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人情世故

“姐姐……”

安提哥努斯皱着眉：“我对萨林格尔的影响力似乎比我想的要弱一些。”

祂注视着天之母亲手中那个虚幻的梦境，梦境中，在祂的帮助下，萨林格尔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被天之母亲抓到了几次进攻的机会，屡屡成功地给死神增加了伤口。但同时，死亡的气息也侵蚀着天之母亲，让祂收到的影响越来越严重，生命力急速下滑，灵性也开始流逝。

安提哥努斯微微皱着眉，祂看着自己的手背，看着姐姐的侧脸，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出声。

天之母亲过了两秒才回答祂：

“不，安提哥努斯，你一点都不弱小，给我的帮助也非常可靠。”

祂的声音中透出浓郁的疲惫，说话的速度也有些迟缓，仿佛也被梦境中的占据同步影响了。

“是吗？没有成为拖累就好。”

安提哥努斯的眉毛舒展了一些，但脸上依然有着怀疑和沉重的神色。

“姐姐，你有把握把萨林格尔杀死吗？我们或许能重伤祂，但是不一定有杀死对方的能力。而且，你假设的场地就在‘永暗之河’的附近，是灵界的卡尔德隆，两代死神的重要城市……”

这句话落下之后，又过了两秒，天之母亲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我也不知道，安提哥努斯。”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不知道能不能战胜死神……但我只知道，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我不动手，祂就会杀我，哪怕只是重伤对方也好，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成为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了。”

安提哥努斯沉默了一小会儿，换了一个问题：

“万一你和死神两败俱伤，被其他神灵找到机会捡漏，该怎么办？”

“既然死神已经开始接触永暗之河，那么，其他的神灵应该也开始尝试和源质接触了吧……？”

“我……”

天之母亲有些迟疑，祂的迟疑直接反映在了手中的梦境里，噩梦稍微慢了一些，导致被死神抓住了机会，苍白的火焰烧着了天之母亲点缀着星光的长裙裙角。

祂立刻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做着斗争，竭尽全力地熄灭了火焰，隐藏到了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安提哥努斯。”

祂语速急促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从来没觉得我有能力参与这些神灵的战争啊！我只是一个序列一，一个需要战战兢兢地在仇人的目光下活着的天使，我确实觊觎神位，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什么样的神灵……我不如你那样爱着夜之国，在晋升仪式要求之外，还给每一位死者与生者都编造了美梦，我庇护夜之国只是为了自己，我只是想反抗——我只是不想死去啊。”

离开了父亲的庇护，才知道苦难和血腥才是常态。

得到了父亲的眷顾的魔狼子女们，又因为与生俱来的特性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活着。

安提哥努斯抿嘴：

“也就是说，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们最好想办法，直接把萨林格尔杀死在这里？”

天之母亲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帮你的，姐姐。”安提哥努斯感觉自己有些口干，祂舔了舔嘴角，过了两秒，祂仿佛确认一般问道，“姐姐，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天之母亲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我会的。”

安提哥努斯不置可否，祂笑了起来，还像小狼崽子的时候那样直接倒在了姐姐的肩膀上，似乎是随口问道：“这个梦醒了之后也会吗？”

天之母亲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祂有些惊愕地看着弟弟。

但过了几秒后，黑纱之后的表情又重归于平静。

祂沉默着，和弟弟依偎在一起。在这个虚幻的、早已破灭的梦境世界中。

……

贝克兰德。

把混沌之子的口信传递给了知识之妖之后，爱德华就离开了这位黑皇帝泡澡的地方。

祂看着人口众多的贝克兰德，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有没有把雷霆之神和克莱恩、阿蒙一起打的办法？”

爱德华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执着，并且定下了目标就会坚定不移地前进的神，因此祂直到现在依然惦记着回头给小诡们两拳——至于被打死——哦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就算真的死了，知识之妖也有能力保护好祂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到时候直接带回西大陆，往自己的源质里一丢就行了。

“让我看看克莱恩现在在哪。”

爱德华伸手在灵界里抓了抓，抓来一个灵体，询问了一下那个有着高位格气息的“门”先生现在的位置，得到了一个自己不算太满意的答案。

“在费内波特……不过凭祂的速度，下一秒闪现到圣密隆也不是怪事。想抓到‘门’还是有些困难，我对灵界的控制也不是很强……要不还是先去跟雷霆之神打个招呼吧？”

