冲外喊道:“不错,我完全遵从金盟主的指示,那妖女就在这里……只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堂弟子可还安好?”
“很好很好,金盟主不会食言的,盟主派我等好好送廖堂主同你的妻儿弟子一程,叫你们在九泉之下快活相会,还请你们烈焰堂走好啊。”
“不……不可能……”廖文扑在青石板上,十指深深的嵌在泥板中,鼻尖用力的抵在石头上,目眦欲裂疯狂大喊道:“金盟主答应过我会好好照料我妻儿同烈焰堂弟子们的!”
然而再没有任何回应,任凭廖文怎么呼喝大吼,却只有外面越来越低弱的惨叫声,最后连那些时有时无的叫声都消失了,一时间突然都归于死寂。廖文喊到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身子颓然滑下,只能呆呆的跪坐在青石板前,老泪不停滚落,甚至都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人。
秦红药不耐烦的摸了摸耳垂,差点被密室中的回声震聋了耳朵,她踢了踢廖文软成泥的身体,催促道:“行了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看了就想挖了你双眼,赶紧打开门出去。我进火器室之前已给手下下了命令,你妻儿已被带到安全的地方,你的那些弟子么,或许也救了几个。”
廖文一时间几经大起大落,半天回不过神,面上神情也呆滞僵硬,只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秦红药,在漆黑无亮的火器室中竟有刹那间觉得她美艳至泛光,犹如天神下凡。他想问你们修罗教到底在图谋什么,又想问为什么居然是你救了我,最后却只憋出一句话:“这道门当真只能从外面打开。”
秦红药从头到尾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错愕,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廖文,一脚把他从门边踢开,恼怒他浪费如此多的时间,真是满脑子的愚义。秦红药运功在手,十重的万毒冰火功在体内流转起来,已不知比从前的威力强上多少倍,掌心贴在厚厚的青石板上,屡屡热气蒸腾而起,石砾肉眼可见的在她掌心下化成泥水,不多时石板上便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洞。
廖文目瞪口呆的看着厚如山岩的石板在她掌心下渐渐融化,终于理解了她口中的这些破烂青石板困不住她一个时辰是何种意思,他依然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满心的怨怼想发泄,但一对上秦红药似威胁似警告的眼神后便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只得屏息静气的等着她运功破门。
忽然有细细索索的杂音窜入耳中,混在石水滴滴答答淌下的声响中,秦红药双眉一蹙,掌心暂时离开了石壁,侧耳仔细去听。廖文不知她为何突然停下,张了张嘴问道:“怎么……”
“闭嘴!”秦红药头也不回的甩下两个字,耳朵紧紧的贴在石壁上,才勉强捕捉到那极微小的细碎声,似乎是燃烧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她心中一沉,这时才发觉硝石的味道好像又比方才浓厚了许多,鼻息中满满都充斥着火/药刺鼻的呛味。
秦红药暗骂一声该死,金铁衣的手下竟是在火器室周围引燃了火/药,连等待他们被关在密室中饿死的耐心都没有,就是一心要把他们斩草除根,这火器室中满满都是硝石,但凡有一点火光定是会引起天崩地裂的爆炸。她一只手揪起廖文的衣领,用了狠劲问道:“这火器室还有没有别的出路,或是躲藏的暗室,什么都行,外面引燃了火线,这里马上要被炸毁了!”
廖文自然明白若是这里见了火星会有什么惨烈的后果,他被揪着领子提了半个身子起来,呼吸被卡住,一张脸却是惨白到毫无血色,哆嗦的小声道:“真的只有这一条出路……”
他话音刚落,引线燃烧的霹雳声已近在耳边,一丝火光嗖的从石缝中窜出,只眨眼间,仿佛干柴遇烈火,满室的硝石味猝然被点燃,星星火光连成了熊熊火海。那几门新铸好的火炮只来得及发出几声脆响,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铜片铁块轰的一声炸成了碎渣,犹如最刚猛霸道的暗器在密闭的室内飞速弹射。
再厚的青石板也撑不住如此强劲的爆炸力道,只听得轰隆声不断,数块完整的高大的青石板都裂成了块块碎石,哗啦的倾斜淹没而下,如同山洪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刹那间一座火器室已化为乌有,漫天的烟尘连着火光,就着火炮爆炸后散开的硝石火/药,越烧越烈。爆炸噼啪声接连不断,火势逐渐蔓延至正堂,席卷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弟子尸体,整座烈焰堂当真化作了一团闻所未闻的烈焰。
金铁衣派来毁尸灭迹的手下远远的站在山丘上,观望了片刻这无可抵挡的火势,映着远方的天空都是一片惨红,他微微露出些笑意,放心的转身回金府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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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更文更文,主要是有人给我微博私信说“你再不更文我就只能等我孙子烧给我了”,不可能的好吧,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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