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人一起上到咖啡馆的二楼, 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桌上的安静持续了整整两分钟。
徐婉晴和寒时谁也不说话,各自沉默地像是面前没有其他人。
丁玖玖搞不懂寒家的家庭氛围,也不好在此时插话,只得陪着一起干坐。
终于, 在第三次来送咖啡的侍者看向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点警惕之后,穿着一身女士西服的徐婉晴有了动作。
她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杯,递到唇边品了一口。
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端庄。
可惜这种端庄, 在她本能地皱眉看了一眼杯里的咖啡后,有了些许裂痕。
丁玖玖松了口气。
——
至少这轻皱了下的眉头,让她觉着面前来的是个有血有肉能讲道理的人了。
而此时,同样注意到徐婉晴这一神色变化, 寒时轻嗤了声。
“夫人, 学校内的咖啡馆里只有廉价的速溶咖啡,难为您了。不过老头子让你来的时候,没有跟你提起吗?”
“你不需要对我冷嘲热讽。”
听着寒时的话, 徐婉晴抹平了眉间的褶皱, 视线抬起落了过去——
“事实上,我这次来,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跟寒家没有关系。”
丁玖玖始终担心地望着寒时。
所以她也就注意到, 在徐婉晴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寒时的眼底掠过一瞬明显的怔忪。
——
显然, 对于徐婉晴的这个说法, 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只不过很快, 那点怔忪便在寒时的眼底消散干净。
他轻嗤了声。
“难怪。……我之前还在说, 让夫人您来劝我‘回头’,老头子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
“……”
听寒时一口一个“老头子”地说,丁玖玖不由地看向徐婉晴。
但令她奇怪的是,徐婉晴不知道是不是端庄成习惯,从神态来看,似乎对于寒时的这种不甚尊敬的称谓,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就好像,她对于那位在法律关系上的“公公”,也没有任何好感一样。
丁玖玖没敢再往下想。
而此时,徐婉晴恰好也开口了。
“虽然我不是按他的要求来,但有几句话,他还是让我捎给你。”
“……”
寒时抬眼,眸色微凉地望着徐婉晴。
徐婉晴仍旧神色不波,缓声开口。
“他让我代他问你,玩够了没有?”
寒时没回答,只神色愈发冷了两分。
徐婉晴继续道:“不管有没有,已经放纵你太久的时间了——在外面再贪玩恣肆都没关系,但是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就该乖乖听话……把一切带不进家门的东西,全都清洗掉,留在外面就好。”
最后一句话落下,丁玖玖眼神微动,面色却没有太多变化。
倒是坐在徐婉晴对面的寒时,脸色已经彻底沉冷下去。
“……‘带不进家门的东西’?”他单手压着桌面向前倾身,嘴角轻勾起来,眼神却冷得骇人——
“什么是‘带不进家门的东西’?……是说被外人当做寒家的独苗、看起来身世无价而事实上不过是个肮脏的私生子的我——还是当初生我的那个母亲?”
“……!”
徐婉晴脸色陡然一变。
这也是在她进到咖啡馆之后,丁玖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明显外露的情绪。
但丁玖玖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担心地望着男生,低声轻唤了句。
“寒时。”
“……”
那双被愤怒完全侵占的眸子横过目光来。
在触及女孩儿的面孔时,寒时的眼神才慢慢柔软下来。
理智也重新归拢。
静默半晌,他嗤笑一声,眼帘撩起来,徐徐看向坐在对面的徐婉晴。
“何必这么紧张呢,夫人?”
徐婉晴神色慢慢缓和,但表情仍有些绷着。
“你不是个孩子了,寒时,记得注意自己的措辞——尤其是在这样的公众场合。”
寒时冷笑着转开眼。
“您是把我当下属教育?”
徐婉晴:“不管你怎么挣扎,你是寒家将来唯一的继承人——这一点不可能发生任何变化。”
徐婉晴若有深意地看了寒时一眼。
“既然已经进到了成人的战场上,你甚至都把刀锋竖起来向上面示出了——那就别让自己幼稚得像个强撑面子的冲动幼童。”
寒时眼神动了动。
须臾后,他轻笑了声,摇头。
“您作为寒家主母,教育起晚辈来不遗余力尽职尽责……真是让人敬佩啊,夫人。”
“……”徐婉晴看着他。
寒时:“说到底,您也不过是为了两家的利益,才隐忍我这个私生子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老头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您在寒家吃了那么多委屈,难道就不想在我身上报复回来?”
徐婉晴压下视线。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您真听不明白?”
寒时向前俯身,眸光凌厉起来。
“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老头子这么多年,时时刻刻不防备你,生怕你这受了天大委屈的寒家媳妇,将来在他百年之后弄死我,然后侵吞寒家的资产——不然,他何必这么急着让我回去开始着手公司?”
寒时这话一出,不止徐婉晴表情变了。
连旁边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丁玖玖都脸色刷地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寒时。
寒时收到徐婉晴刀刃一样的目光,笑着仰回身——
“啊,我说的可能有点过了。夫人您菩萨心肠,大概还是会给我留一条命的。至于送到哪个小岛子上去孤独终老,一辈子别想回来——那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对吧?”
徐婉晴目光闪烁地看着寒时,须臾后,她才慢慢冷下神色。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防备我的,寒时。”
寒时轻一耸肩,对这话不置可否。
他面上笑得轻松愉悦,眼底情绪却像是沉淀的墨色。
“……但是夫人,我能想到的、你能想到的,老头子奸猾似鬼,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你猜,他留了多少道后手,等着就算有一天自己上去享福了,也能治着你动不了我?”
徐婉晴额角一跳。
“你想说什么?”
寒时手肘撑着沙发柔软的扶手,白净的手掌一摊。
“我只是给您看最便捷的一条路——如今这寒家是我自己不要了,后路也是我自己来斩断的。您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然后袖手旁观,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这样,我们双方既轻松又愉快,难道不好么?”
寒时的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了,徐婉晴沉默了几秒才低垂着眼说:“说到底,你还是想说服我站在你这边。但你的胜算太少了,寒时——我是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我不做必输的买卖。”
寒时低笑了声。
“您错了,夫人。我没有让您站在我这边,您站的永远是您自己那边。而我只是指给您看——这条路,就是您最平坦的一条路;而我的胜算,就是您最大的胜算。”
“……”
徐婉晴沉默下来。
圆桌旁安静了不知有多久,才重新响起女人平静的话声。
——
“好。”
“……”寒时目光微动,抬眼望过去。
“我承认,你说动我了,寒时。希望你的能力,像你的口才这样优秀。”
徐婉晴站起身,刚准备转身离开,便又停住。
她侧眸望向从始至终没有过交流的女孩儿。
“你叫……丁玖玖,是吗?”
丁玖玖一怔,随即点头,同时也出于礼貌地站起身。
徐婉晴仍是那副模样,妆容精致的五官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让你许给寒家的小流氓……”
徐婉晴说着,冷淡地瞥了寒时一眼,不紧不慢地撂下三个字——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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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时:………………………………?