就在这时，祂的正上空突兀地阴暗了下来，飘来了一朵一看就不正常的阴云。

在阴云中开始酝酿雷霆的时候，爱德华眨眨眼睛，爽快地笑道：“虽然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要说——没错，我就是知识之妖委托过来吸引你的注意的！虽然我也不情愿让那两个诡秘之主的继承人活着，但知识之妖答应了我的条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吧？”

天空中陡然升起一轮太阳——不，仔细看去，那并不是太阳，而是黄铜色的巨型眼睛！

雕塑般的眼球投射出一道光芒，光芒落在爱德华的身上，直接让祂从原地消失，落在了灵界。

“模拟的‘门’的力量？”

灵界的高处，层层叠叠的炫目白光之中，一个威严的人影若隐若现。

被瞬间挪移到灵界的爱德华有些失笑：

“克莱恩被你的雷霆追着跑，给了你太多模拟祂的非凡能力的机会，刚刚成神的人都不太慎重。话说回来，我不太能理解祂救人的想法……没什么意义。不过，既然你得不到殖民地了，那鲁恩的人就要继续受罪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帮你清理一下人口，重新给你树立一下威信？”

回应祂的是一道带着不逊色与真神级别的净化力量的雷霆。

“那我换个条件。”

爱德华避开了雷霆之神的袭击，但那道雷霆以快到几乎躲不开的速度擦着祂的身侧和脸颊飞过，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被火焰灼烧着的伤口。

“真是吓人。”

“阅读者”途径的模仿非凡能力确实厉害，就算是为了这个非凡能力，也能理解知识之妖对这个同素异形序列的渴望……祂夸张地说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恶魔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感情。爱德华并没有放弃，依然说着自己的建议：

“知识之妖的委托确实是让我吸引你的注意没错，不过也没说我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吸引……雷霆之神，我是说，如果你得不到殖民地，但是可以得到费内波特呢？但是可以得到邻居弗萨克的土地呢？安曼达山脉的积雪确实很厚，可那之后，是整片间海和肥沃的平原。”

“费内波特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不是吗？那里常年被丰饶祝福，土地肥沃，充满生机，谷物即便不需要赐福也能一年三熟……如今的鲁恩最缺少的就是大量的粮食不是么？”

“啊，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是很愿意化干戈为共赢的。”

……

流亡的两头狼的依偎的时间有些太长了，长到安提哥努斯和天之母亲都回忆起了父亲还在世时的时光，祂们可以无忧无虑地抱团、打架嬉闹，用各种生物练习狩猎的技巧。

当然，祂们也也会在疲惫之后互相依靠着倒成一团，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打盹。

有庇护不代表没有危险，没有外敌，父亲和其他家人就是危险的来源。因此，祂们早早地就会根据各自的途径，和没有敌对关系的兄弟姐妹们成为一个个小团队。

“还是被你发现了。”

天之母亲发出叹息般的声音，尾音却微微上扬，过了许久，祂才问道：“安提哥努斯，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安提哥努斯严肃地说，“你不是阿曼妮西斯吧？”

天之母亲摇了摇头。

安提哥努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是，阿曼妮西斯不会给我这样的梦境……梦里不会有阳光，有草原和霍纳奇斯山，也不会有我们的夜之国。意识到这是梦境的时候，我基本就确定了你是姐姐，如果是阿曼妮西斯……那给我的应该是一个安静又黑暗的，宛如死亡的世界吧。”

“又或者，我会被禁锢在某个地方，无法前进也无法离开，在沉睡中做着杂乱的梦。”

天之母亲叹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梦，姐姐，你现在肯定比我要强。我几乎沉醉在这里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和我记忆中的霍纳奇斯山脉重合，包括我藏着我喜爱的秘偶的那个山洞都完美地复原了。除此之外，即便是风景，树林和石头，包括夜之国，也完美得让我看不出任何端倪。”

安提哥努斯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又睁开，视线朝上，看着天空中那虚假的太阳——阳光落在祂的身上，带来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心情愉悦。

但这也只是梦境对感官的欺骗罢了。

祂像是不忍打断这批案件寂静一样开口：“……我沉睡在了哪里？”

“霍纳奇斯山脉的山顶。”天之母亲简单地说道。

“我没有死去吗？”安提哥努斯有些意外，“这么说来，姐姐，是你保护了我吗？但你又是如何成为天使之王的？明明阿曼妮西斯早就已经成神。”

