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看我的日记!!”乔汐惊呼,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往后踉跄退了几步。
哭喊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或者觉得这些遭遇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是我克死了妈妈逼走了爸爸对啊,我也觉得我是天煞孤星!”
易昭如鲠在喉,没想到乔汐的反应会这么大。
就像《悲惨世界》里所说的,“人有痛处,最好的爱护,难道不是绝不去碰它吗?”
一时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你不要这么想,大家都不会这么觉得,你没有错!”
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想看你日记。”话到嘴边,一切解释都很无力,“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想帮你,想保护你!”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妈妈说带我走带我住大房子,结果呢,‘轰’的一声连灰都不剩了,你又能怎么帮我”她的生活已经像片泥沼,“我最需要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好在我长大了,我能好好生活,不会妄想也不会期待,所以”
她停顿了,“所以请你收起你的同情心,不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怜悯我的脆弱和不堪。”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可否认他同情乔汐,其实更多的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导致乔汐离开,她或许能过得更快乐。
“你知道吗,小昭叔叔,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期待你们能接我回去,就算不行,就算张玫奶奶和易叔叔不喜欢我,我也希望你们能记挂我,可是,一个电话都没有,你们都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易昭忙道,“那时候,我妈每天都会给你外婆打电话,可是一直接不通,到后来才知道你们全家都换了号码,你所说的我压根不知道!”就连来到东宁读书,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乔汐。
“真的吗。”乔汐抽泣。
他叹气颔首,原来他们错过了这么多。
待乔汐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同她讲了这些年很多事情,也得知了她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话,汐汐,你更需要把你舅舅还有五十万的事情告诉我。”
第二天,易昭特意联系上了东大刑事司法学的学长,杨斐,原来在社团还有学生会那时候打过照面,在校期间就能轻松考过司法考试,是个刻苦肯学十分优秀的人。
昨晚大概得知了乔汐的情况。
这一次他是下了决心要在出国之前帮她解决掉这些事情。
他们约在了a区教学楼,楼下有家咖啡馆。
易昭早早就到了,术业有专攻,就算昨晚看了一晚的法律相关资料他还是半懂非懂。
“学长,这。”
不远处走来了个身影,易昭招手示意。
“好久不见啊。”
“是啊。”杨斐开门见山,“你昨天晚上发我的资料看的都差不多了。没想到啊,你在东宁还有这档子事情。”
“嗯对,这孩子挺可怜的,能帮帮就帮一把。”易昭轻笑,“怎么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也不复杂,就看你们有什么诉求。”杨斐说,“现在,就两件事,乔汐的抚养权还有五十万的保险金。”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他慢道。
阴天,像黑压压的一团雾笼罩着整座城市,易昭一身黑衣似乎将融入天色之中,他五指修长撑在嘴边,白皙的有些不自然。
此刻眼神晦暗难明,只听他说:“都得要。”
“不要想的太理想了,易昭。”杨斐笑着摇摇头,“接下来就两件事,要么和解要么打官司。”
“而且,开庭后就是长久的拉锯战了,举证走访调查,审判结果出来后,胜诉后该怎么安置,败诉又该怎么处理,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他顿了顿,“更别谈你后期还得出国。”
事实横在眼前,确实比自己想的要棘手。
杨斐继续说:“我大致看了一下,外婆何月是乔汐的法定监护人,有这层关系在,这场官司可不好打。”
“或者写诉状呢,请求变更抚养关系。”易昭凝神道。
“这一点不好说。”杨斐抿了一口咖啡,“或者从别的方面切入,举证他们侵犯未成年人权益,虐待或者是家庭暴力,但据我的经验来看,取证很难。”
“嗯,我大概知道了。”易昭说,“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走诉讼。”
杨斐:“我觉得还是要听取当事人的意见,易昭你有没有和乔汐坐下来好好谈过这件事情,严谨来说你和她毫无关系,你又是拿什么立场去帮她呢。”
他的话一针见血。
易昭低笑:“没什么立场,就是看不惯小朋友受欺负。”
“算了,我倒是明白了,你就是喜欢乐善好施。”杨斐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我得走了所里还有事,这几天我回去帮你问问,有消息告诉你。”
“行,保持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易昭都把杂事推到了一旁,经常会抽时间去探望她。
那一晚后乔汐状态不怎么好,话越来越少了,而且会似有似无的避开自己。
二十四中,三楼,还是那道走廊,易昭站在楼梯口等了许久,正好看见刚刚放学的乔汐。
她也看见了他,于是停住了脚步,踌躇地转身,没走几步又回过头迟疑地走向易昭。
操场幽静,天空透蓝,他们坐在台阶上。
易昭给她递来了一瓶饮料,问:“喝么,草莓味的。”
乔汐拽着包带,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我不想喝。”
微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校服拉链拉到了最顶上,整个上半身都被紧紧包裹住。
乔汐说:“对不起,小昭叔叔。”鼻子发酸不由深吸了一下,“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不是有心的你能别怪我吗。”
“什么话,我记性不好都忘了。”他轻笑了一声,“和小孩子计较算什么大人,反倒是我完全忽视了你的感受。”
“我才没那么软弱”乔汐低下头,看向脚上泛灰的球鞋,“日记本里的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易昭不说话,垂下来的手紧握住易拉罐,似乎发出“滋滋”的金属声音,他说:“乔汐,如果说,跟我回b市,一切都能重头开始,你愿意吗?”