在梦中，祂的记忆和认知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永暗之河”的河水让祂沉睡得太久，祂又一直待在最熟悉的夜之国环境中，稍微有些想不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

天之母亲咳嗽一声：“这些，我之后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告诉你。”

安提哥努斯笑了笑：

“好吧，那我继续说——虽然姐姐重现得都很完美，但是我并不觉得我属于这里。姐姐，当我变成人类的形态的时候，我身上穿着的衣服，为什么是不对称的？这身衣服的配色和风格都是我喜欢的，但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不对称的裁剪。而且我还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变弱了……如果这不是我的错觉，我又是什么时候变得比现在更强了的？”

祂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安提哥努斯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安提哥努斯摊开手，又握紧，看着自己的手心，不太确定地往那个梦境战场中传输着自己的力量——有一些很明显的受到束缚的感觉，一旦仔细探究这股束缚的来源，就会感觉到疲惫困倦，仿佛祂已经经过了大量的活动，现在很累很累，下一秒就会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一样。

祂一直待在夜之国，每天不过是回应信徒或奔跑玩耍，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疲惫，疲惫到睁不开眼？

安提哥努斯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情况，从心中挖出那些积压了许久的疑惑和特别情绪，手指轻轻地抓住了天之母亲的衣角，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姐姐，你告诉我……如果夜之国从来没有改变过，你又是什么时候披上了隐秘之纱？”

有着狼爪和人形的女神静静地坐在祂的身边，一言不发。

安提哥努斯抬起头，即便是近在咫尺，祂的目光也无法穿透对方头上的黑色头纱，看清后面那张在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了的秀美面容。

“当我意识到这一切不是真的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你，怀疑你到底是我的姐姐，还是阿曼妮西斯……祂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好心，对吗？但也不一定，祂可能也会塑造一个美梦，让我心甘情愿地沉睡在里面直到死掉……这一定不是真的，不然，为什么我看到你的时候，会有种恐惧、后怕，又庆幸的感觉？我是不是已经失去你了？我的记忆有些混乱，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陷入沉睡的？”

祂有些说不下去了，混乱的碎片被祂的主观意识引动，开始在眼前频繁地闪现。

某些不好的记忆就像污染一样，被梦境短暂地隔绝了之后，又顽固不化地从梦境的深处蔓延过来，试图影响祂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

安宁的力量笼罩下来，天之母亲在这一重梦境中还有些余力。

安提哥努斯渐渐恢复了冷静，祂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些懊恼地对姐姐说道：

“你给我编织了一个这么美好的梦，那就证明我一定经历了相当不好的事情，甚至濒死，或者陷入了某种糟糕的状态之中，必须用沉睡和梦境来维持稳定。”

“当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注意到疑点，为什么要从梦境中醒来。”

这个梦已经很完美了，信徒安居乐业，姐姐就在身边，众神的视线还不会落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国家小山脉上，两头无法完全融入人类社会，也无法彻底成为野兽的狼相依为命。

是啊，为什么要醒来呢？

就当做是自己喜欢上了新的风格的衣服，姐姐开始提前扮演，种种异常都只是自己错觉……活在这个梦里没什么不好，毕竟，祂大概已经这样沉睡了很久很久了。

“但我终究还是要从梦里醒来……”

我不能一直活在你的庇护之下……

安提哥努斯转眼间又释然了，露出了笑容：“姐姐，我们先把萨林格尔杀死吧。如果打败了祂，将祂封印或给你容纳，你就能变得更强！……那么，或许你也能放心地让我醒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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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感觉背后一阵阴冷，祂警惕地回头，寻找着天之母亲可能出现的方位。

其中一处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不正常的人影，死神不假思索地朝那里发动了攻击，可却没有打到任何东西的实感。

死神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变化，似乎是周围的氛围，又像是对手的袭击风格——刚才自己的身体不正常的僵直也很古怪。

祂怀疑这是祂还留在卡尔德隆的躯体上出现了什么异常，能够让对手思维迟缓的非凡能力有很多，但是和天之母亲有关的，死神除了想到“安魂”之外，就只有“秘偶化”！

不过安提哥努斯还沉睡着，如果天之母亲真的有把对方唤醒的魄力，那大家就都不用打了……

死神用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眼瞳注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祂看见黑暗中走出了另一个自己。

怪了，灯神一个人把跑马回响，看乔灯想象混沌之子的潜水艇理论，还有别的什么全都占了，这下又到了魔狼姐弟的戏份了，感觉是《极光会·变环》。

不要嗅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