乔汐抬起头,很茫然。
到时候能重新住进弄堂,能重新尝到张玫奶奶的牛肉汤,还能闻到窗外柏油马路的梧桐清香。
他们又可以成为亲人,可以参与到彼此的人生中,没有不辞而别,没有从南到北。
多美好的画面啊。
但是亲人,乔汐不愿意。
她摇了摇头,哽咽:“我不想回去。”
他会有他的世界还有人生,是辉煌是璀璨的,而自己又怎么能自私的将他拉入泥沼。
或许易昭能靠同情和怜悯一直眷顾自己。
可是到那时,等她将偷偷藏起来的心意吐露出来,只会更加的不堪和卑鄙。
“小昭叔叔,你走吧。”乔汐擦干眼角起身,声音带着果决,“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你也不要联系我。”
说完她将那部粉色的手机放在了易昭的身侧。
脚步匆忙,几乎是逃开的。
“汐汐,等一下!”易昭想要叫住她。
跑远后乔汐又回了一次头。
万里无垠的天际,易昭一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看不清神色,但依旧耀眼。
我会快点等我长大的,小昭叔叔,等到我能与你比肩时,我们再次相见好不好。
易昭和杨斐决定还是要去次乔汐家。
提前通知了她舅舅还有外婆,他们也正好有见他的意向。
这是易昭第一次踏入这套房子,平平无奇有些老旧。
何月和冯海坐在沙发上,客厅萦绕着烟味,三两个烟头刚刚抽完冒着烟雾倒插在烟灰缸里。
易昭径直坐在一侧,将一沓资料放在茶几上,对于这么恶劣的一家人不需要礼节也不需要套近乎。
冯海打量了他们几眼,起身拉开了窗帘。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来呢,我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他阴阳怪气说,“不就是为了钱嘛,你们姓易的在b市这么大个城市,有钱!大老板!怎么就缠着我们不放。”
“我们什么时候缠着你们不放了?冯先生你这样说是诽谤。”易昭淡然开口。
“听说你还是东大的吧。”冯海冷哼一声,“文化人就爱端着,天天缠着我那外甥女,就不是为了五十万吗,当年我可是给你爸爸钱了,是你们自己不要的,现在上赶着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好了,不要说这么多废话。”何月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们今天来到底想干嘛。”
杨斐说道:“嗯,现在是这样的情况,我的代理人易先生,现在有两个诉求,第一是关于您外孙女乔汐的抚养权以及乔汐母亲保险金遗留和去向问题,这次我们只是来协商,如果情况不乐观那只能法院解决了。”
“什么意思啊你姓易的!还想告我?那笔钱是我白纸黑字找汐汐借的。”冯海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啊,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装什么好人,是不是有病!”
“等一下,你说什么?抚养权?”何月惊愕,可笑又不可思议,“你们凭什么来要这个抚养权啊,就凭你妈是乔程伟那个懦夫的继母?我就想问问你们多大的脸?这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易昭:“这是很现实的事情,你们没有抚育乔汐的能力,完全可以写诉状,请求变更抚养关系。”
虽然易昭已经知道乔汐的意向,但是这么做可以帮到她。
“你放屁!”何月起身怒骂,“是没供她吃还是没供她喝了,还写诉状呢,一个小丫头养不活,说出去丢死我们老冯家的脸。”
“出去出去!滚出去!”她厉声大吼。“我不可能要你们把乔汐带走的,这些都是我们的家事,你管不着!”
推搡中易昭扯开了她的手,想起那一道道疤痕说:“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打她!”
“打她?”冯海大声,“现在谁家不打孩子,不听话就该打,是少块肉还是怎么样啊!”
“涉嫌虐待被监护人、看护人罪的,可以处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杨斐的话声一出,顿时安静了。
冯海:“至于吗,搞得这么严重,我们可从来没有虐待乔汐。”
“家暴也不行,不管是肢体的还语言,都不行。”易昭冷道,“我言尽于此了,至于那五十万我的确无权干涉,但是我会和乔汐长期保持联系,如果你们做不到,那我只能起诉。”
冯海不以为然或许根本没当回事。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们快走吧。”他不耐烦摆手,“哎呦,这叫啥事,糟心的很。”
何月一言未发,瞥了易昭一眼,蹙起眉回到了房间。
易昭站在门槛,故而扬声:“乔汐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不能爱她,就请善待。”
临走时他特意将那部手机放回了乔汐房间的桌上。
面对这样一个家庭,如果自己不去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